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
黃昏的時間早在太宰治走來的路上漸漸被黑夜籠罩,此時此刻靠近海邊,更能瞧見天上閃爍著的點點明星,那是城市之中被通明的燈光下所掩蓋的,看不見的,屬于自然的景色。 太宰治來這里的次數不少,也就知道哪里更適合坐著等人。他居于高高的巖石之上,撈著懷里那個破碎的珍珠選了一小塊朝海里扔去,濺起一圈圈的波瀾,順著他張開的唇畔喊出聲音來。 他說:風間羽,魚魚,出來。 每一個碎開的珍珠落進海里,打破了平靜的海面蕩起波瀾動蕩,沉入海里發(fā)出微弱的藍色的光芒照耀著落在了風間羽的手里。 他合攏掌心收起了碎裂的珍珠碎片,埋首下去收斂著上面隸屬于自己的氣息和太宰治的氣息,沒說話。 海面上的珍珠碎片還是在下墜著,每一塊摔入海底都會自發(fā)的落在了風間羽的手里,仿佛被吸引了一樣。伴隨而來的,是裹纏在每一塊碎片中的熟悉的聲音。 風間羽。 魚魚。 出來。 出來見我。 風間羽的話語哽在喉間,他沉默的悄悄合攏遮蓋住逐漸圓潤恢復原樣的珍珠,冒著腦袋露了小小的一點破綻趁著黑色的夜晚看不清的海面探尋而去。 他那非人的眼眸之中,看見的遠比正常人的要清晰。 他看見坐在巖石上的太宰治,對方張合的嘴和他聽見的聲音逐漸對上。 追他追到這里來了? 風間羽想,身邊的系統(tǒng)仗著沒人看見,從善如流的冒了出去,大大咧咧的掃視著作出疑問。 【攻略對象這么兇的嗎,還要追上門來罵你叫你別多管閑事?】 風間羽: 瞬間的寂靜讓系統(tǒng)回過神來,它側頭看見風間羽冷漠的眼神,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系統(tǒng): 干嘛啦,人家不就是把你的想法幫你說出口讓你面對了嗎! 被系統(tǒng)這么一說,想起來昨天太宰治兇兇的語氣,風間羽的思維跑了岔。 他其實想到的也是系統(tǒng)說的。 畢竟他本來就不是特別理解正常人的思路和情感,更何況太宰治這個多智近妖的人呢? 【我估計你要是不去,他明天肯定還要來。怎么辦,做個決定吧?】 風間羽沉思片刻,最終還是下了決定來。 等我送他一個禮物之后 我們就走吧。 太宰治最后一塊珍珠碎片丟落海面,沒有任何的回應。他咂嘴壓下心口的躁動,沉默了片刻沒有急著說話。 他現在才開始意識到有關風間羽的事情他其實了解的并不是很多。而且他也不舍得狠下心來,用各種狠毒的手段來逼迫風間羽出來。 但是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難得一次的主動,真的要就此結算嗎? 不要。 太宰治想,絕對不要。 在他思緒停轉得出結論的時候,一直安靜的海面終于有了動靜,送上來最為美麗的禮物。 搖曳擺弄的藍色魚尾露出一角打個轉兒,宣告著自己的到來和帶來的禮物。 那是隸屬于海洋獨有的煙花。 在風間羽吟唱著的人魚歌謠的輕哼下,迎接上來的是無數被調遣而來的海洋生物。 海鳥盤旋振翅鳴唱聲響當作人魚歌聲的奏樂,輕靈空洞而帶著海洋的包容,絕美的聲調就算是聽不懂歌詞,卻也能夠感受到那份寧靜。調轉的語調上挑的尾音逐漸拉長,緩慢下弱,才又開始新的一輪歌唱。 他的歌謠上揚,那么便是拉開序幕的宣告。藍色熒光自海面蔓延開來,無數小魚飛騰而起,魚躍跳起,穿刺搖尾在空中翻騰抖擻身上的水花,這才穩(wěn)穩(wěn)下落海面濺起波紋。 海鳥鳴叫著盤旋而下,揮舞著自己的翅膀拍著撫過翻騰的魚兒的身側,合奏順應著人魚的曲子鋪著歌舞伴奏。 那是開在海面上的煙花,每一朵都帶著堪比照耀整個天空的煙花的絢麗。 那是最盛大的告別禮物。 風間羽想。 他歌唱著離別的奏樂,那是以往的人魚送給自己離去的愛人的餞別禮,也是給聽見的人送上祝福和印記。 你是我的人,海洋從此不會刻意與你災厄。 歌聲散落在外,落在太宰治的耳畔,他垂下眼看著自最中間的人魚浴水而出的姿態(tài),看著風間羽高舉的手腕上遞出什么閃著亮光的東西被下落的海鳥勾住抓緊。 嗯? 是什么? 他想著,看見的卻是盤旋轉圈的海鳥規(guī)律而有整齊的將那個拿著東西的海鳥護在中央,那只海鳥抓緊的東西微微飄蕩,在月光下,自海面上折射出異樣的光彩。 風間羽的歌聲歸于平靜,海面歸于風平浪靜,一切仿佛從未發(fā)生過一樣,魚兒安穩(wěn)的落下,唯有那些海鳥還在展翅朝著太宰治飛來。 