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便收拾幾件衣服，主要是把抑制針帶好。這批針劑因為副作用太大，現(xiàn)在已經(jīng)停產(chǎn)了，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可沒有門路去買。

    誰知打開窗，就發(fā)現(xiàn)了保鏢那不和諧的身影。對方直挺挺坐在樓下的花壇邊，和遛鳥下棋的大爺形成鮮明的對比。

    差點忘了這尊門神。

    步衡想了想，把抑制針和銀行卡留在手里，其他行李都不帶了。

    他輕裝出門，和穿著運動上衣但是氣質(zhì)完全不像普通人的保鏢對視一眼。

    早。今天去商場逛逛。步衡不動聲色地建議。

    商場三層是女裝。

    路過的時候，步衡頭上的青筋跳了跳，但還是義無反顧地拐了進去。他甚至都已經(jīng)想好了要變裝出行，可是保鏢寸步不離，萬一被認出來

    還是算了。

    保鏢見他沒有明確的目標，一直在挑看款式，忽然問：要買給女朋友嗎？

    步衡瞇起眼睛，笑了。

    對啊。

    他又轉(zhuǎn)悠到一層的珠寶店。他坐著，聽柜姐介紹飾品。

    我只有一個要求，要情侶款式。

    保鏢好奇地看了眼步衡。跟了這個年輕人一陣，還沒見他出去泡吧，原來心里也有人。

    柜姐口水快干了，見步衡沒有表現(xiàn)出對哪一款的特別偏愛，也不是那么熱情了。

    您再看看吧。

    這些都有點俗氣，步衡指了指角落的一款，看看它。

    柜姐撇嘴，角落這款手鏈的黃金用料太少了，3、4g吧。

    步衡卻真正欣賞了起來。這是柜臺里的滄海遺珠。

    他拿著手鏈，在燈光下照了會兒。只見墜身用貝殼光面畫了一朵重瓣玫瑰，玫瑰中心的露水是一顆細小卻極度圓潤的深海珍珠，托底用黃金做的，只露出一絲金邊。

    柜姐面無表情地出貨。

    黃金最近打折，這個也不是很貴。

    步衡拿到紅色的絲絨盒子，他有些控制不住地想到自己還欠了誰的生日禮物。

    保鏢總算跟累了，問：回家吧？

    不回。步衡雙手插兜，背著從腰間橫過去的休閑包，對保鏢淡淡一笑，今晚上有活動，你懂得。

    保鏢自以為明白了。

    我不會告訴張總的。

    步衡又笑，明天見。

    當然，那會兒他肯定已經(jīng)下了高速入口。

    *

    西林境內(nèi)剛剛下過雨，氣溫比中部要低10。

    步衡下了黑車。第一件事就是去商場買防水夾克，把衣服穿上之后，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總算消退了。

    他已經(jīng)有將近二十個小時沒吃過東西。

    餓到有些反胃。

    步衡隨便找到個街邊的當?shù)匦〉曜隆５陜?nèi)的招牌菜都用熒光筆專門標出來了。他完全沒糾結(jié)，跟著推薦點了滿族酸菜火鍋。

    坐下來之后，他才把包里的手機拿出來。

    大清早的時候，保鏢沒找到他人，張煥明知道后立刻給他打了一個長達60多秒的電話。

    他沒接。

    張煥明日理萬機，后面的數(shù)個未接來電，顯示是他秘書的電話號碼。

    步衡嘴邊的笑意轉(zhuǎn)瞬即逝。他算是把這個便宜哥哥給得罪了。

    這會兒快正午，張煥明估計得空，又給他發(fā)了條微信：

    【有要緊事，出來見面說?！?/br>
    【在哪兒？】

    老板娘把酸菜火鍋端上來，步衡揮了揮白色熱氣，拍照發(fā)給對方。

    【你去西林做什么?！?/br>
    步衡神情凝重起來，放下筷子。

    酸菜火鍋不算多富有地方特色的美食，怎么能看一眼就猜到？難道不，絕無可能。

    警方不會給無關(guān)人等看案情。

    步衡回復：猜對了。

    張煥明沒有猶豫，立刻撥來視頻電話。他先是指揮步衡用攝像頭拍一拍店里的環(huán)境，然后關(guān)上了辦公室的門，反鎖，一屁股坐到他那張看著很氣派的真皮老板椅上。

    你還是去了那里

    張煥明用一種不可思議且痛心的眼神看過來。

    有什么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步衡想了想，你不是說讓我別摻和別人家的事嗎？我不就過來

