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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朝拉著奚年的手從岸邊一條隱秘的小路往下走,這條路應該是人工修的,一階一階地往下堆砌著鵝卵石,大概是怕走的時候打滑,每一階鵝卵石上面都鋪著編好的竹篾,透著常年被風吹日曬后的灰白色。 在上面看的時候還不覺得,直到真正踩在這個小小的半島上,奚年才發(fā)現(xiàn)這里的面積其實并不小,大約有五十平方左右。泥地上均勻地覆蓋著一層自然或不自然掉落的竹葉,每往前一步都會發(fā)出“沙沙”的悅耳聲音。 “這里就是你的秘密基地?” “對啊,”靳朝一臉求夸獎的表情轉頭看著奚年,“是我最先發(fā)現(xiàn)這里的?!?/br> 奚年遙遙望去,只能看到寬闊的河面和高高的河岸,河水清澈,水草豐茂,偶爾還有幾只水鴨子在河面玩耍,在這樣一個仿佛只有他和靳朝的“世外小桃源”,奚年忽然覺得自己全身心都放松了下來。 有多久沒這么放松了呢? 從在酒店與父母徹底決裂開始,從在比賽場館外見到管家開始,從夏季賽開啟后的每一場比賽、每一場訓練賽開始,從靳朝表白后他擔心兩人的事情被他人發(fā)現(xiàn)、又擔心自己隱藏的秘密被靳朝發(fā)現(xiàn)開始,從兩人剛成為隊友產(chǎn)生一次又一次的摩擦開始,從得知LG戰(zhàn)隊解散開始…… 他心里的那根弦已經(jīng)繃緊了太久太久的時間,以至于這樣突如其來的放松居然令他有些無所適從。 “我小時候每次不開心都會一個人跑到這里,春秋的時候釣魚,夏天的時候游泳,冬天的時候……”靳朝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全身心放松的奚年連嘴巴也放松了,想也不想地問道:“冬天怎么了?” “冬天的時候這里太冷了,我還是選擇在開著空凋的房間里生悶氣?!苯槐菊?jīng)地解釋,然而轉瞬就換上了一臉的痛心扼腕,“可惜我小時候大部分不開心的時間都發(fā)生在冬天,躲在房間里還得挨我爸的冷嘲熱諷?!?/br> “噗嗤——”奚年一個沒忍住就笑出了聲。 “你可別看我爸老是一本正經(jīng)板著臉像是很講道理的老學究的樣子,他陰陽怪氣有一套的!”靳朝一說起這個就有發(fā)不完的牢sao,“他還老是背著我媽陰陽怪氣我!我氣不過和他吵架,我媽就說我不尊敬父母,然后罰我面壁思過!我每次都被他們兩氣哭!” 奚年回憶了一下和靳朝父親短暫的幾次接觸……不得不感慨,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不過即使這樣,奚年也很羨慕:“你和你父母的關系真好?!?/br> 靳朝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不由有些懊惱自己為什么要提起這些,也不知道自己應該順著他的話往下說還是轉移話題。 然而還沒等他想好萬全之策,奚年已經(jīng)開口幫他做了決定:“你不用擔心我,在昨天和他們說清楚的時候我已經(jīng)想通了,沒有哪個人的人生是完美的,我擁有的已經(jīng)很多了,如果生命里注定得不到父愛母愛,我也不強求?!?/br> 他一邊說著一邊轉過身看著靳朝:“我很高興你有一個這么幸福的家庭和這么愛你的父母,我能從你身上感受到我所沒有的東西,其實也很好啊?!?/br>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就感覺自己被擁進了一個炙熱的懷抱里。 靳朝帶著鼻音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從今以后,我的家庭就是你的家庭,我的父母就是你的父母,我擁有的就是你擁有的,我們永遠在一起?!?/br> 我的家庭就是你的家庭。 我的父母就是你的父母。 我擁有的就是你擁有的。 我們永遠在一起。 靳朝的話就像是一把驚天巨錘,一下一下地砸在那面砌得嚴絲合縫、密不透風的心墻上。 第一下,墻壁震動。 第二下,出現(xiàn)裂縫。 第三下,裂縫擴大。 第四下,墻面轟然倒塌! 在一片灰蒙蒙的廢墟中,隔絕多年的曙光終于照進了這片陰暗冰涼心底里最角落的地方。 靳朝能感覺到懷里的人在微微地顫抖,也能感覺到有什么guntang的東西滴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感覺自己的喉頭像是被塞了一大團的棉花,哽得他眼鼻酸澀,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將懷里的人抱得更緊,幾乎快要將這個人嵌進自己的身體里。 * 靳朝和奚年并沒能在“秘密基地”待多久,因為很快靳朝母親就給靳朝打電話喊他們回家吃飯了。 “來,多吃點,看你們瘦成這個樣子,風大一點怕是就要被吹跑了?!苯赣H用公筷給兩人每人夾了一個雞腿。 “謝謝阿姨?!鞭赡暌驗閯倓偪蘖颂醚劬€有點紅,怕他們發(fā)現(xiàn)異常也不敢抬頭,只是乖巧地道了謝,夾起雞腿吃了起來。 “真乖?!苯赣H笑盈盈地看著他。 其實靳朝母親心里有很多的疑問,比如為什么靳朝突然半夜帶著朋友回家?又比如為什么向來大大咧咧莽莽撞撞的靳朝對著這個朋友卻如此小心謹慎……甚至稱得上體貼?再比如為什么兩人剛剛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這個很合她眼緣的小朋友眼睛紅成了這樣? 但她知道,孩子們不說一定是有他們的苦衷。 他們都這么苦了,她這個當母親的即便做不到雪中送炭,也不能雪上加霜啊……所以她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一切如常地做著她應該做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