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寵 第5節(jié)
“那林公子呢?他就在外頭哎?!?/br> 魏云嫻下巴一抬,“不管他。爹娘總讓我?guī)?,我才不帶男孩子玩呢。對了,你的小馬駒是不是已經(jīng)到府上了?” “嗯……是到府上了,不過爹爹把它給了別人。”許知霧垂著眸子,而后笑了笑說,“不過沒關(guān)系,阿嫻要是想去摸摸也是能摸到的?!?/br> “給了誰?是不是你那個新來的哥哥?”魏云嫻的聲音低下來,對著許知霧的耳朵小聲說,“我偷偷聽爹娘說起過,你那個新來的哥哥說不定是你大伯家的堂兄,只不過他們不方便養(yǎng),就丟給你爹娘了?!?/br> “堂兄?爹爹娘親都沒這樣說啊。” “那可能是不太好的身份吧?!蔽涸茓刮竦卣f。她猜想許孜是許家大房的外室子,京城那邊不方便承認他的身份,就丟到駢州二房來,駢州這邊天高皇帝遠的,許刺史就是最大的官,哪里還有別的什么官來管這些瑣事。 看著許知霧有些懵懂的模樣,魏云嫻摸了摸她的腦袋,對這個比自己小了兩歲的小姑娘露出了憐愛的神色,“你不懂就算了,以后會懂的?!?/br> 許知霧吃了一口冰碗,和魏云嫻說起許孜來,“……那些人原本不想讓我過去的,可是他就帶著我去了,還抱著我掛了酒曲!阿嫻你知道酒曲是做什么的嘛?酒曲就是做酒的!還有昨天,他帶我騎馬呢,騎的就是小白,可好玩了。” 魏云嫻聽出許知霧話里的喜愛之意,心里不得勁,眉毛也跟著古怪地扭了扭,“阿霧覺得他很好?” “對!我昨天玩得好開心!” “阿霧你聽我說,那個下人院本來就是你家的,他只是帶你走了走。還有小馬駒,本來就是你的,他也只是帶你騎了騎。”魏云嫻再度用憐愛的眼神看著許知霧,“你個傻乎乎!就這么被他哄住了,日后他賣了你,你還得給他數(shù)錢!” 許知霧眨眨眼睛,扭扭捏捏地說,“可是阿嫻,我不會數(shù)錢……” 第5章 祈使句 許知霧深感自己辜負了魏云嫻的信任,她竟然不會數(shù)錢! 魏云嫻恨鐵不成鋼地伸出指頭點了點許知霧的額心,“你就是傻,你傻?!?/br> 許知霧咽了咽,眼珠子都轉(zhuǎn)一圈了也不知該怎么反駁,便聽魏云嫻揚聲喊道,“林瑯!進來?!?/br> 那個林家的小公子便當真推門進來,有些受寵若驚地看著魏云嫻,“你,你喊我?” “我都說了‘林瑯’,不是喊你是喊誰?我肩膀酸了,你來給我捶捶肩。” 見他慢吞吞的,魏云嫻不耐煩地瞪他一眼,“快點,我在帶你玩呢?!?/br> 許知霧眼睜睜看著林瑯走到魏云嫻身后,動作生澀地給她錘肩,沒錘兩下,臉紅了。魏云嫻又叫他出去。 許知霧又眼看著琳瑯出去,而后說,“他好聽你的話啊?!?/br> “什么時候你那個哥哥也這么聽你話,就不用擔心他欺負你了?!蔽涸茓拐f,“阿霧,他雖然是你哥哥,但到底不是一處長大的,你可不能傻乎乎的被他哄得團團轉(zhuǎn)!什么逛院子、騎馬,都是雕、蟲、小、技!” 許知霧聽進去了一半,她回想了一番許孜立在庭院中那副沉靜又溫和的模樣,實在想不出他若是和林瑯一般聽話該是怎樣的光景。可是一旦設想起來,許知霧便感覺到一股熱意在她胸口亂竄。 她是當真想要許孜聽她話,對她好啊。 最好也不和她爭搶爹爹娘親,這樣她什么也沒少,反倒多了一個漂亮哥哥對她好! 許知霧一把抱住魏云嫻的胳膊,“阿嫻教我嘛!” “教什么?” “教聽話!” 魏云嫻笑了一聲,得意地說,“叫我jiejie?!?