太宰治伸出手心遞了過去,重重落在掌心的東西帶著一點尖銳的感覺,冰涼的觸感讓太宰治勉強撤回幾分目光落在上面。 等他借助月光看清楚落在掌心的東西具體是什么的時候,握緊的手心任由那東西尖銳的一面狠狠刺進自己的rou里,帶來疼痛,碾得掌心發(fā)白。 你什么意思,風間羽?太宰治咬緊唇畔,字句斟酌出口帶著暴虐的氣息。 誰準你把這個還給我了? 在他的掌心里躺著的,是當初送給人魚,被人魚視若珍寶的存在。 那是人魚之淚。 風間羽回頭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沒說,只是甩著尾巴沉入海底,濺起的最后一絲水花當作餞別。 【確定要走了?不要留下來了?】 已經足夠了。 風間羽說,強留下來也沒什么必要,不如給彼此留下最好的印象,正如太宰治所說的話語一樣,到此為止就夠了。 面對系統(tǒng)彈出來的透明的藍色對話框的界面,對上上方的問話,他看著最終還是嘆了口氣,緩緩的抬起了手。 【任務未完成,代理者7458是否脫離世界?】 他的眼眸倒映著屏幕的影子,影子里面是他自己抬起手,正準備落下點上的樣子。 風間羽頓住了指尖的動作。 【怎么了小羽毛?不是要走】 系統(tǒng)的問話被風間羽猛然的回頭打斷。 落水聲在海里被無數次放大傳進了風間羽的耳里,清晰可見,還能夠聽見那人逐漸緊促的呼吸和嗆水的聲音。 風間羽的思緒瞬間繃緊。 太宰治? 繃帶被水流沖散開來,順著海的流向飄蕩著,少年的身軀和意識一同都在緩慢下沉。但他卻死死的拼著一口氣,不愿沉睡。 不是葬送自己的生命,這是他第一次入海為了別的目的。 水流灌入耳畔,但是他卻能聽見附近水流有劃動的聲音。 他在下墜,浮力正把他向上推去,但是終究抵不過沉沒的重量。 意識到最后陷入昏沉的邊界線,不過只是他一人吊著最后一絲神志不愿就此罷休。 他的動作趨于沉寂,掙扎著已經沒有了氣力,用盡最后所有的力氣攥在掌心緊緊握住的人魚之淚也開始松了手,緩慢朝上被浮力推著上去。 抓不住了。 真的抓不住嗎? 很多話還沒有問出口。 他還沒有回答我。 淡藍的發(fā)絲是太宰治昏迷前看見的最后一抹色彩,有一只手抓住了上飄的項鏈的繩索,緩緩下移握住了太宰治伸出的手。 冰冷的,卻很溫暖。 睡吧。 風間羽說,語調溫柔:安心睡吧。 在海灘上醒來的太宰治咳出不少水來,抖擻著滿身的臟亂。天色已經泛白,破曉將至,他身上的水液也早就分毫不存。 清晨帶來的涼意卻抵不過心口的暖意,回想起昏迷前的事情的笑意。 人魚攬住他的腰身的動作雖然很輕,但是不容拒絕,帶著小心的意味,柔軟的唇角貼在太宰治的耳畔,勸導著留下一句話語,才足以太宰治能夠安心昏睡。 不走了,明天去找你。 第17章 風間羽最終還是選擇奔赴約定,在第二天的下午才撈著系統(tǒng)一起從海里起了身。 他選的是隱蔽性強一點的衣服穿著,帶上兜帽下拉很多遮蓋住自己的半張臉,留著一點距離足夠讓目光打量出去就夠了。 系統(tǒng)還是老樣子在他身邊,但是看起來有點沮喪。 畢竟對于系統(tǒng)來說,好不容易可以不用提心吊膽了,可以脫離世界了,卻因為太宰治的作妖,動搖的代理者又被拽了回去,不愿意離開了。 太宰治,一生之敵。系統(tǒng)心里如是想著,也不愿意多話些討來風間羽的冷漠目光。 去織田作之助家里的路對于風間羽來說是極其熟練的,可以說這些日子的踩點,他甚至是閉著眼睛都能走過去。 他低頭數著步子慢慢過去,一步一步的。 等到他落腳穩(wěn)穩(wěn)站在織田作之助的家門的時候,嘴里數著的數字也終于到達了他往日每次都數到的那個數字上去,分毫不差。 看著緊閉的門扉,風間羽有些躊躇,雖然往日太宰治這個點都是不在的,但是因為要等他,很有可能太宰治是會在屋子里等他的。 雖然察覺到了太宰治找他應該不是為了說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些他想象中的事情。但是風間羽還是有點不想敲門的。他站在原地給自己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最后反倒嘲笑起自己來了。 沒感情的時候天不怕地不怕,毫無懼怕毫無退讓。但是如今被人拽著跌入凡塵,體會到失去后,因為任務再次的體會到感情的滋味,反倒束手束腳,多了許多的懼怕。 