    這種時候了還騙我！張煥明拍桌子，你如果只是隨隨便便去旅游，至于甩掉保鏢嗎？

    那個地方不能呆！你趕緊回來！

    理由？步衡盯著張煥明晦暗的眼神，哥，你今天很不對勁。

    張煥明嗤笑一聲。雖然他不知道步衡為了什么，但他吃準了步衡的情緒。

    交換，你也有理由。

    步衡沉默了下。

    他避開小燒鍋里的酸菜，挑著火腿吃了幾口。暖洋洋的感覺進了胃，他才沒有那種莫可名狀的心慌。

    洛羿舟在這里，通華或者甫松。

    張煥明沒有像以往那樣嬉笑，正色道：你怎么找他？在甫松電線桿上貼小廣告嗎？現(xiàn)在會被當成牛皮癬直接刷掉。

    用錢買就是了。我有自己的消息源。

    這一點步衡還是從葛家的堂哥那里得到的靈感。他不需要去貼小廣告，只要把錢給這個城市里急需用錢的流氓就行。

    等等，步衡抓到一處矛盾。

    現(xiàn)在是他不可思議地看向張煥明。

    你知道，怎么會！

    剛剛張煥明不僅沒有反駁他，消息還更精準些。

    對方臉上徹底沒有了表情，他雙手交握，自言自語道：說了有用嗎？

    你倒是說?。?！

    步衡把酸菜火鍋挪開，他現(xiàn)在聞到酸菜味道就難受，焦慮已經(jīng)影響到他的生理感受。

    接下來我說的話，如果你過了幾個小時還記得。你就回來吧，西林太危險了。

    嗯。

    繼續(xù)。

    張煥明竟然講起了上一輩的故事：我媽曾經(jīng)很喜歡步宇那個賤人，為了他，不顧外公的反對，從政府里面辭職。那個賤人后來創(chuàng)業(yè)出軌，這些事你比我更清楚。我是不能原諒他，但我更不能原諒我媽

    步衡一愣。

    他第一次聽張煥明提起這些。

    不顧傷害，不顧邏輯。張煥明看著步衡，你覺得這種情況像什么？

    步衡被問住了。

    張煥明停頓了下。

    步衡已經(jīng)聽不見店外的嘈雜聲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張煥明的下一句話上。

    但是張煥明很快換了一種語速，用輕松但是難掩緊張的口吻說：我也差點著道，每次看到一個人行為就

    張煥明說不下去，他換了個說法，看到他，我的心跳變得很快。前不久他出獄，找到我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沒解脫。

    步衡聽明白了。

    原來齊恬出獄不是去找茬的。

    張煥明被砸的真相是英雄救美，盡管他并不愿意

    張煥明繼續(xù)努力地表述，他一直盯著步衡，這個人再次出現(xiàn)，我就派保鏢專門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最后一個找他的人是洛羿舟?，F(xiàn)在他和洛羿舟在一起。

    步衡捂住嘴，壓下反胃的感覺。

    我也找過他。

    嗯，是的。

    張煥明凄凄慘慘地笑了，像極了一個求而不得的深情主角。

    犯不著冒險，回來吧。

    聽到這里，步衡抓住邊上的垃圾桶，吐了一些黃膽水。

    老板娘嚇得不行，過來給他拖地。

    混亂中，步衡抬頭對張煥明笑了笑：別放棄啊。

    就算世界是假的，心動是假的。

    他也相信洛羿舟那天醉醺醺的樣子是真的，帶著愛意的信息素是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　　啊我怎么還沒寫到小黑屋

    第59章

    出來之后，步衡感覺好多了。胃里空了，頭腦也清醒了不少。

    他看著視頻里的張煥明，覺得對方也是十分不容易。

    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張煥明已經(jīng)感覺到行為不合邏輯之處了？他意識到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不對勁了嗎？

    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步衡后背發(fā)涼，大概是因為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給規(guī)則整得服服帖帖。他竟然沒想過NPC也會有自由意志。

    不過想想也是，劇情都崩了，肯定是因為背后的規(guī)則缺少了一些掌控力。

    張煥明見步衡的臉色緩過來，苦笑道：我不是最近才發(fā)現(xiàn)的。以前也跟你說過一次，但是下一秒，我就忘記了。那種感覺，就像有個人拿橡皮擦，在我腦子里搗亂

    步衡想破腦袋，也不知道張煥明說的是哪次。

    他待在這個世界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零碎且無意義的事情充斥著他的生活，讓他幾乎忘記了自己從哪里來。

