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建軍所在的車間每人發(fā)了一車煤灰。雖然煤灰不抗燒也不值幾塊錢，但蜂窩煤太貴，這也算是不錯的福利。

    他給自己mama和jiejie家各送去一些，剩下的則都拉到了方彩云家。

    又買了一三輪車的蜂窩煤，花了一下午時間把蜂窩煤和混著黃泥的煤灰盒子都在門口堆的整整齊齊，傻呵呵笑著結(jié)束了一下午的勞作。

    晚飯后，陳汐送走了清理完?duì)t子的郝建軍，把用過的碗碟清洗干凈，擦干了手回到屋里。

    此時方彩云正拿著針線縫補(bǔ)著褲腳。

    陳汐在她身邊坐下，隨手拿起沒織完的圍巾織起來。

    方彩云抬了抬眼，從花鏡的上方看了下女兒。

    “你這圍巾，我早讓你織，你不織，這天最冷的時候都快過去了，還沒織好，你得什么時候才能給上建軍？”

    陳汐癟了癟嘴，沒吭聲，手里的動作到也沒停。

    方彩云忘了女兒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突然變得少言寡語，一開始她還擔(dān)心陳汐心理出了問題，后來看女兒除了不愛說話，除了以前會反駁她的話現(xiàn)在都只是默不作聲順從的去做，其他一切都還正常，方彩云也就放了心。

    “哦對了，你張?zhí)m姐生了老二，又是個閨女?！狈讲试茝尼樉€盒里拿出頂針戴在手指上然后說。

    陳汐思考了下，才明白方彩云說的是二姨家那個下鄉(xiāng)和村里人結(jié)婚，最后留在農(nóng)村的大姐。

    “這挺好啊，張?zhí)m姐第一個孩子也是女孩吧？”

    “是啊，都是女孩。”

    “女孩多好，貼心小棉襖。”陳汐看著mama。

    方彩云無奈地笑了下：“咱們是這么想啊，可是那邊家可是想要兒子的，這連生了倆女兒，她婆家那邊給她的壓力特別大，孩子剛生下來，一看是女孩，婆婆當(dāng)時就給了臉色，這飯也不愿給做了，孩子也不幫著帶，月子里你張?zhí)m姐就上火了，奶都下不來。唉，雖然知道重/男輕/女，可這也有些太過分了?！?/br>
    陳汐停了手里的針，看著方彩云。

    雖然改革開放了，但是這種固有的思想在很多家庭中依然根深蒂固。

    方彩云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推了推花鏡。

    “說到這個，我就想到宋屯老李家了，那個女孩……妙瞳，李妙瞳，她是不是也考大學(xué)了？”

    聽到這個名字，陳汐的眼神暗了下來，等了一會才慢慢回答：“嗯，考了?！?/br>
    方彩云點(diǎn)點(diǎn)頭：“唉，這都多少年了……那她現(xiàn)在什么情況，有聯(lián)系嗎？”

    “不，不太清楚，在盛京念書，應(yīng)該就留在盛京了吧，我們沒聯(lián)系了，這都多少年了……”陳汐拿過方彩云手里的針，從針線盒里拿出線，“媽，我?guī)湍阋槨！?/br>
    方彩云摘下老花鏡，把針遞了過去，往后靠了靠。

    “唉，也真是，這都多少年了，想當(dāng)初你倆玩的多好啊，天天山上山下的跑，晚上也睡一塊，喊你回去都不回去，這怎么大了就沒了聯(lián)系了呢，那陣子你不是還說和她寫信呢嗎，唉，你們這些年輕人……”

    方彩云嘆著氣，看著女兒把線穿好，把線頭咬斷，再次接過來了針。

    “你和建軍這也談了幾個月了，我看建軍挺好的，這弄煤忙的，不怕臟也不怕累的，人也挺實(shí)在，我看對你也不錯，你覺得他怎么樣？”方彩云問。

    “就那樣，挺好的。”陳汐繼續(xù)拿起毛衣針，頭也沒抬一針一針走下去。

    方彩云把手里的褲子放到一邊，把桌上的臺燈點(diǎn)亮。

    “那要是覺得挺好，就把婚結(jié)了吧。”

    陳汐手里一頓，毛衣針立刻走錯了位。

    她手里停了停，短促地?fù)Q了口氣，往回退了針，可再織下去的時候手指已經(jīng)不受控地抖了起來。

    “媽，我去給你倒杯水?！?/br>
    陳汐放下線站起身，吸了口氣把要流出的淚壓回眼里。

    方彩云戴上花鏡看著她跑出去的背影：“哎你這孩子，聽沒聽見我剛才的話??？”

    “聽見了?！标愊瘡N房走去，“就按你說的吧，我都行?！?/br>
    “嗯，你可心姐結(jié)婚了你看你二姨多省心，等你這婚結(jié)了，我也就踏實(shí)嘍。”

    暖瓶里的水緩緩流了出來，水氣在眼前蒸騰，陳汐眼里的淚也跟著冒了出來。

    該來的，總會來吧。

    ——

    過完年，兩家人就一起敲定了吉利的日子領(lǐng)了證。

    兩個年輕人都不想太折騰，尤其是陳汐，覺得領(lǐng)個證就好，但又拗不過兩位mama，最后雖然不大辦，但還是定下來兩家人湊一起吃個熱熱鬧鬧的飯，婚房也要布置下。

    婚房是城南中學(xué)分配的家屬房。

    郝建軍放棄了濱城化工分配的小房子，兩個人的份額換了個城南中學(xué)稍微大一點(diǎn)的房，離陳汐上班近些。

    辦喜宴的前一天，方彩云方彩玲帶著張可心早早就把婚房里里外外布置了一遍。

    方彩云摸著床上紅色的被面，環(huán)顧了一圈屋里的新擺設(shè)，問道：

    “怎么樣？汐汐，你看還有沒有什么地方?jīng)]弄好？”

    “挺好的，媽，二姨，二姐，你們別忙了，歇會吧?！标愊驹谝贿叄砬槔涞?，但還是努力擠出點(diǎn)笑。

    方彩云長舒一口氣：“我不累，別看都是自己布置，但是放心，明天你妥妥地嫁了出去，我這心就踏實(shí)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