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她和段羽安趕回到石尾鎮(zhèn)的時候,祁樂家的大門虛掩著,一樓空無一人,而三樓的鐵門已被撬開。

    段羽安腿長，三兩步沖上三樓，率先在陰暗的書房里發(fā)現了昏迷不醒的祁樂。

    說是昏迷不醒可能不準確。

    因為十四姨隨后跟上去的時候,祁樂正躲在段羽安的懷里嚎啕大哭，那哭聲撕心裂肺，任誰聽了都心酸。

    嘴里還不停地在念叨著“我錯了”。

    只是他的眼睛始終是閉著的，任段羽安怎么喊，都沒有回應。

    就像是一個掉進了夢魘里的人，怎么也醒不過來。

    想起外甥那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十四姨現在的心里只剩后悔,她恨不得猛抽自己兩大嘴巴。

    如果她沒有多管閑事把段羽安叫走，如果她一開始就信了段羽安的話，那祁樂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

    由于是特護病區(qū)，外面走廊沒什么人走動，只有護士和醫(yī)生在來來回回的忙碌著。

    段羽安帶著口罩仰頭靠在墻上,整晚沒睡讓他的臉上有了倦意，他微微閉著眼和方曉琪打電話。

    聽完祁樂一直沉睡不醒的情況，方隊醫(yī)毫無意外：“這是大腦的保護機制在起作用?！?/br>
    “事已至此，只能看祁樂他自己的意志力了，如果他能自我調節(jié)好心結，那就能安然無恙地醒來?！?/br>
    “安然無恙醒來”這句話讓段羽安頭疼欲裂，他睜開眼：“如果不能調節(jié)好呢？”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由于無法得知祁樂在三樓到底想起了什么，方曉琪只能把情況往最壞的那一方面去想。

    “最后的結果有兩種，一是祁樂分裂出新的人格去承載那部分刺激，這樣主人格就能徹底把過去給忘了，開始新的生活?！?/br>
    “不過這個結果的缺點就是新產生的人格不確定性太大，萬一來個暴力人格，那就得不償失了。”

    “還有一種結果是永久性的精神損傷，既醒來之后，祁樂所有的思想意志和情感全部都喪失……”

    段羽安低聲罵了句粗。

    這兩個情況，他一種也不想在祁樂身上見到。

    方曉琪也不能再說其他的，畢竟她是醫(yī)生，給家屬說明最壞的結果是他們當醫(yī)生的行為準則。

    并不是所有的奇跡都能發(fā)生。

    在最后，她以朋友的身份安慰了段羽安幾句：“祁樂心態(tài)好又堅強，你一定要相信他能挺過去的?！?/br>
    “給他點時間。”

    段羽安白著臉掛了電話。

    回到病房，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正在和十四姨說話，兩人均皺著眉頭，神色也不是很好。

    段羽安以為是查房的醫(yī)生又回頭了，他拉過一張椅子坐下，等著對方說祁樂的情況。

    那醫(yī)生看了眼段羽安，又看了眼十四姨，欲言又止：“有外人在？不然我晚點再來吧。”

    十四姨攔住他，說：“這位不是外人……阿樂的事，你跟他說比較好?！?/br>
    經過昨天的事，十四姨想開了，她左右不過一個遠方的親戚，祁樂的事段羽安比她更有資格管。

    她轉身對段羽安介紹道：“這位是祁樂外公的學生，也是祁樂mama的小學同學，姓楊。”

    楊醫(yī)生朝段羽安微微一笑，“不敢說是學生，只是當年實習的時候，承蒙祁老先生照顧過一年。”

    段羽安跟他打了個招呼：“你好。”

    楊醫(yī)生：“我是阿樂的主治醫(yī)生，四年前他住院的時候，也是我負責的。”

    “我剛剛聽周姐說了，阿樂是昨天上了三樓之后才昏倒的？”

    段羽安：“是的?！?/br>
    楊醫(yī)生坐下問：“知道昏倒的原因嗎？”

    段羽安把祁樂的病告訴了他。

    楊醫(yī)生回想起四年前，祁樂住院的那一個星期，唏噓不已道：“竟然是情感缺失癥……沒想到那時阿樂的心理創(chuàng)傷一直留到了現在?！?/br>
    當時祁樂出院的時候，楊醫(yī)生就注意到他狀態(tài)不正常了，雙目無神，叫半天也沒有回應。

    但他那時沒往這方面想，以為只是普通的創(chuàng)傷應激。

    “我四年前就建議過祁老先生，最好是讓阿樂換個新的環(huán)境生活。他不會一直還住在原來的地方吧？”

    十四姨點了點頭。

    楊醫(yī)生嘆氣：“老先生還是一如既往的固執(zhí)啊……”

    十四姨心下不滿，又不是阿貓阿狗，人都講究個落葉歸根，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怎么能說換就換。

    況且過去幾年，因為祁老大爺的病，祁家可謂是積蓄全無，哪來多余的資本去換什么生活環(huán)境。

    她對楊醫(yī)生解釋道：“祁樂外公都七老八十了，身體又不好，哪里經得起搬家的折騰?！?/br>
    “而且，你不知道他去年過世了嗎？阿樂是想守著那唯一的老房子，所以才一直沒離開石尾鎮(zhèn)的?！?/br>
    “祁老師不在了？！”

    楊醫(yī)生表情有些裂開，要知道祁老師當年名滿天下，跟著他實習的醫(yī)生數不甚數遍布整個廣東。

    這樣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過世，沒理由他們醫(yī)生圈沒收到消息。

    但終究是別人的家事，楊醫(yī)生不敢多問，他跟面前的兩人道歉：“對不起，我……我不知道祁老先生不在了……”

    “那阿樂現在，是沒有其他的親人在身邊了嗎？”

    如果他沒記錯，祁老先生好像是祁樂最后的親人了。如果他不在，那關于祁樂的病情，該和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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