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春樹上下打點，又掏空了所有的家底，終于將文工團承包了下來，還租了一條船，想要帶著整個文工團從楚江出發(fā)，到達出?？诤笕ツ切└浜蟮暮＿呅O村表演賺錢。

    江路的造型總是鮮艷而熾烈，但在選擇面前卻是個保守派。而徐春樹在戲中的造型古板黯淡，但骨子里卻是一個充滿了浪漫情懷的男人。在宋書文的理解中，徐春樹不僅想要實現(xiàn)“答應(yīng)帶江路去看海”的愿望，還想帶著江路離開江城，過上他想象中的自由生活。

    但江路沒有跟徐春樹走，而是留在了江城，在母親的安排下去了碼頭管理處上班。而他在拒絕徐春樹時，說了一句：“楚江和海都是水，留下來和走出去也沒什么不同?！?/br>
    這句話當(dāng)然是有深意的。

    徐春樹和江路一個想要走出去改變現(xiàn)狀，想要擁有得更多，而另一個則想著留下來，至少不會變得更糟糕。于是在誰都不能說服對方，也不想去說服的情況下，他們兩人的選擇已經(jīng)清晰可見。

    徐春樹走出去。

    江路留下來。

    宋書文第一次翻開劇本看到這里時就在好奇，江路會想徐春樹嗎？

    他是不是偶爾也會后悔沒跟徐春樹一起離開？

    《江城碼頭》的劇本里沒有直接說明江路的感情，只是簡要交代了下江路沒去見母親安排相親的那個護士，然后用大量的文字描述了江路在碼頭辦事處值夜班的時候，偶爾會在辦事處那盞昏暗的小燈下，出神地看著江水，伴著江風(fēng)和濃霧起舞。

    跳舞的這段劇情，也是他們現(xiàn)在要拍攝的戲份。事實上按照劇本上的劇情安排，徐春樹走出去見到大海的劇情在前，江路跳舞的戲份在后。但周源山覺得徐春樹的那場戲這是全片畫面動態(tài)最強，張力最足的一幕，所以他想把戲推到年后再拍，讓宋書文先積累下足夠的情緒，直到最后的那一幕再徹底釋放出來。

    而周源山讓宋書文積累情緒的辦法，就是拉著他大半夜來看黎宇青在江城碼頭的小屋子里跳舞。

    宋書文對此半真半假地跟周源山抱怨了一番，他沒和周源山說的是，即便沒人要求他，自己也一定會去看這一場戲。

    就像徐春樹一定會去看江路跳舞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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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宇青換上了那個年代碼頭辦事處的工作服，在那張臉的加持下，即便是土氣的工作服也變得順眼起來。在他旁邊，周源山還在跟燈光和道具師傅整理場地。雖然畫面中只會出現(xiàn)辦事處小屋棚頂那盞昏暗的小燈，但旁邊還要有大量的燈光照明，才能達到周源山想要的效果。

    所以暫時還不能上戲的黎宇青正戴著同款的藍牙耳機聽歌，腳下輕輕地踩著地板打節(jié)拍。

    宋書文走了過去，問道：“聽啥呢？”

    黎宇青摘下一只耳機遞給他，是宋書文沒聽過的歌。黎宇青發(fā)覺宋書文的疑惑，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道：“這，這歌是我唱的。我朋友組了個小樂隊，前一陣子他找我寫歌，我就順便唱了段小樣……反正，反正就是鬧著玩?！?/br>
    宋書文對這個回答很意外，他只知道黎宇青古典舞跳得很棒，演戲也很有天賦，卻沒想到眼前這人還會寫歌。

    “你要從頭聽嗎？”黎宇青問。

    “嗯?！?/br>
    宋書文把那只耳機塞進耳朵里，里面?zhèn)鱽硪欢魏茌p緩的吉他旋律，接著是黎宇青的聲音：

    “你若能看到我這邊的月亮該多好，我就住在月亮笑容下面的小街道……”（注1）

    宋書文不由問：“這歌叫啥？”

    黎宇青撓了撓頭：“還沒想好名字?！?/br>
    這首歌的曲風(fēng)比較偏民謠，而宋書文平時要么聽搖滾，要么在睡前聽老先生們的評書促眠。他本應(yīng)該對這類歌曲無感，但現(xiàn)在卻成了他和黎宇青一人戴著一只耳機安靜聽歌，直到這首歌放完后劇務(wù)過來喊人開拍。

    道具師傅的手藝很厲害，周源山租的本來是碼頭處沒人用的空屋，經(jīng)道具師布置后變成了一個堆滿文件和雜物的辦公室，四周都帶著股簡陋與消沉的意味，正好對應(yīng)了那個時代下陸運和空運逐漸發(fā)達，水路運輸開始衰退的江城。

    也正因如此，辦事處這邊的工作很清閑，只是偶爾要值夜班，為來往的船只登記。于是在沒有事情要忙時，于是江路就只能孤零零扎在江城的碼頭上。

    直到有一天，他在庫房里翻出了一部破舊的磁帶錄音機，于是江路偶爾會在晚上跳舞。

    黎宇青現(xiàn)在要拍的這段戲，就是江路在昏暗的燈光下起舞，聽上去似乎很簡單，黎宇青甚至不用說臺詞，而跳一段舞對他來說更是小菜一碟。

    “第五十九場第六鏡一次！”

    打板聲響起后，黎宇青伴著那個年代的歌曲開始搖晃著身體，表情淡漠，但肢體還帶點享受音樂的意味。

    “停！”

    黎宇青剛跳了幾秒鐘，周源山就喊了停。

    褚青轉(zhuǎn)頭看著周源山，后者卻沒看他，只是皺著眉頭死盯著監(jiān)視器回放。

    他思考了一會兒，才說道：“你的動作收著點，不能那么……興奮?！?/br>
    黎宇青點點頭，古典舞專業(yè)出身的他，應(yīng)對這點要求完全是小意思。

    他原地放松了幾秒，然后示意可以開拍。

    “第五十九場第六鏡二次！”

    黎宇青在鏡頭下的動作變得收斂起來，由享受音樂變成了無聊地跟著音樂起舞，垂下胳膊，又無力地舉起，像是被音樂強行拉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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