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蘇埃里再怎么說，也是這個世界的獸神, 屬于高位的神明。她現(xiàn)在畢竟是有求于對方的, 為了達成目的將自己的姿態(tài)放低一些, 對她來說也不是什么大事。

    而且，如果她想要在蘇埃里所在的界域凝聚分裂體, 就必須通過自己與對方精神海的連接, 如果蘇埃里有半點的不愿意和潛意識的拒絕，她就使用不了自己的這份能力了。

    嗯，不管是么原因，順毛就對了。

    “我上一次與您鏈接時已經(jīng)告訴過您了，我確實名叫夜鶯, 有什么問題嗎……？”

    “那你告訴我, 你的種族是什么？”從精神鏈接傳遞過來的屬于蘇埃里的聲音顯得僵硬而怨念, 說到最后他忍不住抬高聲音強調(diào)般質(zhì)問到，“是燃燈水母對吧？！”

    ……他是怎么知道的？

    莫葉聽到蘇埃里帶怨念的詢問時，她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升起不可置信的驚疑情緒, 連帶生出難以言喻的惡感讓她差點脫口而出, 想要反過去質(zhì)問蘇埃里為什么會知道她的信息？！

    她確實有對蘇埃里隱瞞自己身份的意思，但她本人可不覺得這種行為有什么問題, 說到底, 她也沒有義務(wù)對一個只是熟悉點的陌生人推心置腹。

    她和蘇埃里還沒到互相毫無保留的地步。

    或許是條件反射，或許是她的ptsd還沒有痊愈……

    反正她在聽到蘇埃里說出這句質(zhì)問般的言語后，第一反應(yīng)便是聯(lián)想到他的老對手人類之神戈爾德。通過窺視的手段將她的行蹤牢牢掌控的神明，讓她只要稍稍想起, 就會從內(nèi)心生出厭惡反感的情緒。

    那種身不由己，只能在神明的窺視中扮演虛假戲劇的反胃感受，如果可以她這輩子都不想要再嘗試一次了。

    所以啊……

    蘇埃里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我的種族確實是燃燈水母，您說的沒錯……”莫葉定了定神，勉強讓自己的語調(diào)保持自然，而不是攜帶質(zhì)問的語氣，她帶誘導(dǎo)性地反問到，“您是怎么知道的呢……我們唯一的一次聯(lián)系過程中，我并沒有向您透露過我的信息吧？”

    將蘇埃里和戈爾德聯(lián)系在一起，她其實是拒絕的。

    所以啊，和我解釋清楚吧……

    莫葉如今屬于星級的精神海足以支撐她與蘇埃里精神鏈接很長一段時間，所以她并不急于一時，而是頗有耐心的等待蘇埃里的回應(yīng)。

    畢竟這關(guān)乎于，自己未來該如何處理與蘇埃里之間的聯(lián)系，與立場……

    蘇埃里反常的沉默一陣。

    在這沉默的氛圍中，莫葉不由滋生出對他的失望情緒。

    不會吧……

    難道兩千多年后的蘇埃里，也變得與戈爾德一副德行了？

    “那個啊，那個是……”蘇埃里壓抑著嘶啞嗓音終于開口，不善于謊言的他只能用郁悶的語調(diào)，稍稍遮掩住自己言語中會透露出的，某些他不愿意透露出的信息，“是從戈爾德那家伙那里……我是從他那里看到的，他當(dāng)時還跟我炫耀你就是他選定的獸神繼任者……”

    欲蓋彌彰的語氣，但他確實已經(jīng)解釋清楚了。

    莫葉緊繃的失望情緒終于逐漸松懈，她感到松了口氣的同時，覺得蘇埃里這名獸神果然和戈爾德這種手段盡出的陰謀家不一樣。

    不愧是在她心目中的，稱得上是好騙單純不做作小白花的蘇埃里！

    關(guān)于他話語中隱瞞的那部分，莫葉也是有一定猜測和準備的，不外乎是蘇埃里如今的處境已經(jīng)差到完全處于人類之神戈爾德的控制之下，或許還會更差。

    蘇埃里不愿意將自己的劣勢與窘境展現(xiàn)于人前，這也是正常的。

    “原來如此，全都是人類之神做的啊……”

    莫葉也識趣地不提蘇埃里的窘迫之處，她既然已經(jīng)得知蘇埃里并不是和戈爾德一樣，是個會通過傳承之種窺視自己的存在，她便放下心來，準備進入正題。

    “其實我這次……”

    “你這一次……”

