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貴啊

    導購看到洛羿舟這樣，心下了然，也就沒有之前那么熱情了。

    步衡看著洛羿舟被晾在一邊，想到了原來世界的一些事情。

    自從雙腳殘廢，他再沒有在線下購買過一雙鞋。因為他每次去店里，人們都會對他抱以同情的目光，而那恰恰是他無法容忍的。

    洛羿舟一咬牙，過來問步衡意見，你覺得這雙怎么樣？

    還行。步衡難得語氣溫柔。他指了指價格更為合適的開架鞋，你穿那雙也好看。

    洛羿舟不覺得。這是他第一次打心底不認同步衡的話。

    那個走秀款，導購說那上面的刺繡很難做的。

    步衡以為他自尊心膨脹了，笑笑， 一雙鞋而已，千萬別給它賦予什么意義。

    洛羿舟目光下垂，悄悄握拳。

    他知道步衡是在給自己臺階下。

    洛羿舟把鞋退給導購，眼神黯淡，不好意思。

    他就要那雙。

    但他在這里買不起。

    沒關系。刷單平臺的品牌很多，只要找到這個運動品牌，就可以用自己的辦法買下來了！

    好了，回去。不讓拎衣領，步衡就呼嚕了一把洛羿舟的頭毛。

    和他想象中一樣細軟，手感不錯。

    步衡以為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沒想到不久后洛羿舟會帶著鞋盒來找他。

    送給你！洛羿舟期期艾艾的，特意找了個沒人的角落道謝：謝謝你天天請我吃飯。

    那雙洛羿舟支付不起的走秀款，竟然變成了禮物！

    哪兒來的錢？

    我不需要，你把它退了。步衡皺著眉，他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幫洛羿舟挽回損失。

    洛羿舟訥訥：退不了。

    步衡審視著洛羿舟：在網(wǎng)上買的？

    反正洛羿舟抱著鞋盒，像抱著一層鎧甲，反正是我憑本事賺的錢。

    你有什么本事，難道、你去做不好的兼職了？步衡臉色一變，他看到洛羿舟圓溜溜的眼睛里蒙上一層淡淡的水色。

    該死！他應該早點查自己新獲得的網(wǎng)店，系統(tǒng)明明給提示了！

    不要就不要，我自己穿！洛羿舟轉(zhuǎn)身就打算跑出去。

    步衡展開手臂，把洛羿舟攔腰截住，你是小孩子嗎，不高興就跑。

    洛羿舟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眼神執(zhí)拗：你把我當小孩子？

    步衡手一松，他好像又說錯了。

    第9章

    先去上課。步衡抓住洛羿舟的手指，認真安慰道：放學見面說。

    而他，趁機要求秘書把那家網(wǎng)紅零食店刷好評的名單報上來。

    秘書：我們家的評價干干凈凈的

    步衡懶得跟他多說，把好評截圖發(fā)過去。

    店子剛開，沒有群眾基礎，這時候真正的優(yōu)質(zhì)顧客根本不會絞盡腦汁寫長評。

    秘書估計尷尬了，沒有接話。

    原主的父親也真是狠，不僅不給他經(jīng)營良好的產(chǎn)業(yè)，還給他扔了個容易爆雷的減肥零食產(chǎn)品。

    算了，我一會兒跟爸爸說，讓他換個人來幫我。

    秘書悶不吭聲地發(fā)了份文件過來。

    花名冊數(shù)據(jù)龐大。

    步衡用檢索功能查洛羿舟的名字，這個世界肯定沒人會和洛羿舟重名。

    學生，洛羿舟，187XXXXXXXX，2元起。

    查到了！

    誰知，洛羿舟放學連衛(wèi)生任務都沒檢查就跑沒影了。步衡捏了捏拳頭。

    一個小時后，洛羿舟垂頭喪氣地打開宿舍門。

    回來了？步衡雙手撐著凳子，似笑非笑。

    洛羿舟：你你你

    自從步衡半夜脫水休克，他就在保留宿舍床位的情況下，申請隨時回家住。所以他以為逃進宿舍就沒事了。

    現(xiàn)在宿舍就他們兩個人。

    步衡把鞋盒踢出來，如果你是刷單，勸你趁早停手。所有需要墊錢才能完成的買賣，都是騙局。即便是特別熟的人拜托你，也不靠譜。

    洛羿舟沉默片刻。

    包括你嗎？

