大家已經(jīng)快笑不過來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他媽笑死，這就是傳說中的后援會脫粉嗎？”

    “永遠(yuǎn)不要辜負(fù)一個陪你最久的粉絲，因為她有你最多的黑料?！?/br>
    “合著小女神還是刷來的啊？丟不丟人？”

    ……

    就在氣氛愈演愈烈間，李天王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迅速走上臺，一把拔掉麥克風(fēng)。

    雖然沒有了聲音，可萬雅的表情還在循環(huán)播放。

    ——之所以說是循環(huán)播放，是因為她渾然不知這一切，忘記了表情管理，所有情緒都寫在臉上，一陣紅一陣黑，即使有再多憤怒，都只能硬生生咽下。

    看起來憋得像是下一秒就會氣絕身亡。

    很快，她艱難地撇開臉，結(jié)果這一撇不要緊，直直和攝像頭對上視線。

    萬雅終于發(fā)現(xiàn)了什么，表情從憋屈變成慌亂，她連忙伸出手，想把攝像頭打下來，結(jié)果那個位置卡得太好，她扒了半天，攝像頭也紋絲不動。

    反而是拍下了她各種狼狽動作，最后，她一個趔趄，直接撞到了樹上。

    臺下仿佛在看小品。

    “豬撞樹上，你撞豬上了？”

    “表演呢？猩猩摘桃兒？”

    “哈哈哈哈哈哈今天最好笑的節(jié)目出現(xiàn)了！”

    終于，李天王怒斥一聲，關(guān)掉了大屏：“你們不好好看表演，看這個干什么？”

    李天王一開口，底下的男生也坐不住了。

    他們哪受得了這委屈。

    “校長，萬雅是你外甥女??？！”

    “校長，不會就這么算了吧？！”

    “校長，讓我們?nèi)＝o她買單??？我可不想再考一次一中的卷子！”

    半晌后，李天王重重一揮袖子，道：“會給大家一個交代的?！?/br>
    “什么交代??？退學(xué)嗎？”

    “可以！她這么喜歡考一中的卷子，那就去一中好了！”

    “本來就應(yīng)該嚴(yán)懲吧，上次廣播不是還說了，再有類似，絕不姑息?！?/br>
    “校長這么明察秋毫，一定會退學(xué)的吧？”

    “留下來也沒必要啊，都社死成這樣了，還不如換個地方重新做人。”

    “確實，不退學(xué)很難收場！”

    上次月考已經(jīng)給大家造成了極大陰影，如果這次萬雅成功，在場所有人都是受害者。

    于是，“退學(xué)”的聲音愈演愈烈，堪比萬人演唱會的“安可”聲音。

    李天王從未見過這樣的呼聲，校長的威嚴(yán)蕩然無存，臺下的叫喊如同起義，壓也壓不下去。

    最后，他眼睛一閉，道：“行了，退學(xué)！萬雅退學(xué)，今晚就收拾書包走！”

    “好耶！”

    “你們也給我安分點，好好看表演！”

    ——安分是不可能安分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安分的。

    當(dāng)晚，論壇憑空冒出個熱帖，是一段視頻錄制。

    錄的正是航拍led屏，記錄下了萬雅的所有表情。

    帖名：【萬雅·百萬直拍[有]】

    回復(fù)漲得很快：

    【百萬直拍xtms，筍喜私關(guān)。】

    【六中創(chuàng)造101，出道即退學(xué)選手。】

    【出道即巔峰，親自被掛led屏也是無人能及\\元氣滿滿萬雅雅//\\數(shù)據(jù)注水萬雅雅//\\直播退學(xué)萬雅雅//\\守護(hù)全世界最好的萬雅雅//給雅雅排面！】