    莫葉沒想到自己開口的時候，蘇埃里竟也同時開口詢問她這次的來意，他雖然沒有說完，但這半句話中的含義她卻是理解了。

    她頓時停下口中話語，還有點莫名想笑，她在等蘇埃里先開口，對面的蘇埃里似乎也和她想得一樣。

    兩人之間突然陷入沉默的氛圍。

    “您能稍等一下嗎，如果想要問我什么的話，我們或許可以當(dāng)面再聊……”莫葉感覺到氣氛好像有些微妙啊，她頓了頓，還是忍不住率先開口到，“我有一個能力，可以通過精神鏈接建立一個分裂體，再將這個分裂體投放到我的精神力能探知到的方位，我想試試這個能力能不能讓我去往您所在的位置?！?/br>
    “嗯，可以啊，你可以試試……！”蘇埃里的回應(yīng)顯得有些慌亂，他話語停歇后，又欲蓋彌彰地再補上一句:

    “那……我等你?！?/br>
    這句話似乎有些歧義……？

    莫葉忍不住想歪，她懷著更加微妙的情緒開始了自己的動作，反正這一切都是錯覺，還是實驗自己的新能力更為重要……

    莫葉得到蘇埃里的準許后，她便不再停滯等待，而是將自己的精神力更加深入了蘇埃里的精神海之中，尋找通向另一方界域的通道。

    這片有著白茫茫障壁，與內(nèi)里充盈了各色元素粒子的精神海范圍極為廣闊，莫葉的精神力在其中受到來自蘇埃里條件反射的阻礙，有些步履艱辛。

    但很快蘇埃里這個精神海的主人注意到了這一點，他強行按壓下自己將他人的精神力排斥出去的本能反應(yīng)，讓莫葉能夠更加順利地在其中細致尋找到，屬于蘇埃里精神海中不知哪個方位的那道突破口。

    通過其他存在的精神海將自己的精神力延伸過去，第一次嘗試這種能力使用方式的莫葉也沒有太大的把握能一次成功。

    但或許是蘇埃里這個精神海的主人本人太過于聽話順從，除了開場那一點外再未遭受到任何阻礙的莫葉，非常順利地尋找到了能將自己的精神力，從這蘇埃里的精神海中延伸出去的唯一通道！

    莫葉的精神狀態(tài)直接振奮起來，她的精神力透過蘇埃里的眼眸，能清晰地看見對面是一片漆黑的環(huán)境，沒有半點聲音傳響的界域中除了蘇埃里，再無其他生命存在。

    這種高層次的深度精神鏈接使莫葉的精神力流逝速度再度加快，但她屬于星級的階層足以確保她再支撐上一段時間。

    她抓緊時機，將自己的精神力通過蘇埃里這個連接通道往另一方界域投注過去，無盡黑暗的界域中逐漸閃爍起淺色如同水波蕩漾的淋漓光輝。

    蘇埃里似乎頗為感興趣專注地盯著那道被莫葉控制著捏出了人形的分裂體光團，莫葉也從他的第一視覺中，密切關(guān)注著那道泛著水光漣漪的淺藍色光輝，逐漸伸展出人類的四肢與五官。

    這片界域有著作為隔絕的粘稠障壁，莫葉的分裂體投入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阻礙，但這份阻礙無法完全將她排斥出去，最多不過是延緩了她分裂體的形成的速度。

    這并不是什么大問題。

    ……

    而在蘇埃里這位已經(jīng)蹲了將上千年監(jiān)獄的獸神視角中，滿目都是泛藍波折的水光，將黑獄恒定的黑暗環(huán)境映照為如同透過玻璃觀看水波漣漪的夢幻景色。

    瑰麗的水波倒影折射到他的被鎖鏈束縛的身軀之上，撲面而來的是如同海水般清涼透澈的氣息，他不由從平躺的姿勢改為直起身，想將自己更加貼近絢麗色澤的源頭。

    這種有別于以往看見的熊熊燃燒的橙紅色火焰，而是屬于遼闊海洋的波瀾壯麗。

    蘇埃里不自覺地輕微抖動耳朵，他的眸中泛出些許興奮與獸性的占有欲混淆的復(fù)雜神色。

    他怔怔的，無意識地露出野性十足的危險表情，悄無聲息地咧開嘴角，露出尖銳的虎牙，如同鎖定了自己的獵物般，死死盯著逐漸成型的分裂體。

    那是他的。

    野獸化身的神明搖了搖垂入黑湖水中的尾巴，他一點一點等待，并期待著那具分裂體化為人類的模樣。

    他只見過一次他的夜鶯的人類形態(tài)，還是從戈爾德向他炫耀的過程中見到的……

    這一點，可讓他有些耿耿于懷。

    在他迫切又矜持的等待下，那具分裂體生出一頭藍色泛著半透明色澤的極長頭發(fā)，素白略帶透明的軀體覆蓋上一層裙擺往下逐漸顯得透明，露出纖長小腿的水母裙。

    從水母裙上延伸而出的無數(shù)透明漂浮的絲絮，或纏繞于黑獄中封鎖空間的無數(shù)鎖鏈上，或深入作為障壁存在的黑湖水域之下，卻完全沒有驚動這里的主人人類之神。

