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慕 第5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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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的好事,周瀚辰約我明天去滑冰!” 一句話說完,林語夏終于找回了一點理智,“你說我明天穿什么衣服比較好?” 對于這件“好事”并沒有覺得驚訝, 顏晞?wù)J真想了想:“既然是去滑冰, 肯定不能穿裙子, 不然行動太不方便。如果是褲子的話……學(xué)姐你個子高,穿高腰牛仔褲應(yīng)該很好看, 也會顯得腿很長。” “那上半身呢?我現(xiàn)在正在對著衣柜發(fā)愁,不知道是穿毛衣還是襯衫。我有一件很好看的碎花襯衫, 但是現(xiàn)在天氣這么冷,到時候外套一脫會不會顯得我很傻……” 她聽著林語夏的碎碎念, 感受著她語氣里的忐忑和雀躍, 盡心盡力地幫忙出主意:“其實也還好,室內(nèi)滑冰場應(yīng)該也不會很冷吧,或者可以穿著外套。后面滑完冰如果去餐廳吃飯,碎花襯衫還是蠻好看的。” 林語夏仿佛醍醐灌頂:“我這個電話真是沒打錯, 你這么一分析,我現(xiàn)在一點都不迷茫了?!?/br> 說完,終于記起來關(guān)心她,“對了,還沒問你,寒假怎么安排呀?等后天要不要一起吃個飯,正好我給你匯報一下約會進度。” “后天可能不太行?!鳖仌劙咽謾C開了免提放在桌面上,低頭繼續(xù)疊衣服,“我明天要去北京看演唱會,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后天晚上了。” “北京?”林語夏只愣了一瞬,便了然道,“是跟許慕遲一起吧?” 她點點頭,點完才意識到對方看不到,于是“嗯”了一聲。 對方的語氣變得有點微妙:“那……你們晚上怎么住???一間房還是兩間房?” “應(yīng)該是兩間房?!?/br> “是嗎?不過你們孤男寡女的,萬一到時候發(fā)生點什么,我還真是有點不放心?!?/br> 顏晞有點無奈:“學(xué)姐,你想多了,就算我跟他躺在一張床上,也什么都不會發(fā)生的。” 林語夏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許慕遲那么喜歡你,而且這個年紀的男生正是沖動的時候,保不準他到時候干出點什么來?!?/br> 怎么不可能,顏晞心想,上次在他家借宿的那晚,兩個人就是躺在一張床上睡的,除了幫她捂捂肚子,他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有點分不清,許慕遲是自制力好,還是對她興趣不大。 “反正……不用擔(dān)心,我心里有數(shù)?!?/br> “那就好,我跟你說,男生都是這樣,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就不會珍惜了。”林語夏語重心長地叮囑了她幾句,才轉(zhuǎn)了話題,開始聊北京的代表美食和必去景點。 ** 早晨九點,許慕遲簡單收拾好行李,把旅行包丟到沙發(fā)上,又回房間沖了個澡,這才擦著頭發(fā)下了樓梯。 方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早餐,他看了眼時間,走過去,慢條斯理地喝粥。 也就五分鐘左右,院子里的大門忽然被人打開,他聽到滴滴的提示音,手上動作沒停,也沒回頭。 沒多久,許廣深披著西裝大衣提著行李箱走進來,一臉風(fēng)塵仆仆的倦色。 許慕遲對此視而不見,徑自喝完了半碗粥,開始吃千層糕,直到耳邊聽到椅子被拉開的聲音,終于掀了掀眼皮。 許廣深坐在他對面,拿起筷子,正要說什么,視線一轉(zhuǎn),瞥見沙發(fā)上的旅行包,于是問:“要出門?” 清晨陽光斜斜照進窗戶,打在他側(cè)臉,鍍上一層明晃晃的光。 他只點點頭,像是一個字都不愿意多說。 