    【應(yīng)援語是認(rèn)真的嗎？雅雅值得最差的！】

    【有一說一，她這也只配注水的數(shù)據(jù)了，臉是真比不上宋嘉茉?！?/br>
    【辱小宋了，甜妹yyds！】

    此時，高二五班門口，也圍著不少人。

    各種聲音此起彼伏。

    教室里空空蕩蕩，只留有一盞燈，萬雅就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被迫收拾著書包。

    她萬萬沒想到，等待自己的下場，會是冰冷的退學(xué)。

    并且這兩個字，還是由她覺得永遠(yuǎn)會庇護(hù)自己的舅舅說出口的。

    她指甲陷進(jìn)rou里，緊緊拉著書包帶，掌心被自己掐出血痕。

    她覺得自己像只動物園的猴子，被人品頭論足、指指點點，還伴隨各種嫌惡的目光。

    一股腦地把所有東西裝進(jìn)書包，萬雅迫不及待地想要逃。

    可剛走出教室，就像老鼠過街一般，討論聲愈加猛烈。人言如同刀子，剖開她的皮膚，疼得皮開rou綻。

    她恨恨瞪過去一眼，態(tài)勢卻愈演愈烈。

    “瞪人干什么！你自己做的還不讓別人說了??！”

    “現(xiàn)在這樣就別拽了吧，又沒資本，你知道偷卷子多招人煩嗎，心里沒點數(shù)?！?/br>
    ……

    驀地，拐角處卻突然撞上宋嘉茉，人群中口風(fēng)驟然一變，語氣天差地別。

    “嚯，宋嘉茉？”

    “我直接自信嗨老婆?！?/br>
    “還是喜歡你的主持，李天王口音太嚴(yán)重了?！?/br>
    “現(xiàn)在才回去??？會不會太晚了，要不坐我家車？”

    “你他媽有病吧哈哈哈哈，陳賜馬上趕來殺死你?！?/br>
    ……

    萬雅以為方才已經(jīng)是最難堪，到這一刻才知道——

    這么強烈的對比，才是狠狠將她十幾年的自尊和高傲，一同撕個粉碎。

    頭重腳輕，世界仿佛都在旋轉(zhuǎn)，萬雅加快速度跑出校門，無顏面對家里的人，她掛掉手中電話，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跨坐上一輛摩托車。

    司機正要問去哪，被她打斷：“先開走！隨便去哪里！先走！”

    司機透過后視鏡，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鏡中的人頭發(fā)散亂，形容狼狽，精致的內(nèi)眼線花了大半，恨恨地閉上眼睛，輸?shù)靡粩⊥康亍?/br>
    她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高傲、體面和自尊，但最終得到的，卻是落魄與恥笑。

    最想要的東西從手中失去，最在乎的一切，也早就蕩然無存。

    很快，引擎的發(fā)動聲響徹街道，又在下一秒消失無蹤。

    空蕩的馬路上，尹冰露長長地嘆息一聲：“終于清靜了?！?/br>
    ……

    等宋嘉茉回到家，尹冰露還在跟她說這事兒。

    礦泉水：【她抽屜里好像還有東西沒拿走呢，估計是沒心思清了，我覺得她可能要用余生來治愈這一天，shuangsi誰了？！】

    礦泉水：【那信就是她寫的，她走了，你也可以安心去上播音課了，誰會閑到關(guān)心社長到底出不出去學(xué)習(xí)??？就她沒事干也不愿意找個牢坐，天天發(fā)瘋。】

    說到這里，再不過一兩個月，她就要去集訓(xùn)了。

    宋嘉茉正在出神間，門被人敲了一下。

    她下床，拉開房門，問道：“有什么事嗎？”

    陳昆：“阿姨燉了銀耳湯，給你盛了一碗?！?/br>
    “噢，”少女小聲應(yīng)著，“好的?！?/br>
    陳昆頷首，轉(zhuǎn)身時，看到她的柜子上，擺著一個熟悉的紙袋。

    這紙袋曾在陳賜的房間里，但不過多時，還是輾轉(zhuǎn)回到了她的手邊。

    *

    日子一天天地從指間流走。

    她還有兩個月集訓(xùn)，但陳賜只有一個月就要高考。

    家里進(jìn)入了絕對安靜的狀態(tài)，雖然陳賜并不需要，但他們還是盡可能地，為他留出了最好的學(xué)習(xí)空間。

    宋嘉茉連排骨都不和他搶了，為這事兒，沒少被他笑過。

    六月七號，陳賜高考的日子。

    那天是個艷陽天，她趴在窗臺上，看著鼎盛的日光，莫名就覺得，他應(yīng)該會考得很好。

    掐著點，等到最后一門考完，她跳下椅子，問沙發(fā)上的大伯：“您要去接陳賜嗎？”

    “我這有點事?！?/br>
    “好的，那我先去啦?！?/br>
    “嗯。”

    在她離開后不久，陳昆嘆息一聲，撥通了司機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