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懸賞了一百萬。

    一百萬，也不是個小數(shù)目了。但是與那70億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其實蓮見很早就想問了。

    70億懸賞的究竟是什么，難道真就只是「我」一個人嗎？他是中島敦，敦也是中島敦，中島敦就是他。

    蓮見不相信一個異能者值得三方聯(lián)合懸賞這么大的數(shù)目，而且那些外國人又為何會在意一個籍籍無名的日本少年呢？

    這個嘛與蓮見相隔甚遠(yuǎn)的中年首領(lǐng)保持著同一個微笑，究竟是為什么呢，這一點，我也很想知道。

    那可是70億，萬一有比70億更加值錢的東西呢？

    是書。自從到了這里就不曾開口說過話的露娜，張嘴說道。

    那個東西很恐怖，所以被銷毀了。在這個過程中她一直緊緊地握著自己的拳頭，很畏懼地看向森鷗外。

    什么是書？

    露娜低下頭想了一下，那是一本沒有文字的、完全空白的小說。有人說，寫在上面的文字會成為真實。

    這是真的嗎？蓮見問。如果真有這樣一個東西，那不就是和圣杯一樣了嗎？

    露娜點了點頭。

    她的心中又浮現(xiàn)出那個綁著繃帶的男人說的話來。

    它無比肯定地再一次說：已經(jīng)被銷毀了，福地櫻癡將它毀滅了。

    森鷗外的笑容有些繃不住了。福地櫻癡是誰？這個國家名聲最高的男人，戰(zhàn)士，勇士。

    他不可能如此輕易相信一個異能的話的。

    那個男人，曾經(jīng)殺死了我的主人。白發(fā)藍(lán)眼的幼女，以一種平淡的口氣說出了十分恐怖的話語來。

    因為，如果它的主人被殺了，此刻坐在它身旁這把椅子上的男人又是誰呢？

    如果你不能給出更多證據(jù)的話，我就要當(dāng)你在騙我了。森鷗外笑著說。他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有一陣紋路，他真的老了，不再是以前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自己了。

    百夜蓮見可不知道露娜為什么會說出這些話來，他自己都不曾聽聞過。哦，不對，露娜本來就是別的平行世界來的。

    虎抓牢了蓮見的手臂。

    第28章 [28]森先生

    首領(lǐng)曾經(jīng)拜托露娜, 去做一件事情。

    結(jié)束之后，我會想辦法讓敦君醒過來。

    明明已經(jīng)死去了、卻像是活著一樣出現(xiàn)在露娜眼前的那名男子，依舊是先前那種運籌帷幄的模樣。露娜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對另一個世界做出那樣的舉動來, 難道插手其他世界，能讓他的心情變得愉悅起來嗎？

    露娜默念著首領(lǐng)告訴它的那些話。除了那些必須要說的話，其它問題只要通通都回答不知道就好了。

    面對著森鷗外的提問，少女皺著一張臉說：我不知道。她用指甲撓了撓青年的胳膊，還好是隔著襯衣?lián)系?，否則蓮見就要鬧了。

    森鷗外支著下巴的手伸出來抹了一把嘴唇，嗯

    一下子被新增了某些設(shè)定的百夜蓮見不敢說話，他現(xiàn)在還沒想好自己到底是個什么角色。原先的他, 只是一個單純的文豪幻影, 現(xiàn)在的他，似乎還搭上了某些異世界設(shè)定。

    露娜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一切都變得有些撲朔迷離了起來。

    這讓百夜蓮見本來就有一點不太好使的腦子更加有些難以轉(zhuǎn)彎了。幸好, 私自增加設(shè)定的露娜終于不再像剛才那樣一問三不知到人頭腦發(fā)麻的程度了, 福地櫻癡是天人五衰的首領(lǐng)，然后，天人五衰里有一個男人, 是懸賞70億的死屋之鼠的首腦。