    分裂體逐漸精致的面容是擁有透明質(zhì)感的蒼白之色，看起來柔弱而清麗的外貌越漸接近莫葉記憶中原本屬于人類的自己，屬于她絕對不會遺落的自我。

    最終，分裂體睜開了雙眸。

    “你的眼睛……？”蘇埃里注視著那雙擁有奇異色澤的雙眸，覺得詫異的同時脫口而出，他說完后又有些懊惱自己的反應(yīng)著實過大，便啞著嗓音有些語調(diào)僵硬地補上一句，“我的意思是……我從戈爾德那里看見過你一次，那時的你并不是這種眸色。”

    從燃燒的火焰，變?yōu)榱损嵉脑螺x。

    “這個啊……”莫葉語調(diào)柔和帶誘導(dǎo)性的準備敷衍過去，她向存在于黑獄中真實的蘇埃里微笑一瞬，“是因為我的能力出現(xiàn)了變化，才變化成了這副樣子……”

    第87章 天平

    黑獄中極寒的湖水不斷泛起零星漣漪, 深入到黑湖內(nèi)部的絲絮將搜集到的部分信息傳遞給莫葉，她順利接收到了第一份，屬于這片界域的簡易信息。

    這里是神的神國, 神的牢獄。

    這座專門用于囚禁獸神蘇埃里的監(jiān)獄, 處于人類之神戈爾德的神國之中。

    被神明安置于最為嚴密的神國之底。

    莫葉自從白銀完全誕生之后便正式得到了這份用于搜集情報的能力，這份脫離了夢境束縛的能力，正在更加深入地解析這片界域的詳細情報。

    “雖然我早已有了一定的預(yù)想, 但是……”莫葉懸浮在黑湖之上離平靜湖面只有半米距離的位置，她于照亮這片黑暗的波光粼粼中看清了蘇埃里的真實狀況, 她逐漸斂去面上的淺淡笑容, 輕輕嘆了口氣道：

    “我確實沒有想過您的狀態(tài)會如此之差, 竟然只剩下最后的精神海和神格，您完全的輸?shù)袅税　?/br>
    “蘇埃里?！?/br>
    她垂眸注視著蘇埃里現(xiàn)如今的窘境。

    被神之鎖鏈束縛得嚴嚴實實的蘇埃里, 如今已是連保持自己神軀的人類形態(tài)都做不到, 他暴露出的獸耳與獸尾正在逐漸得將他殘余的神力，逸散到專門用于奪取他最后生機的黑湖之中。

    從他的手臂位置開始已經(jīng)出現(xiàn)精神海逐漸崩潰征兆的透明色澤, 如果就這樣放著不管的話，蘇埃里最后清醒掙扎的時間, 最多不過幾十年。

    幾十年啊……

    對于神明只是彈指之間。

    莫葉銀白環(huán)繞火焰之色的真實眼眸透過蘇埃里了脆弱的精神海，直接看清了內(nèi)里將這片即將消逝的精神海支撐起來的, 屬于獸神的神格。

    一只毛色并不純正的小狼，蜷縮著陷入沉睡。

    這便是神格的化身。

    莫葉透過蘇埃里的身軀注視著這只狼型的神格, 她承認自己確實在某一個瞬間, 是對這份唾手可得的神格動過心思的，就算是現(xiàn)在她也壓抑不下心中的蠢蠢欲動。

    這是一個能讓她一步登天的機會。

    蘇埃里已經(jīng)虛弱到完全沒有能力阻止她取得這份神格了，只要她愿意去將陷入垂死掙扎的蘇埃里解決掉，只要她稍微的動動手……

    在下一刻, 她就是真正能與人類之神戈爾德相當(dāng)?shù)纳衩髁恕?/br>
    誰讓蘇埃里呈現(xiàn)在她面前的，竟然是這種毫無反抗能力的虛弱姿態(tài)呢……？

    這真是讓她無法拒絕的誘惑??！

    “要不是戈爾德那個陰險的家伙使用了卑鄙計謀，我是絕對不可能會輸給他的，我屬于獸神的力量，絕對強過只擁有大半個大陸的人類之神！”

    蘇埃里并沒有意識到自己正陷入引狼入室的危險境地當(dāng)中，他向陷入猶豫的莫葉露出信任如同家犬的眼神，不自覺甩動著尾巴邀約到：

    “那個……你想知道當(dāng)時的情況嗎？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你，夜鶯?！?/br>
    莫葉不由眨了眨眼，她盯著蘇埃里那張緊繃著勉強維持住了自己高冷表情的俊美面容，又不著痕跡地看了看他身后甩得正歡的尾巴和頭頂上不停抖動的耳尖，當(dāng)即重新露出顯得微妙的笑容，并回應(yīng)道：

    “我當(dāng)然想知道了，那就請您告訴我吧，蘇埃里……獸神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