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白深淵6.5：絕境繁花》作者：DNAX【完結(jié)】

    文案：

    用鮮花和葉子扎成的花帶從四面八方環(huán)繞著棺木。

    ——《罪與罰》

    第1章 委托

    他四點之前就到了。

    外面正在下雨，咖啡店里客人很少，都像是來避雨的。

    他放下傘，猶豫幾秒，最后選了角落靠窗的桌子。他覺得這個座位也不理想，雖然能看清街上的每一個人，但也讓自己毫無遮礙地暴露在別人的視線中。

    他倒不在乎會不會被人看到，只是不知道和他相約的人是否介意。

    他們約在四點整，工作日下午，細雨綿綿，整條街都顯得空曠清冷，只有遠處的街道響起了警笛聲。為了消磨等待的時間，他看了放在桌上的菜單。有無咖啡因的咖啡，是嗎？他很好奇，不過還是點了純咖啡，希望一杯下肚能讓自己精神一點。

    咖啡還沒有上桌，等的人已經(jīng)來了。

    他看到她進來，沒有帶傘，不知道是搭車來，還是坐地鐵，他知道她自己不開車。

    她的金發(fā)很淡，自然卷曲著落在肩頭，襯得那件黑色長裙和皮毛外套格外引人注意。她站在門口，淺藍色的眼睛往角落一瞥，看到了他，于是徑直走過來。

    “你來得真準(zhǔn)時，露比，一分鐘也不差?！彼麑λf。也許應(yīng)該用“他”，而不是“她”，不過沒關(guān)系，他覺得從外表來看沒什么疑義，他一直都很欣賞他的美，美麗本身是純粹的，不必添加條件和限制。

    露比·特羅西在他對面坐下，目光往布滿雨絲的落地玻璃望了一眼。

    他總覺得這一眼別有深意，大概是出于對情報專家的敬畏，就也不由自主地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我要一杯酒?！甭侗韧断虼巴獾哪抗怙w快地收回來，仿佛那漫不經(jīng)心的一瞥只是為了看街景。

    “這里有供應(yīng)酒?！彼巡藛畏骄频哪且豁?。

    “我知道有，所以才同意在這里見面?！甭侗日f，“酒吧常常供應(yīng)咖啡，咖啡店卻幾乎沒有酒，這不合理。”

    “你總不能要求事事都合理，對吧？”

    露比沒有回答，也許是覺得合理這件事本身沒什么可討論的余地，問題只是出在合理的評判標(biāo)準(zhǔn)是什么，又由誰來一錘定音。這又不是今天見面的主題。

    服務(wù)生過來時，露比把想要的酒指給她看。

    “半小時，夠了嗎？”

    “夠了，只要五分鐘，我知道你的時間很寶貴?！?/br>
    “我過來就花了二十分鐘，不光是時間的問題。”

    當(dāng)然，露比·特羅西能親自地走來和他見面，本身就冒了很大的風(fēng)險。

    他把一張紙條放在桌上，用食指和中指按住，輕輕推過去。紙條下還有一張——不用細看也知道是支票。

    “來見你之前，我一直在想，你會不會拒絕我?！?/br>
    “我不拒絕錢?！?/br>
    “我又擔(dān)心這點錢打動不了你?！?/br>
    “要看情況，委托難度和酬金相應(yīng)，黑道頭目的價值和街頭混混不一樣。”

    “我還擔(dān)心你不愿意接警察的委托?！?/br>
    “沒這回事，我不挑雇主，愛挑剔的是我的合伙人。”

    其實他覺得他們還算得上熟人和朋友，可有了委托關(guān)系反而得公事公辦。

    這算什么公事，他又忍不住想，一個警察和職業(yè)殺手的中介人坐在一起，走進店里那一刻就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酒還沒來。”露比的雙手藏在外套口袋，雙腿交疊背靠座椅望著他，“在我沒看到那個名字之前，你仍然有機會反悔。一般來說，我不會勸雇主多考慮一下，因為找上門來的人肯定已經(jīng)深思熟慮過，不介意自己的人生中多一具尸體。但你不一樣，你是個履歷漂亮的警察，很清楚殺人不被發(fā)現(xiàn)最難的一點是什么。”

    他當(dāng)然知道，是隱藏尸體。

    “如果我看了名字，接受了委托，那么尸體是藏不住的?！甭侗日f，“我也不想這樣，但是沒辦法?！?/br>
    “我知道?！彼浪f的不是真正的尸體，而是橫陳在他平坦仕途上的致命丑聞和污點，是無法撬動排除的絆腳石和隱患。

    露比又對著他看了一會兒，終于伸出右手，拿走了桌上的紙條。

    “酬金?！彼靡馓嵝选?/br>
    “我要現(xiàn)金，明天送到第十街轉(zhuǎn)角的9號倉庫，告訴管理員是羅拉給彩色毛蟲糖果店送的軟糖?！?/br>
    他沒有問為什么，只是很自然地把支票收回去。

    “什么時候可以有結(jié)果？”

    “不在乎過程的話收錢后三天，有特殊要求或者需要善后至少得一周到十天。”露比說，“我們要調(diào)查他的生活習(xí)慣和活動范圍，還有他的人際關(guān)系，如何讓一個人消失得無聲無息，是這一行里分出高下的關(guān)鍵?！?/br>
    “我在想那些破不了的兇殺案有多少和你有關(guān)？”

    “兇殺案怎么可能和我有關(guān)？我奉公守法，從來沒什么案子扯到我頭上，再說……”

    露比停下來，服務(wù)生把酒杯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酒來得比咖啡快，只要從酒瓶倒進玻璃杯就行了，咖啡要慢一點。這很有趣，嗜酒的客人往往不愿意久等，愛好咖啡的人則多少有些耐心。也許這就是世界的規(guī)則，每件事都有內(nèi)在的邏輯。

    “再說警方也不在乎，對吧？反正死的都是該死的人，你又不會接嫖客的委托去干掉向他老婆告狀的妓女，也不會替失業(yè)的流浪漢去打爛他上司的腦袋討公道。黑道頭目、腐敗警察、同流合污的大人物才是你的目標(biāo)?！彼α耍劢怯袔椎滥ú蝗サ某罹w。不笑的時候他看起來更年輕一些，皮膚光滑健康，只有憔悴的眉間平添了些許歲月痕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