    遠(yuǎn)在一方得福地櫻癡本來還在有條不紊地推進(jìn)自己的計劃, 他可想不到自己身為幕后大Boss的身份竟然如此輕而易舉地被人所揭穿。

    森鷗外自然是對懸賞的那三個組織做過調(diào)查，駕馭死屋之鼠的, 是一個叫做陀思妥耶夫斯基前綴名很長后綴名也長得不得了根本記不住名字的年輕男人。但是眼前這只異能卻說那個男人受到這個國度地位最高的男人的支配，他簡直就要笑出聲了。不是剛才那種客套的虛假的微笑, 而是接近狂笑的那種笑聲。

    當(dāng)然了，為了自己的形象, 森鷗外拿拳頭抵住嘴巴后咳嗽了一聲。

    簡直就像是故事一樣的內(nèi)容呢。

    露娜先是呆了一下, 沒太懂對方的意思, 隨后又很快反應(yīng)過來對方覺得自己是在編故事了。它氣鼓鼓地說：我沒有在說謊！

    百夜蓮見覺得它好笨，但是還挺可愛的。

    說起來，一兩個月之前，綾辻偵探曾經(jīng)來拜訪過我。白發(fā)青年換了一個坐的姿勢，他翹起了腳，皮鞋底下落下來一片被他踩扁的樹葉。

    據(jù)說，有位大人物拜托他來見我一面。

    怎樣的人物能夠算是大人物呢？我想道。但是我卻想不出來，畢竟我從未聽說過與之相關(guān)的官員們的名字。

    這樣嘛。這種事情稍微調(diào)查一下就能夠得到結(jié)果。作為被異能特務(wù)科所監(jiān)督的殺人偵探，綾辻行人能夠接到的委托都會在特務(wù)科的審查之下進(jìn)行。

    果然很讓人覺得難辦呢。森鷗外苦惱地說。這讓他本不富裕的頭發(fā)更是雪上加霜，就沒有人愿意關(guān)心一下他這樣的可憐首領(lǐng)嗎？大家在乎的只有工資，沒有他。真是聞?wù)邆穆犝吡鳒I。

    手機(jī)突然傳來了一陣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不能算是音樂的音樂里還包含著諸如賜予我力量吧的動畫片女生會說的話來。

    你這首領(lǐng)的不對勁已經(jīng)坐實了啊！蓮見想。而他的鈴聲，就顯得那么樸實而無華。

    森鷗外面無表情地將鈴聲按斷并且將手機(jī)翻了過去。

    那其實是他的下班鈴聲。

    森鷗外的上班時間：凌晨至清早

    森鷗外的下班時間：白天的每時每刻

    像他這種生活沒有規(guī)律的人說不定會提前迎來自己的更年期。

    在摁掉鈴聲后心情明顯變得低落的森鷗外，讓蓮見感到困惑。難道是不得已翹掉與誰的約會嗎？但是看他這個人，又不像是會去和美女約會的樣子。難道說

    百夜蓮見的表情變得略微扭曲了起來。

    蘿莉控與女子學(xué)院的教師，就算是相看兩生厭也是無比正常的情況。

    蓮見想了想，轉(zhuǎn)頭對露娜小聲說了句。

    森鷗外這邊聽不見下面的悄悄話，只看得到女孩的臉上從迷惑轉(zhuǎn)為鄙夷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她還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森鷗外。一道光暈之后，一個與剛才長相差不多但是性別為男的正太出現(xiàn)在原地。

    森鷗外覺得自己的名譽被人污蔑了！

    他只是熱愛，并不是變態(tài)！

    小男孩，哦。他已經(jīng)失去了某種世俗的欲望。

    那個失落感也太過分了吧！露娜心想，它明明怎么樣都很可愛啊！

    以一種成功的方式規(guī)避了壞人的它，又開始擔(dān)憂起自己剛才所說的話是不是沒有問題。總之，首領(lǐng)是那么說的。對方從來就沒有騙過他們，銀小姐的事情不一樣，所以露娜會相信對方。