許廣深便皺起了眉頭:“跟誰出去?去哪里?做什么?” 這一連串的問句脫口而出,許慕遲卻只是嗤笑一聲:“跟你沒關(guān)系?!?/br> “你是我兒子,怎么就跟我沒關(guān)系了?” 終于被他的態(tài)度激怒,許廣深放下筷子,面上沉沉的,一副風(fēng)雨欲來的模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段時間是不是跟一個叫顏晞的女孩在一起,交往快一年了?” 聞言,許慕遲垂下眼,漫不經(jīng)心的神情微斂,但也只是一瞬:“沒有。” “還想騙我?”許廣深勉強壓下火氣,重新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煎吐司放進盤子里,“那趙凌菲轉(zhuǎn)學(xué)是怎么回事?我可聽說是你為了一個女孩,硬逼著人家轉(zhuǎn)學(xué)的?!?/br> 像是不打算等他的回應(yīng),許廣深說到這里,抬起頭深深看了他一眼, “你那個小女朋友的情況我調(diào)查過了,你們不合適,玩玩可以,別動真格的?!?/br> 慢吞吞吃完盤子里的千層糕,又喝完最后一口粥,許慕遲像是完全沒聽到他的話,徑自起身,拿起放在沙發(fā)上的旅行包和黑色格子大衣,片刻不停地往門外走。 “許慕遲,我警告你,別太放縱自己了。無論什么時候都要記住你姓許,你要走什么路,從出生開始就注定了?!?/br> 男人不容置喙的聲音自身后響起,一字一句充滿了告誡的意味。 今天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風(fēng)輕云淡,清晨的陽光是最刺眼也是最熱烈的,屋檐上經(jīng)過一夜時間結(jié)起來的厚厚冰花也融掉了一些。 許慕遲原本已經(jīng)打開了大門,卻在此刻回過頭來,眼神毫無溫度:“我要走什么路你說了不算。我也警告你,別打她的主意?!?/br> 說完,他三兩步走出去,把門猛地一關(guān)。 留下許廣深坐在餐桌前一動不動,良久,還是掩不住怒意,驟然摔碎了手中的瓷碗。 大大小小的瓷碗碎片鋪了滿地,發(fā)出無比刺耳的聲響。他垂眼看著,不知道為什么又想起談斐。 想起她生產(chǎn)那天,他在陪孟顏顏在國外度假。 她打電話過來,用很虛弱又很雀躍的聲音問他,要給孩子起什么名字。 當(dāng)時孟顏顏正站在精品店的全身鏡前試一條裙子,轉(zhuǎn)了個圈問他好不好看。 他點點頭,怕被談斐發(fā)現(xiàn),只想趕緊把話題敷衍過去。 想到她懷孕頭三個月的時候胎心不穩(wěn),數(shù)次差點小產(chǎn),于是便隨口說,這個孩子來得不容易,就叫慕遲吧,慕他遲遲。 電話那頭的她聽上去很驚喜,立刻說好,然后又讓他專心工作,沒敢過多打擾,很快就掛了電話。 其實連孩子的名字他都是隨便取的。 當(dāng)時他正沉溺在其他女人的溫柔鄉(xiāng)里,差點就要記不起自己還有一個在醫(yī)院難產(chǎn),鬼門關(guān)里剛走完一遭的妻子。 自從結(jié)婚以來,他一直對談斐帶著恨,覺得當(dāng)初是她不管不顧非要嫁給自己,迫于談學(xué)愷的勢力,他不得不點頭。 所以這么多年以來,從未有一分一秒考慮過,他愛她的可能。 他對不起談斐,所以只能把虧欠彌補在她給他留下的兒子身上。 如果能重來的話…… 想到這里,許廣深有些頹然地倒在椅背上。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 一直到辦完登機牌,排隊上了飛機之后,顏晞才知道,許慕遲買的竟然是頭等艙。 從連州市到北京的飛行時間大概要三個半小時,想想也知道頭等艙的機票得有多貴。她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放在雙肩包夾層里的錢包,唉聲嘆氣地問:“機票多少錢呀?” 旁邊的許慕遲正在俯身幫她調(diào)整座椅,聞言稍一抬頭:“怎么?” “你說出來,我心里好有個數(shù),不然我怕我還不起。” 頭等艙里很空曠,除了他倆就只剩下后排的一個中年男人,所以氣氛極其靜謐。 