    當然。

    洛羿舟雙手抱胸，默默收緊了自己的手臂。

    其實，他心里也懷疑過，只是被一次又一次的蠅頭小利給誘惑到了。

    這雙鞋，是他靠刷單拿到手的。那邊的人并沒有像往常那樣給他本金，而是建議他去開通網(wǎng)上的借.條。

    他照做了。

    步衡看到洛羿舟咬住下唇，就知道他聽進去了，至少不是之前那個沖動敏感的狀態(tài)了。

    你先去試著退掉鞋子吧。步衡再次相勸。

    可洛羿舟深吸一口氣，愣是把鞋盒托起來，再次塞給他：我聽說，你下個星期周六生日。這是禮物。

    步衡目光一轉(zhuǎn)。

    原主竟然跟他同一天出生！

    他推開鞋盒，退了吧，我不能要。

    洛羿舟以為步衡在嫌棄鞋子來路不正，原本恢復的一口精神氣又被吹散了。

    收下吧。他的聲音有些抖。

    刷單真的是騙局。你要是不信的話，把聯(lián)絡人的微信給我，我用小號加他。步衡轉(zhuǎn)移話題。

    洛羿舟不想給。

    他感覺自己就像被暴露在荒原下，有許多蒼蠅環(huán)繞著，要啃噬掉他最后的那點自尊心。

    步衡猶豫了會兒，摸了摸他的腦袋，聽話。

    洛羿舟沒轍了。

    騙子需要發(fā)展下線，一天24小時都在線，一臺設備多人共用。

    沒幾秒，步衡的好友申請通過了。

    他給自己編造一個可信的學生身份。

    您好，我是大一的學生，聽朋友說這里可以介紹事情做。

    是的，請問你朋友跟你講清楚了嗎？我們這邊是不需要墊付一分錢的，一單的錢從5元起步，最高的一單可以收獲到500塊錢的傭金呢。

    那邊又補充：我們不要未成年哦。

    先退后進，一套一套的。

    步衡敲敲洛羿舟的腦瓜。

    看到?jīng)]有？聽說是大學生，傭金的錢都變多了。之前你刷單是兩塊錢起步吧。

    洛羿舟不做聲。

    那邊誆步衡掃二維碼。

    步衡故意按照那邊的要求，轉(zhuǎn)了200元。

    洛羿舟疑惑地看著這一步棋，不是來幫他的嗎？怎么自己也撘進去了。

    你看著吧。步衡輕蔑地笑了。

    洛羿舟的心安定了下來，但與此同時，一個一直被他忽視的念頭也升了起來。

    步衡不肯收他的禮物。

    步衡遇到他被騙這么冷靜。

    那張紙上寫的真的是喜歡嗎？

    錢打過去之后，騙子就不積極了。

    步衡裝小白，不停催促退錢。

    怎么辦？我錢轉(zhuǎn)過去了！

    人呢人呢？這筆錢怎么出來??？

    騙子一開始還肯講幾句套話，最后囂張至極：這錢怎么可能退給你呢？我都已經(jīng)花光了！

    騙子竟然還把花錢的截圖發(fā)了過來！

    洛羿舟很絕望，他清楚地回顧了一遍自己是怎么受騙的。

    步衡看了他一眼，你本金少，發(fā)現(xiàn)得早，已經(jīng)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洛羿舟：幸好我窮是嗎？

    步衡：不是那個意思。

    洛羿舟：我走了。

    走什么走？這是你寢室！步衡拉住情緒不對的洛羿舟，等等，好戲還沒開始呢。

    步衡繼續(xù)跟騙子斗智斗勇： 200而已，數(shù)額不大，確實對你們造成不了什么影響?？墒俏抑滥銈兤脚_的流水賬號，我已經(jīng)報警了，你們說其他人會不會報警呢？

    說到這個，步衡就覺得心里不舒服。

    這個騙子行事囂張，說自己的平臺是步宇的集團開發(fā)的。這件事是真的。

    騙子立刻慌了。

    不至于這么玩不起吧？

    誰跟你玩了？滾蛋！

    騙子甚至用另一個號來加步衡，說平臺方要給步衡退錢。

    步衡：爸爸不收。

    騙子：我給你加紅包！

    騙子夾著尾巴，說一句，撤回一句。生怕留下更多的證據(jù)。

    步衡獲得了壓倒性的勝利之后，把人晾著。

    騙子大哭：你是何方神圣？

    步衡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他竟然為了洛羿舟，為了大反派，把自己家母公司的流水賬戶給舉報了。

