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寡婦和迂腐書生 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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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幾乎沒怎么觀察就找到了周梨的房間,直接把人抱了進(jìn)去,小心翼翼把人放到了竹席上,再拉過毯子幫她蓋好。 循望一圈房間,看見東墻角的洗漱架子,就去拿了洗臉盆打水?dāng)Q了根帕子蓋到了周梨額頭上。 做了這么一番動作后,又徑直走出房間回到自家院子,直接去取了家里常備的退熱藥丸。 這藥丸需得溫水化開,可這會兒去燒水,花的時間未免多了些。他忽然想起自己杯子里還有一些溫水,是他之前喝剩下的。 當(dāng)即把杯子取來化藥丸,只是在倒水時,心里還是猶豫了一下,這水可是他喝過的。 正所謂男女授受不親,他方才抱她進(jìn)屋已是越禮,若再讓她喝自己喝過的水,豈不是太不地道了? 他糾結(jié)了一會兒后,還是把水倒在了放藥丸的碗里。事出情急,人命關(guān)天,大不了日后不再與她過多接觸。 他端著碗出了自家院子,待走到周梨家門口,又小心地瞥了瞥四周,確定沒人路過才鉆了進(jìn)去。 他再次走進(jìn)周梨的房間,人在床上還沒醒過來,他把藥碗放到床頭桌上,喚她:“阿梨,起來喝藥了。” 床上人雙目緊閉,沒有半分醒來的跡象。 他又喚了兩聲,依舊如此。 這可怎么辦? 他突然覺得有些為難,他這個外男,本來出現(xiàn)在這里已是不妥,若還要扶她起來親手喂藥,只怕要把圣賢們氣得從墳里爬出來了。 可是總不能讓人就這樣發(fā)著高燒躺著吧?村子里以前可有小孩子因為連續(xù)發(fā)高燒不退最后燒壞了腦子傻掉的。 他背著手來回踱了兩圈,又停下來看了看周梨,她此刻不光面上沒有一點血色,連嘴唇也是蒼白的。 猶豫片刻,終于打定主意,跑出去關(guān)了院門,再跑回來關(guān)了房門。 可突然又覺得這行為看上去十分的狼子野心、有辱斯文,就又把房門打開了。 總算鼓起勇氣坐到床邊,俯下身把周梨從床上扶起來,哪曉得昏迷不醒的女子身上一點重心都沒有,直接倒到了他的懷里。 他嚇得心肝一顫。垂頭看去,女子的頭枕在自己胸前,夏日輕薄的衣衫領(lǐng)口不知何時被弄亂,豁開了好大一片,露出內(nèi)里一段嫩草綠的兜兒,以及一片柔白溝壑。 他的耳根子一瞬間著了火。 他忙拉起她松垮的衣領(lǐng)胡亂理了理,確定不會再看到什么不該看的東西,又閉上眼平復(fù)了一下心跳后,這才端起藥碗,喂到周梨唇邊。 好在女子人雖然是昏迷的,但身體的本能還在,發(fā)燒本來就會導(dǎo)致身體渴水,當(dāng)藥流到她的唇瓣時,她迷迷糊糊地喝了起來。 只是才喝兩口,懷里的女子就擰起了眉,聲音微弱地發(fā)出了一個字:“苦?!?/br> 沈越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笑了。這是藥,能不苦嗎? 他繼續(xù)喂,可這姑娘怎么也不張口了。 他無可奈何輕嘆一聲,把她放到床上,又去她家灶房翻找了一會兒,瞥見案板上的一碗褐色液體,湊近一聞,是紅糖的味道,再倒了一點在指尖嘗了一口,便把那紅糖也一并端進(jìn)了房間,然后將糖水與藥水混合到了一起。 他再次把人扶到懷里:“喝吧,這次不苦了?!?/br> 沒想到這話還挺管用,接下來女子真就把藥喝了個精光。 喝完藥后,他又把人小心翼翼放到床上,再把毯子拉過來給她搭好,正此時,卻聽到女子說了句:“謝謝娘?!?/br> 沈越一驚,還以為她醒了,可定睛一看,女子雙眼仍舊緊閉,分明還在熟睡。 他這才松了口氣,八成是燒糊涂了,都開始說胡話了。 他正打算端了空碗離開,才站起來,袖擺處就傳來一陣鈍扯感。低頭一看,就看見一只纖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娘你別走?!迸託庀⑽⑷?,聲音細(xì)柔。 她竟然把他當(dāng)作了自己的娘親? 他嘆了嘆氣,試圖扯出自己的衣擺,可哪曉得,他才扯一下,對方的手卻抓得更緊了,還傳來了低低的啜泣聲。 他驚訝地看向她的臉,卻見她的眼角果然滑落一行清淚。 居然還哭了?沈越突然覺得有些頭大。這要怎么辦?他頭一次面對除了meimei之外的女子哭,還是一個昏迷不醒神志不清的女子。 “娘,別,別丟下我嗚嗚嗚,阿梨很乖的……” 聞得此言,沈越兀自一怔。她該不會是做噩夢了吧? 忽而想起她的哥哥,她哥哥說,他這個meimei,自小就被抱出了家門,遠(yuǎn)離自己真正的親人。而周家能將她賣到沈家村,可想而知她在周家時的生活,應(yīng)該也是受了許多苦的。 想到這里,再看她蒼白的小臉和眼角的淚痕時,心里某個地方莫名就柔軟了下來。 他重新坐回床邊,任由她把自己的衣袖攥在手心里。 只是沒過幾息,他想起了他讀過的圣賢書,受過的教誨?,F(xiàn)在自己這個行為算什么? 