    只要這么說，誰都會安然無恙的。

    要不，蓮見提議道，先去查查那幾位？我身在港口黑手黨，也沒有人會來救我，想跑也跑不了。

    中也君可是說你兩度逃跑了啊。森鷗外一臉無辜地說。

    百夜蓮見想起那位被自己坑騙兩次還是三次的赭發(fā)青年，心中也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但是，他都沒做什么別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況且，他都沒做什么壞事！百夜蓮見為字爭辯道。

    然而，為了維持自己隨時隨地都能夠談笑風(fēng)生的神秘形象雖然這形象已經(jīng)多次崩毀，蓮見嘴上并沒有這么說，他只是用較為委婉的話蓋過去了。

    實在是很想下班卻又不得不在這里與他人交談并被灌輸了毛線球那么離譜的信息的森鷗外，屁股上像是著了火一樣地坐不住了。他非常想要接受那個提議反正得不到的終歸得不到還不如順其自然萬一就有意料之外的收獲了呢。

    做人就要學(xué)會懂的滿足。

    森鷗外的想法在不到一個鐘的時間里來回變化，他在心里向愛麗絲下達(dá)命令，好不容易看露娜順眼一些了的洋裙小姑娘像是被終止了一秒鐘的思考，然后她就自顧自地撒起嬌來，完全不把百夜蓮見當(dāng)外人。

    林太郎！我們?nèi)ブ澳羌椅鞑蛷d吃飯吧，我想吃那個草莓布丁。

    呀，我也很想吃。森鷗外順勢接了上去，然后又對白發(fā)青年說，小女實在是磨人，既然這樣，那就先請這位先生在港口多作客幾日了。

    芥川森鷗外打了鈴，身后的大門自動分開，外面的空氣又傳了進(jìn)來。

    按我剛才說的做。

    黑著一張臉的芥川龍之介宛如押送犯人般把蓮見帶了出去，而剛剛走出去，白發(fā)青年就問：叨擾，有水嗎？扯皮加上心里緊張，蓮見感覺自己口干舌燥，再不喝上水他的舌頭都要不屬于自己了。

    沒有。芥川都懶得搭理蓮見。但是他還是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跟在青年身邊的那個孩子。

    明明一開始還是女孩子，怎么去里面繞了個圈回來以后就變成男的了？

    算了，男的打起來心里更加沒有負(fù)擔(dān)。

    港口黑手黨的本部在市中心，蓮見本來還以為能夠聞到海風(fēng)的味道的。但是如果要的話，就得去海岸港口那邊。這樣一來，他反而有些失望了。

    真想回鄉(xiāng)下啊。

    對了，芥川君

    不準(zhǔn)叫我的名字！芥川立即說。

    脾氣真沖。蓮見默想，嗯，那，這位先生青年的唇角掛著輕飄飄的笑容，有點沾了不知道誰的味道了。

    我的學(xué)生，櫻子，現(xiàn)在又在何處呢？

    白鳥櫻子同樣被迫來此作客了，她被安排在一個門窗俱鎖的房間里，逃生無門。沒有人來見她，只留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諝饫镉衅〉幕覊m，她似乎還產(chǎn)生了一些耳鳴。但那并不是耳鳴。