    步衡告訴自己這是為了正義，他反手把騙子的小號也給拉黑。

    洛羿舟從頭到尾就沒跟上節(jié)奏：

    要是放在平時，他少不了星星眼?？扇缃癖粚Ρ鹊糜执烙重澋娜耸撬约?。

    洛羿舟不甘心到極點，頭發(fā)絲都要爆炸了，望向步衡時目光卻很柔軟。

    他很矛盾。

    現(xiàn)在可以把鞋退了吧？步衡問。

    洛羿舟抿嘴。

    他早就感覺自己被騙了。

    只是他想，如果步衡收下自己的禮物，被騙了也沒有關系的。

    為什么一定要戳穿呢？

    騙子是研究怎么讓人受騙的行家。你還小，不要放在心上。步衡的神色也有些異樣。

    這次他的健康值會跌多少？

    他現(xiàn)在有些后怕。

    步衡：我把剛剛那些錢轉(zhuǎn)給你吧？

    洛羿舟喃喃：無所謂了。

    反正他被騙了更重要的東西。

    在親眼見到步衡是怎么玩弄騙子之后，洛羿舟有樣學樣?？墒菦]有用，騙子們已經(jīng)轉(zhuǎn)移陣地，群解散了，他被拉黑了。

    生活還在繼續(xù)，欠的錢在網(wǎng)貸平臺不斷疊利息。

    洛羿舟不能想這件事，不然就會聽不進周圍發(fā)生的任何聲音。

    等到周五，他回到家，只覺恍如隔世。

    洛羿舟決定去網(wǎng)上搜搜，看怎么把球鞋賣掉。這時他有些慶幸，還好自己買的是能夠保值的走秀款。

    他找了一家進行二手買賣的網(wǎng)站，用最貴的快遞方式把運動鞋寄過去，等待對方的驗收。

    周六下午他收到短信。

    二手網(wǎng)站：不好意思，您的商品是假貨，沒有通過驗證。

    風從破漏的窗戶飛進來，洛羿舟打了個寒顫。

    假的，他借那么多錢買的鞋子，竟然是假的

    洛羿舟面無表情地把短信刪掉。

    不用寄回來了，謝謝。

    他不想看到那雙假鞋，就讓它丟在一起看不到的倉庫角落吧。

    他也不敢看見步衡了，看到他就會讓他想起自己低到塵埃里的種種。

    周六，也是那個月份的最后一天，

    在房間里悶了一整天的洛羿舟，努力把自己弄干凈整潔。mama在外地上工，只有在月底的這一天才能回來。

    他不能讓mama擔心。

    洛羿舟在家等到月上中天，別人家的煙火氣息都消散了，可他還是沒有等到人。

    又有一條短信，孤零零地躺在他干凈的短信箱里。

    舟舟，mama在醫(yī)院。不好意思，瞞了你那么久。

    *

    步衡來到醫(yī)院。

    歐陽清子知道他舉報的壯舉，一進門就用花瓶砸他的頭。這個女人是真的狠，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頭畜生。

    廢物，你就不該被生下來！

    她咒罵著最惡毒的話。

    步衡：那我現(xiàn)在就走。

    歐陽清子愣住了。在她印象中，這是兒子第一次用陌生的眼神看著她。

    步衡現(xiàn)在沒有心情去討好誰。

    洛羿舟已經(jīng)整整一周沒理他了。

    對了，我提醒你一下。步衡淡笑，今天是你兒子的生日。

    說完他一臉懊惱地走出了病房。

    這幾天，步衡一直在等。

    可APP就像是沒有電了那樣，靜悄悄的。

    他的行為竟然被這個世界認可了！

    現(xiàn)在他知道原因了。

    不管洛羿舟是出于什么理由送給他生日禮物，至少洛羿舟把他放在心上。

    他都已經(jīng)刷到反派的好感度了，結(jié)果又被自己的舉動給毀了。難怪系統(tǒng)不懲罰他，因為他看似為洛羿舟好，實則把人推開了！

    *

    洛羿舟推開骨傷科病房的門。

    病床上的女人原本趴著，聽到門口的動靜，眼里閃爍著一點光芒，可她看到兒子眼中的淚，又有些不好意思。

    媽，你怎么會摔成這個樣子？

    我沒事。這次腰部骨折也不能都怪車主，有自己的原因在。我走神了。

    洛羿舟用力把眼淚擦掉。

    在mama因為車禍差一點就失去雙腿的時候，他在做什么？

    他沒有資格哭。

    以后我上完晚自習就過來陪床，你說好不好？

    學習為重，mama這邊不要緊的。

    洛羿舟更想哭了。他的心思都放在步衡身上，上課也有點走神，之前的月考測試成績遠不如進來時那樣好。

    我給您買點水果。洛羿舟找借口離開了病房。

    *

    步衡順著醫(yī)院的安全通道慢慢往下走，心思飛遠了。

    其實照目前的情況發(fā)展下去，他和反派沒有過度交集，只在必要的劇情虐一虐對方，他可以完成任務，他可以獲得健康，這樣挺好的。

    可他總是想起洛羿舟不愿意面對現(xiàn)實的樣子。

    步衡繼續(xù)往下走，聽到了熟悉的哭聲。

    選擇躲到安全通道里難過的人，平時就是這樣的壓抑。他哭的時候肩膀會小幅度的震動，手捂著眼睛，頭埋起來，巴不得自己變成一團泥。如果地上有洞，是會選擇直接鉆進去的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