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璃，你快說，小薄荷怎么了？元筱朝電話那邊的古璃急匆匆詢問。

    古璃聽出他聲音焦急, 嘆口氣，你拜托我的事情, 我沒做好。帝修那個人類早就買下了整座籠云山, 最近請了不少人類工程隊上山, 大肆動土, 說要大范圍種樹，把

    他停住。

    元筱眼睛睜大，把什么？你快說呀。

    古璃道：把小薄荷的坑填了, 我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晚了。

    ？?。?/br>
    小薄荷的坑沒了？！

    元筱倏忽頓住了，整個兒傻了一樣, 有些呆愣茫然。

    植物和動物不同，他們一般只能待在自己的方寸之地, 即便是成妖了，可以移動了, 那個扎根的坑于植物妖而言，也是生活長大的地方，有著與眾不同的意義。

    小薄荷先前消失，如果、如果沒死的話, 再回來，也一定是在原先的那個坑。

    但是現(xiàn)在，坑沒了。

    被填平了。

    他的小薄荷，回不來了。

    元筱眼睛一瞬間紅了，維持著舉著手機在耳邊的動作，一時失神一樣，鼻子酸澀。

    碰一聲悶響。

    他手上像是沒了力氣，手機直直掉到地上，頓時黑屏，再沒了聲音

    帝修抿唇，盯著少年通紅的眼角，神色略微壓抑，暗含陰霾。

    元筱。

    帝修抿唇，抬手，想蹭蹭他眼睛。

    元筱扭頭，倏忽仰頭避開，眼淚掉下來，眼尾紅的不像樣，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以前告訴過帝修，小薄荷長在籠云山。

    元筱。

    帝修沉了沉眸子，盯著后退的少年，別躲。

    你管不著我。

    元筱紅著眼，又難過又生氣，聲音都大了不少，你就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管不著？

    帝修臉色難看不少，攥了攥拳，眸子深處黑黝黝的，昏暗不清，怎樣算故意？籠云山種樹，自然要重新整理土地，一個坑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