真是失了他往日的行事作風。 心下一橫,風間羽抬手敲門,動作輕柔有禮,而不急促。 門半晌沒有動靜,沒有人來開。 風間羽皺眉,等了許久后才又是抬手敲了敲。 這一次才有了動靜和反應。 風間羽靈敏的聽力聽見了門的那邊傳出來的靠近的腳步聲,不過不同于太宰治往日腳步的沉穩(wěn),這次的腳步聲挨得很近,卻又沒有那種急促的意思。 風間羽還沒琢磨個什么出來,里面又發(fā)出了板凳拖拽而過磨蹭地面的聲音,什么人踩在了板凳之上,而后才是冒出來的清晰可聞的問話。 誰呀?你是誰? 女孩的聲音帶著稚嫩的氣息,柔和甜美的仿佛是很期待敲門的人作出她理想中的答案。 嗯? 風間羽聽出了那是咲樂的聲音,太宰治好像并不在家。 咲樂似乎還喊了喊身邊的人,幸介隨意的應了一聲,似乎準備要過來接替咲樂的位置。 確定無誤,風間羽這才開口,喊出了聲:咲樂,是我,之前救你們的大哥哥。 門的那邊,咲樂的期望落了空,但是她的眼睛卻還是猛然亮了起來。 她仔細辨認著風間羽的聲音,欣喜不已。她透過貓眼打量了下,看見了熟悉的藍色這才蹦蹦跳跳的下了板凳,打開了門冒出小腦袋。 她透過小縫隙完整的打量面前的風間羽,看見漂亮的藍色和熟悉的臉的時候才張開了手撲了過去,抱住了風間羽的腿。 大哥哥,你回來啦!太宰哥哥沒說錯,他真的把你抓回來了! 抓回來?風間羽挑眉,明明就是逼他回來的。一邊這么想著,風間羽撈著咲樂抱在了懷里,看著跑來的幸介和后面的幾個孩子,才哄著開心的孩子們。 你們的太宰哥哥呢?風間羽問。 咲樂抬頭聽見了這個問話反倒也疑惑了起來:是哦,太宰哥哥怎么還沒回來?他說今天大哥哥要來,一定要準備些好吃的,出去了好幾個小時了! 所謂的好吃的只是太宰治喜歡吃的東西吧? 風間羽想,該不會太宰治跑去海鮮市場直接選了只大大的帝王蟹,現在正在和帝王蟹做搏斗吧? 再或者看著帝王蟹向往水面,自己眼饞也跑去投水了吧? 風間羽琢磨了很久,這些還真是太宰治做的出來的事情。 但最后他只是壓下滿心的無奈來,坐在了咲樂的身邊,任由咲樂親親她的側臉。 他估計半路上和食材打起來了。風間羽說,我們一起等吧。 等到夜幕來臨的時候,孩子們已經餓著拽著風間羽的衣角撒著嬌,風間羽才回過神來看了眼天色,皺著眉。 他安撫著孩子們進了廚房,撈著圍裙隨手做了點小菜給孩子們應付一餐。 照顧好孩子們收拾完吃完的東西,再抬頭一看,時間已經很晚了,天色徹底暗了下來,看出去的只有一片黑。 風間羽懷里抱著咲樂拍著哄哄,身邊幸介被他安排著帶著其他孩子回屋睡覺。女孩子有點昏昏沉沉,揉著自己的眼睛睜不開了,快要睡過去。他只能哼著語調哄著小女孩睡覺,人魚的歌聲斟酌著帶著暗示安撫的意味。 坂口安吾敲門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不過他也沒有錯過風間羽猛然亮起來的眼神在看到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一點點暗淡了下去。 坂口安吾看著風間羽,眼底閃過一瞬間的驚艷但很快被壓了下來。他似乎想問出口什么東西,對風間羽只有陌生的疏離和戒備。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風間羽身上掛著的項鏈上,再看看那熟悉的藍發(fā)和藍色的眼眸,對待織田作之助的孩子們溫柔的態(tài)度,才隱隱約約猜到了風間羽的身份。 你是風坂口安吾的話說到一半,頓住了。因為風間羽看過來的目光是充滿了威脅的。 直到看見風間羽懷里好不容易哄睡著的咲樂因為坂口安吾的問話不安穩(wěn)的皺了皺眉,才意識到了風間羽是怕他吵醒孩子。 等到風間羽把咲樂放進了屋內,這才出來了關緊了房門,將糟心的難受的事情全部隔離開來那些孩子們的身邊。 他們已經失去的夠多了,沒必要再背負不屬于他們的東西。他們只需要快樂就好。 端來白開水放在坂口安吾身前的桌面上,風間羽靠著沙發(fā)坐了下來,語氣沒有對待孩子的溫柔:我是風間羽,你來什么事? 風間羽還不知道太宰治和坂口安吾私底下的事情,對待坂口安吾只是他一貫的態(tài)度,落在坂口安吾的眼里反倒以為他是為了太宰治才改變的態(tài)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