方才喂藥坐在人家姑娘床邊也就罷了,現(xiàn)在又坐,這和那些登徒子有何區(qū)別? 有辱斯文,不成體統(tǒng)! 他一個男子倒是沒什么,人家一個姑娘家,名聲何等重要。 他當(dāng)即狠下心來把自己衣袖上的手指一點一點掰開,抽出自己的衣袖。 隨后拿著藥碗出了房間,臨了還把門關(guān)了過去。 周梨迷迷糊糊間察覺自己方才抓住的東西沒了,又胡亂地抓了兩把:“娘?娘?” 這一回什么也沒抓著,眼角的淚流得更洶涌了。 只是此刻房間里唯余她一人。 她確然是做夢了,在夢里,她找到了自己的親娘。 娘親為她做了一桌子好吃的,還給她夾了一片苦瓜,她吃了一口說苦,娘親又立馬端了碗紅糖水給她喝。 她說謝謝娘。 她沉浸在有娘的快樂里只一眨眼的功夫,娘親卻又要離開她了。 她叫娘別走,而娘卻鐵了心不要她。 說她打小就不乖,剛生下來就一直哭個不停,吃奶時還咬傷了娘親,所以娘親很不喜歡她,就要把她扔掉。 她抓住了娘親的衣袖,哭著告訴她:“阿梨現(xiàn)在長大了,很乖的,阿梨再也不咬娘了,再也不哭了?!?/br> 可是娘親卻將她的指頭一根一根掰開,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畫面一轉(zhuǎn),她又回到了周家村,養(yǎng)母把她嫁到沈家,沈家丈夫是個病弱的男子,新婚當(dāng)夜,他一邊咳嗽一邊激動地扒光了她身上所有的衣服,然后壓向她,她怕極了,疼極了,她開始掙扎: “不要,不要,不要……” 當(dāng)夢里的疼痛達(dá)到頂峰,現(xiàn)實里的她反而清醒過來,她猛然睜開眼,視線所及之處,唯有床幔與月光。 天已經(jīng)黑盡了。 她恍惚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那些都是夢,自己正躺在床上。 她呆愣了一陣后從床上坐起來,察覺自己的腦袋有些暈沉,才想起自己白天暈倒在了院門口。 不過她是怎么從院門口回到床上的? 她暈倒時,似乎看見了三叔?所以是三叔扶她進(jìn)來的么? 就在她疑惑之際,房門突然被打開了,一個高大身影一手擒著燭臺,一手端著碗走進(jìn)來。 幾乎只用了一瞬,周梨便借著燭光分辨出來人正是沈越。 周梨心頭一跳,他怎么進(jìn)來了?這可是她的房間!現(xiàn)在可是晚上! 沈越看見正坐在床頭滿眼驚訝望著自己的女子,手一抖,差點把藥碗摔到地上。 他白天喂了藥離開后,原本也沒想再過來,可是在自家側(cè)院看書時一直沒聽到這邊院子發(fā)出什么動靜,心里就有個不太好的猜想,莫不是她還沒有醒? 隨著夜幕降臨,書上的字漸漸有些看不清了,忽然想起她的藥才吃一次,病哪里能好得了? 他曾答應(yīng)過自己的同窗好友,要好好照顧他meimei的,他不能食言,所以還是端著藥來了。 “你醒了?”說著不自在地輕咳一聲道,“你發(fā)燒了,這是藥?!?/br> 走過去把藥碗和燭臺放到床頭:“你醒了就好,我把藥給你擱這兒了,記得喝,今日事出情急我才過來的,你放心,我日后不會再來。此處我不宜久待,就先走了。” 轉(zhuǎn)身走了兩步,心頭仍覺得還沒解釋透徹,便又補充道:“你別多想,咱們是親戚,又是鄰居,你下午暈倒了,正巧被我看見,我就把你扶回了房間?!?/br> 床上女子沒應(yīng)聲。 他又道:“你放心,沒有旁人看見。”說完就打算離開。 “三叔!”周梨突然出聲叫住他。 他沒有回頭,垂著眸子道:“何事?” “今日多謝三叔。” “不必客氣?!弊叩椒块T口卻停下來,似是想起什么,又道,“夏季暴雨多,日后你去鎮(zhèn)上買東西,記得帶把傘,淋了雨很容易生病?!?/br> 說完后,不再猶豫踏出房門。 周梨看著他離開的方向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她瞥了一眼床邊的藥碗,鼻尖彌散著一股淡淡的藥味,她忽而記起自己在睡夢里吃苦瓜,那苦瓜的味道和這藥味如出一轍。 現(xiàn)在想來,應(yīng)該是有人在喂她吃藥。這個人只怕就是三叔。 想到此處,周梨的臉頰變紅,她伸手一抹,燙燙的。 一定是自己的燒還沒退,她趕緊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過一會兒又有些內(nèi)急,畢竟昏迷了一天,沒入廁。她從床上坐起來,又覺得身下黏糊糊的。 她掀開毯子借著燭光一看——她來葵水了。 她只得起身去換一身衣裳,再去茅廁戴上葵水帶。 沈越回到自己房間,點上蠟燭打算再看一會兒書就睡覺,此刻夜深人靜,一陣風(fēng)從窗外吹進(jìn)來,他忽然聞到了一股陌生又熟悉的香味。 這味道他在周梨身上聞見過。 他低頭嗅了嗅自己的衣襟,想起白天喂藥時,昏迷的周梨撞進(jìn)他的懷里。這味道八成就是那時染上的。 他突然就有些看不進(jìn)去書了,打算滅燈睡覺。 可剛想去吹燈,眼光一瞥,就看見自己衣擺的一抹深色。 心頭疑惑,哪兒沾的泥么? 他拉起那抹“泥”靠近燭臺,一看,不對,是血紅色! 這哪兒去染的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