    明明都沒有可以進(jìn)來的地方，但是春日井冬夏還是出現(xiàn)在了櫻子的面前，對方的衣著與當(dāng)日一樣，

    對不起我來遲了。對方向櫻子道歉道。他的臉是娃娃臉，眼鏡也很圓，那張臉，很多人都喜歡。

    可是他死了。

    你為什么還要回來呢？櫻子問。此時的她，是鼓起勇氣才說出這樣的話來的。她真的無法理解！所以這一次，她決定問清楚。

    白鳥櫻子十六歲，春日井冬夏也本應(yīng)該十六歲來著，但是現(xiàn)在，他永永遠(yuǎn)遠(yuǎn)地只有十五歲了。

    少年看著她，再怎么努力也無法使瞳孔之中充滿活人的光彩。

    一會兒過后，房門被外面來的人打開了。

    有人說，愛是世界上最為扭曲的詛咒。

    白發(fā)的青年進(jìn)來，掩上門。他身旁跟著一個白發(fā)藍(lán)眼睛的小男孩。

    不好意思，我沒有經(jīng)過允許，聽見了你們的談話。

    春日井冬夏的瞳孔一下子縮小了，他向后退卻了兩步，手腳處已經(jīng)變得有些透明了。

    櫻子的那聲中島老師重新吞回了肚子里面。

    春日井剛才對他說，他與某個組織簽訂契約，為了重新來到人世間，不得不去毀滅某樣?xùn)|西。

    想要回來再見一次父母，想要回來再看一眼自己喜歡過的女生。這就是春日井的愿望。因為這個，他選擇成為了一名文學(xué)破壞者。他的敵人是名為《山月記》的書籍以及守護(hù)著這份文學(xué)的文豪幻影，也就是眼前這個男人。

    但是，對方給人的感覺很奇怪，和其他人向春日井?dāng)⑹鲞^的感覺不太一樣。也許是因為春日井第一次遇到幻影的緣故吧。

    不用這么害怕地看著我，我也不是什么洪水猛獸。意外聽見少年的戀愛故事的百夜蓮見心中有些抱歉，但是他也知道了文學(xué)破壞者到底是誰。蓮見一開始，還猜測是班上什么女生呢。

    春日井繼續(xù)向后退，他看來是要逃跑了。從開始到現(xiàn)在，他都不曾自己動手過，全是派遣和他一樣被使役的鬼黑死牟來作戰(zhàn)，他本身沒多少戰(zhàn)斗力，所以保護(hù)自己被放在了首要。而且，他只能制造領(lǐng)域，自身無法進(jìn)入領(lǐng)域，這就是為什么他當(dāng)時會去找武裝偵探社幫忙的原因。

    與青年打了照面后的少年要跑路了，可是就在他要逃跑的時候，白發(fā)青年卻拿出了一樣?xùn)|西來。

    這個，是你的嗎？蓮見展開手掌，手中躺著的正是那根上次在神社附近撿到的花簪子。

    拿上這個，然后，帶著櫻子離開這里。

    這種事情

    老師的眼睛十分柔和地彎著。櫻子想。

    總不難吧？蓮見問。

    第29章 [29]拆遷大隊

    于是, 春日井冬夏便帶著白鳥櫻子離開了。

    但是在離開之前，他們產(chǎn)生了一個小小的矛盾。

    那老師呢！剛才的戰(zhàn)斗之中她雖然被打暈了，但是頭腦并沒有因此完全陷入昏迷之中, 她聽到了老師用他的存在來換取自己的安全。

    明明老師當(dāng)時也可以逃走的，卻為了自己留下來。

    我們不能一起走嗎！

    百夜蓮見有些苦惱。他總覺得，現(xiàn)在這個場面就算是配上你為什么還愛他你還要我怎樣這種話也毫不違和。

    啊，越想越怪。

    再想一下。

    你們先走，我還有事要做。百夜蓮見雖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情要做，但是他的靈感告訴他的確要這么做。他冥冥之中產(chǎn)生的感覺，在大多數(shù)時間里都顯得很正確。

    就像考試之前老師說過好多遍，選定了一個答案就不要回頭再去涂涂改改了, 也許本來就是錯的, 可是涂改之后懊悔的概率則會比沒有涂改之前成倍提升。

    春日井冬夏依然用戒備的眼神盯著眼前的青年，因為對方就是自己的敵人！他之所以能夠以游魂的模樣出現(xiàn)在這里, 能夠再度見到自己依舊思念的人, 就是因為他答應(yīng)了某些人，要滅絕中島敦創(chuàng)造出來的那些文學(xué)。但是現(xiàn)在，對方卻讓他帶著櫻子離開這里, 自己卻要留在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