    什么叫一個坑而已？

    元筱瞪大眼，悶悶的情緒涌上來，心頭憋的難受，那是小薄荷生長的地方，他要回來的，他要在那里回來的。

    怎么能被填平？

    少年情緒有些激動，淚眼朦朧，為了一株狗屁貓薄荷掉眼淚，帝修下頜線繃緊，指尖一點一點扣進掌心，攥的死緊，眸色晦暗。

    回來？你還等著貓薄荷回來？一顆植物而已，死就死了，怎么可能回來。

    不可能的。

    元筱聽不得這種話，明知機會渺茫，還是不想接受現(xiàn)實，淚珠子掉下來，聲音哽咽了一下，眼睛通紅，不會的，他會回來的，他不會，不會丟掉我不管的。

    時間太長了，他等了好久，找了好久，盼了好久，怎么可能不回來？

    元筱有些恍惚，鼻頭一陣陣酸澀。

    帝修看著他這樣子，滿心滿眼都是什么小薄荷小薄荷，指尖掐的發(fā)白，眼底深處埋藏的戾氣漸漸翻涌上來，伸出手。

    元筱。

    啊。

    元筱手腕忽然被捏住，一股大力傳來，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向前傾去，踉蹌兩步。

    你干嘛？疼。

    帝修把少年拽過來，牢牢箍著他，一手抓著手腕，一手扣住后腰，力道極大。

    元小筱，好，你聽著。

    帝修扯扯嘴角，露出個森涼的笑來，俯身逼近，漆黑的眸子了隱隱有妖冶紅色劃過，危險而恐怖。

    他緩緩道：我知道你喜歡小薄荷，但是我不喜歡，所以故意買下妖怪酒吧，遣散貓薄荷，故意安排人上去籠云山，填平它的坑，我就是故意的。

    你喜歡貓薄荷，我不喜歡。

    帝修聲音低低的，像深淵里的妖魔，低聲訴說，目光卻像是噬人一眼，幽深不見其底，一瞬不瞬落在少年臉上。

    元筱被他這直白的話語弄懵了，又不太懂。

    你不喜歡貓薄荷是你的事，干嘛要對我的小薄荷下手？我不是和你說了，我找貓薄荷，不讓你看見還不行嘛？

    你還是沒懂我的意思。

    帝修低笑一聲，眼里冰涼，伸手摸了摸他下巴，來，我給你解釋。

    元筱被他弄的發(fā)癢，眼角還掛著淚，抬手揮開，你別碰了，癢死了。

    啪一聲。

    帝修不動，任由他拍在手背上，周身氣勢冰冷可怖。

    人類沒避開，元筱沒料到真打了上去，垂眸看著人類泛紅的手背，咬了咬唇，扭開頭。

    對不起，不是故意打你的。

    元筱癟著嘴道歉，伸手想掰開他手臂，你松開，我離你遠點你再解釋。

    小薄荷是他逆鱗，他也是著急了。

    元筱冷靜不少，咬著嘴唇，掙了幾下，想站遠點。

    帝修倒不介意被拍幾下，只是箍著少年動作，神情幽深，忽然低低笑了。

    不用，近點好。

    我再打到你怎么辦，人類這么脆皮。

    元筱疑惑抬頭，忽然看見人類俊臉不斷靠近，下巴被抬高，猝不及防間，唇上一重，人類的嘴唇直直壓了下來。

    呼吸guntang，撒在鼻間。

    ？！

    元筱一下子懵了，頭頂呆毛直挺挺立起來。

    干、干嘛呢？

    帝修慢條斯理的碾過他唇邊，呼吸混在一起，微微分開些許，聲音低啞，懂了嗎？我喜歡你，所以不喜歡你喜歡貓薄荷。

    這話有點拗口，元筱卻一瞬間明白了。

    這人喜、喜歡他？

    元筱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滿是震驚，無措的張了張嘴，可大腦宕機，愣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傻了？

    帝修俯身，和少年挨得極近，指尖蹭蹭他下巴，嘖了一聲，不喜歡你，我會吃你吃剩的半個餃子？不喜歡你，我會任由你睡在我床上，作威作福？嗯？沒心沒肺的小貓崽子。

    我哪、哪有。

    他有心有肺，器官健全得很。

    元筱腦袋卡著殼，勉強轉了一圈，想想這半年和人類待在一起，驚訝的同時好像又覺得有一點點、有一點點

    果然如此的感覺。

    這人類喜歡他，還親他？

    帝修喜歡他？

    可是

    元筱垂了垂眼，不看帝修，我喜歡小薄荷啊。

    他只喜歡小薄荷。

    帝修臉色又冷下來，指尖收緊，把他下巴抬起來，對上視線，冰涼道：小薄荷死了。

    你不要胡說。元筱不相信事實，試圖講理，就算現(xiàn)在不在，也會回來的，他告訴我，會來找我的。

    帝修嗤笑一聲，蹭蹭他眼角半干淚珠，心底瘋狂的嫉妒與占有欲蔓延開來，眼底幾乎有些腥紅，他笑著。

    乖，元小筱，我可不是什么好人，那貓薄荷就算真活了，我也不會不會讓你見到他的。

    他的貓，他的貓！

    就憑什么生物吸引，就憑什么氣味不可抗拒，就不要他了嗎？

    做夢！

    你

    元筱驚了，看著他的眼睛，里面壓抑著絲絲縷縷的難過，只流露出那么一丁點，卻讓他心尖微微縮了一下。

    不行，不行。

    他喜歡小薄荷的呀。

    他答應了小薄荷，要找他，或者等他找來的。

    帝修見他回避自己視線，蔫噠噠的，突然松開少年。

    元筱抬頭，見他往旁邊走了幾步，不知從哪里拿了什么，轉身。

    看。帝修道。

    是一株種在褐色小瓷盆里的貓薄荷，顏色鮮嫩，青翠欲滴，生機盎然。正是和他的小薄荷長得一樣的那株。

    你干什么？元筱茫然，不懂他要干嘛。

    帝修盯著這株貓薄荷，眼神冰涼，捏上一段小枝，如果我說，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小薄荷呢？