他調(diào)好座椅,又過來幫她系安全帶。大半個身子都覆在她面前,做出一個類似環(huán)抱的姿勢,然后伸手慢慢抽出安全帶,不緊不慢地幫她扣上。 金屬扣帶發(fā)出清脆的一聲響,許慕遲低下頭來的時候,有幾根發(fā)絲扎到她眼皮上,很癢。顏晞發(fā)現(xiàn)自己有點緊張,于是推了推他:“系好了?!?/br> 很配合地退了回去,廣播里開始播報起飛通知,在空姐的示意下,大家紛紛關(guān)上遮光板,剎那間整個機艙陷入灰暗。 她聽到許慕遲的聲音,說上來是什么語氣,總之有點不高興:“好好的說什么還?” “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總不能干什么都讓你花錢吧?” 稍微思考了一下,顏晞繼續(xù)往下說,“我從很久之前就在存錢了,雖然不多,但是基本上也夠用。比如說我們?nèi)ケ本┻@一趟的費用,完全可以平攤的?!?/br> “夠用就留著自己用。” 他的語氣淡淡的,堪稱平靜,聽起來卻毫無轉(zhuǎn)圜的余地,“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就別浪費時間想錢的事情了,想了也沒用,我不接受平攤。” 飛機已經(jīng)在機場緩緩滑行了一陣子,就在此刻,毫無征兆地張開雙翼飛向藍天。 這是顏晞第一次坐飛機,螺旋槳發(fā)出的震動聲伴隨著失重的感覺倏然襲來,耳朵里傳來一陣嗡嗡的響聲,像耳鳴。她一下子就沒有辦法再去思考其他事情,有些緊張地緊緊抓住座椅扶手。 片刻過后,旁邊的人伸出手,把她的腦袋靠在自己肩膀上,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語氣很溫柔:“多大了,坐飛機還害怕啊?!?/br> 她有點不服氣:“你第一次坐飛機的時候不害怕嗎?” 對方很輕地笑了一聲:“忘了?!?/br> 飛機穿過云層,逐漸趨于平穩(wěn),空姐也開始在車廂里走動,分發(fā)食物。 頭等艙的飛機餐跟經(jīng)濟艙是不一樣的,除了主食之外多出了一塊蛋糕,一份果盤,和自選飲品。 顏晞沒什么胃口,把蛋糕和果盤吃完了,留下主食沒動。 許慕遲見狀,把自己餐盤里的蛋糕也遞過來,說自己不愛吃甜食。為了不浪費,她沒有辦法,只好又努力吃完了第二塊蛋糕,這下徹底飽了。 沒多久,空姐把餐盒收走,一陣細細碎碎的動靜過后,機艙里重新歸于寂靜。 “許慕遲……”她忽然開口。 “嗯?” 飛機行駛時會發(fā)出低頻噪音,顏晞有點聽不清楚自己的聲音,于是湊過去一點,在他耳邊說:“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旅行?!?/br> 她頓了頓,露出一個可以用天真來形容的笑,“我有點緊張,但是又很開心?!?/br> 許慕遲垂眸望著她,看著她說到后半句時像月牙般彎起來的眼睛,太美,很像是他虛構(gòu)出來的畫面。 他毫無辦法地被吸引,低下頭吻在她薄薄的眼皮上:“下次就不要緊張了,只開心就好。” 她下意識閉上眼睛,等他的氣息離開了,才慢慢睜開,“三個小時呢,你陪我說說話吧?!?/br> “好,你想說什么?” “比如,”顏晞開始漫無目的地找話題,“北京是一座怎樣的城市呢?” 他想了想:“如果外公外婆不在的話,北京對我來說,跟別的城市沒什么不同。” 她有點驚訝,于是追問,“可是在一個地方呆久了,不會產(chǎn)生感情嗎?” “我只會對人產(chǎn)生感情?!?/br> 一片昏暗光線里,顏晞仰起頭,剛好撞上他漆黑眼睛。 初見的時候,她從來沒有想過這雙盛滿少年意氣的眼睛里,有一天真的會丟掉一切,只留下自己。 “那……連州市有沒有因為我在,而對你有一點點不同呢?” 她的聲音極輕,落在空氣里,連尾音都聽不清,許慕遲卻立刻捕捉到了。 “我最初轉(zhuǎn)學(xué)過來的時候很不情愿,所以想著隨便惹點事被退學(xué),然后就順理成章回北京了?!?/br> 怪不得剛轉(zhuǎn)來那陣子,每天都能聽說許慕遲跟高二高三學(xué)長打架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