    回來吧。張煥明再次請求，你在我身邊，至少會有點保障。

    步衡看著這個不因為恐懼而退縮的男人，不愧是主角。

    張煥明終于笑了下，我知道。

    步衡相信，張煥明一定努力了很多次才記住這些。他也相信對方的能力和心智。但是洛羿舟等不及了。

    既然你一直在監(jiān)控齊恬。告訴我，他們在哪兒。

    怎么這么倔呢！

    我不會有事的。步衡說：我們的情況不一樣，等我回來之后，再跟你談。

    他久久地沉默，贏得了張煥明的退讓。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堅持的東西吧

    張煥明嘆氣。

    你贏了。

    張煥明說，齊恬出省后，跟蹤變得更加困難。所以他用了一些方法，把跟蹤器留在了對方的鞋底。

    跟蹤器的APP顯示，信號源在西林省最北端的一個私營林場里。該林場有一萬五千多畝，平常以種植樺木營生。

    步衡在去往林場的路上看到換防的邊防軍車，發(fā)現(xiàn)這里距離國境線不遠。

    路一直在變幻，一開始還是柏油瀝青鋪的，后來就只有煤渣了。

    西林近期在下雨，煤渣路上濺起不少灰塵，但又因為林場的特殊環(huán)境，空氣特別清新。

    步衡搭了一輛當?shù)氐娜淖樱簿褪侨齻€輪子的機動車，雨是斜的，頂棚根本管不住雨水。

    老板，要開進去嗎？開車的人大聲問他。

    可以開進去嗎？步衡抹了把臉上的雨水。

    當然啦。私營老板不怕偷。

    林場里單顆的樹不值錢，得偷運大卡車的量才賺錢。這也是林場老板不擔心赤手空拳的人進來的原因吧。

    步衡觀察著四周，齊恬一個人進來都不容易，他是怎么帶著受傷的洛羿舟進來的？他們又生活在哪里呢？

    林場里面還有一扇禁閉，裝了更正規(guī)的電子門和監(jiān)控頭。

    步衡跳下三蹦子，夾住剛剛新買的公文包，皺著眉理了理領(lǐng)帶。

    他不用偷偷進來，借集團的名義過來談生意就行了。

    林場老板據(jù)說是一個南方人，常年不露面。他趕不過來，就派場內(nèi)的職工主席來見步衡。

    對方一個勁打量步衡，要求看證件。實在是太年輕了。

    步衡冷著臉給他檢查。

    走這邊，我們有專門的展示區(qū)。

    不進去看？

    蚊蟲多，看看外面的樣本就行了。

    大意了。所以還是要偷偷進來

    步衡上當?shù)卣搲ニ眩詈蟾鶕?jù)當?shù)厝说慕?jīng)驗想了一個餿主意。他給自己貼了假胡子，說家里小孩兒偷偷溜進來玩，要進來找人。

    門衛(wèi)對著光照了照錢，確定是真鈔后，對步衡的態(tài)度好了不少，要我?guī)椭阋黄鸩唬?/br>
    當然不行，會打草驚蛇的。

    我現(xiàn)在手頭也沒那么多錢步衡道：這樣吧，我先自己找找，如果沒有的話，一定來求助您！

    步衡看了眼APP，天漸漸黑了，代表齊恬的信號也不動了。他們肯定有固定的地方休息。

    好吧，我們這里面的地還是比較好走的。但是別往西邊走。門衛(wèi)語氣神神鬼鬼，那邊死過人，不吉利。

    就是那邊！

    步衡笑了，把戴的鴨舌帽扶正，謝謝。我還想問您借一身工作服，免得等會兒有人看到了 。

    多的可沒有哦。門衛(wèi)把套鞋、馬甲脫下來，多給了一個狼煙手電筒。不嫌棄吧？

    步衡深吸一口氣，穿戴整齊，就向信號源走去。

    天雖然暗下來，但手電筒的功率非同小可，跟車燈一樣夸張，可以把前方照得透亮。

    林子里沒有什么人在活動，但是樹干上都纏著防蟲害的醒目措施，顯示這還是個人在管理的地方。

    越往里走，樹枝間的空隙就越小，手電筒以外的黑暗就顯得格外幽深。

    洛羿舟在這種地方應該走不動道。他怕黑。

    步衡一邊想，一邊抬手看APP上面代表信號的紅點。

    不知道這里面是不是安了干擾器，手機的信號不通暢。

    他也就錯眼一兩秒，齊恬的紅點出現(xiàn)較明顯的位移。對方從屋子里出來了？

    步衡的心提起來，下意識把手機的屏幕光調(diào)到最暗，又覺得自己緊張過度。他現(xiàn)在穿著林場職工的熒光馬甲，齊恬就算看到他，也會躲著走，怎么會突然之間冒出來呢。

    突然，步衡猛地往前一撲！

    嘶

    他用手一撥，發(fā)現(xiàn)屁股墩底下是一個不深不淺的坑。

    旁邊是一顆年歲很大的樺樹，可能是被什么東西啃噬了根部，又或者這里曾經(jīng)有某種動物打洞，總之形成的這個坑被落葉掩埋住，晚上地面的凹凸不明顯，他就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