    元筱：？？！！

    元筱猛然一頓，什

    乖。

    帝修挑眉，打斷他聲音，冷玉般的指尖捏著枝葉，微微用力，指尖將他從主干上掐了下來。

    一株貓薄荷而已，真有這么好聞？帝修臉色冷白，握著那截斷枝，輕笑，我要是把這世上所有的貓薄荷，都毀了呢？

    元筱：

    少年詭異的沉默了一會兒，臉上表情有點怪，你，你說什么呢，這不是我的小薄荷，我之前就和你說過了呀。

    但這確實是元筱在籠云山看到的那株。

    貓薄荷化人時候，我看到了。

    帝修隨口道，半真半假，第二天你下山，我還遇見你了，當時不知你是妖，后來才知道的。

    元筱：？？！

    可這真不是我的小薄荷，味道不一樣。

    元筱瞧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錯覺，他總覺得人類臉色不太對。

    貓薄荷味道能差多少。

    帝修捏了捏拳，有些煩躁，心里酸溜溜的，有些疼，反正對貓都是一樣的吸引。

    怎么會？

    元筱義正言辭反駁他，我才不是那種花心貓貓呢，我只喜歡我的那株小薄荷，就他一個，其他貓薄荷跟我有什么關系。

    帝修聽他一口一個喜歡，一口一個我的，單手按上桌邊，心里煩悶，忍不住拿手里貓薄荷泄憤，隨手扔在地上。

    貓薄荷被掐掉截枝葉，顏色好像忽然沒那么鮮綠清脆了，看起來萎蔫不少。

    錯覺吧。

    元筱移開視線。

    我要去籠云山，去看看小薄荷的坑。

    萬一還能補救呢。

    元筱咬著嘴唇，不看帝修表情，抬腿往門走。

    元筱。

    帝修在桌邊叫他。

    嗯？

    元筱有點不知道怎么和人類交流，悄咪咪回頭瞥一眼，看見他發(fā)白的臉色，心底揪了一下。

    帝修垂了垂眼，眼底戾氣幾乎遮掩不住，又被他狠狠壓下去。

    不行。

    硬來沒有用。

    他莽撞了。

    帝修立在桌邊，指尖嵌進底下桌面，不為人知，溢出絲鮮紅。

    他的貓。

    他的元筱。

    真的不要他了嗎？

    不。

    他的，是他的！

    當初是這貓崽子自己撞進來，不知天高地厚的賴著不走，一口一個修修的叫，現(xiàn)在因為生物本能，就改迷戀什么破貓薄荷了？

    招惹完就想丟下他一走了之？

    哪有這么好的事。

    帝修垂下眼簾，遮住里面鋪天蓋地的陰暗占有欲，抿唇，那你走吧。

    真噠？

    人類忽然這么好說話，元筱有些驚訝，小心翼翼瞧瞧他，那我走啦，你別、別生氣。

    帝修低著頭不看他。

    元筱看他幾眼，抿唇，快步往外，一路離開小樓，沒一會兒就到了院門口。

    帝修抬眼望向窗戶，遠遠看見少年停了一下，回頭看來。

    少年看不到這邊，帝修盯著他，眼底深沉，指尖不斷收緊，捏著桌子。

    怎樣、怎樣才能讓貓自己回來，心甘情愿的回來？

    帝修目光掃到地上的貓薄荷，眼里一陣嫌惡，轉開視線，胸口一陣發(fā)悶滯澀。

    噗！

    突然間，帝修捂著前胸，一口鮮紅血液吐了出來，臉色蒼白至極，悶咳幾聲，又看向地上蔫巴巴的貓薄荷，蹭去嘴角鮮血，森涼嘖了一聲。

    他真是氣瘋了，拿什么泄憤不好，非拿本體泄憤。

    最初把本體擬形成貓薄荷，只是為了把要走的小貓崽子騙回來，之后為了提醒自己，一直沒變回去，現(xiàn)在可好。

    看著就來氣。帝修抬手，指尖妖力淺淺盈起，貓薄荷上光芒劃過，變回原本形態(tài)。

    帝修？

    突然間，一道清楚聲音在門口響起，帶著點擔心，你沒事吧？

    帝修臉色一變，妖力揮去，變了一半的本體樹又迅速變回貓薄荷，倒在原地。

    元筱不知道為什么去而復返，邁步進來，一抬眼就看見地上些許鮮紅血漬，睜大眼。

    帝修？帝修！

    咳咳。

    帝修輕咳幾聲，身形微微搖晃。

    人類唇色慘白，只有零星血跡染在唇上，顏色刺眼奪目。元筱腦袋翁了一下，迅速過去扶住他，怎么回事，你怎么吐血了？！

    問這么多，你不是要走？

    帝修瞧著重新出現(xiàn)在面前的少年，心情好了一點，忍著沒表露出來，漆黑的眸子凝視他。

    我、我聽見，聽見點聲音。

    少年聲音低低的，看看地上血，再看看他唇角鮮紅，腦袋里一瞬間閃過什么，像是破碎的畫面，不由呼吸微滯。

    你還好嗎？

    元筱剛剛正要走，忽然敏銳的聽見什么，咳嗽似的，想到人類泛白的臉色，總有點放心不下，便回來看看，沒想到這人類居然吐血了。

    我?guī)湍憬芯茸o車。

    元筱被那紅色晃了一下，不知道為什么，腦袋里亂七八糟的，總有些莫名畫面飄過，扭開頭，想拿手機沒摸著，這才想起來他手機剛剛摔壞了。

    我手機壞了，你的呢？

    帝修把少年箍緊，大半個身子的重量全壓上去，心思轉了一圈，沒有。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