/br> 許知霧能屈能伸,當即響亮喊道,“阿嫻jiejie!” “好,今日我便將我畢生絕學傳授于你,許知霧聽令!”魏云嫻在坐塌上站起來,有模有樣地半閉著眼,擺出個高人姿態(tài)。 許知霧入戲地應了一聲,“阿嫻師父請說!” “魏家絕學第一條:說話要兇,聲音要大,才會令人信服!”魏云嫻說,“‘你給我吃一點好不好’,錯;‘給我吃’,對!‘請問可否讓我讓我瞧上一眼’,錯;‘給我看’,對!許知霧可明悟了?” 許知霧使勁點頭,“明悟了!” 魏云嫻隨手從桌案上抽了一枝花,點了點許知霧的額心,“今日點撥于你,望時刻謹記?!?/br> 許知霧雙眼亮亮地看著她,只覺得這個姿勢好像觀音菩薩,好仙好美,躍躍欲試著也要用枝條去點魏云嫻,兩人很快忘了教學,嘻嘻哈哈地我點你你點我。 最后許知霧倒在坐塌上,想起來什么一般坐起來,“阿嫻,第二條呢?” 魏云嫻現(xiàn)在已經(jīng)氣喘吁吁、腦袋空空,哪里還想得出什么第二條,于是隨口道,“阿霧,你得一條一條學,知道嗎,學會了我再告訴你第二條?!?/br> “好!阿嫻你真厲害!” 魏云嫻臉不紅心不跳地接受了許知霧的夸贊。 許知霧在回去的路上都還在想著魏云嫻的話。 今天的許知霧是有高人指點的許知霧。 被綠綺抱下馬車后,許知霧目標明確地走向松風院。 路上碰見個松風院的下人,許知霧問,“許孜呢?” “回姑娘的話,公子在屋里呢。公子他——” 話沒聽完,許知霧已經(jīng)沖向了許孜的屋子,她急于嘗試魏云嫻告訴她的小妙招。 推門而入,許知霧覺得這屋里有些悶,還有些苦澀的氣味,她在鼻子前頭扇了扇,往四下里一瞧,最里頭的床榻上隱約可見一個躺著的人影。 許知霧拎著裙擺跑過去,一把掀開許孜的帳簾,而后用一種驚奇的語氣說,“都中午了,你還在睡覺??!” 見許孜的目光溫溫和和地看過來,許知霧吐了吐舌頭,“你羞羞!” “叫阿霧見笑了?!痹S孜撐著床榻坐起來,笑容有些虛弱,“晚上有些著涼,沒能起來床?!?/br> 許知霧仔細瞅了瞅他,“你生病了?” 許孜搖搖頭,“不過是著涼罷了?!?/br> “不是生病啊……”許知霧眼珠子一轉(zhuǎn),謹記著魏云嫻的話,用理所當然的口吻說,“那你起來,帶我騎馬!” 后頭跟進來的松濤聞言連忙阻攔,“姑娘不可,姑娘要尋公子玩耍,還是改日吧!” “為什么要改日,就現(xiàn)在,立刻,馬上!”許知霧的下巴越抬越高。 許孜微微笑了笑,披散的墨色長發(fā)柔順地垂在被子上,“就依阿霧meimei?!?/br> 他說著便要掀開被子起床。 許知霧得了他的應允,得意地看向方才出聲阻攔的松濤,卻觸及松濤不贊同的眼神,仿佛她是什么壞孩子一般。 許知霧驕矜的笑容一頓,心里微微揪起來。 就好像她當真做錯了事,卻不知道錯在哪里。 恰在此時,外頭有幾道腳步聲漸近,還有個熟悉的聲音,正是打理這兩間院子的老仆善姑,“公子不知為何睡在地上,這才著涼……想必還是不適應……” 許知霧沒有在意這句話,倒是許孜垂首斂目,手也攥了起來。 一行人推門而入,為首的便是許母,善姑落后她半步說話,后頭幾個丫鬟端藥的端藥,端水盆的端水盆,拿帕子的拿帕子。 這陣仗看得許知霧茫茫然。 她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許孜好像真的是生病了,著涼也是生病的一種。 “許知霧,過來!”許母看著許知霧,喊了她的全名,叫許知霧身子一抖。 她慢吞吞地挪—— “快點!” 許知霧一驚,走過去往許母懷里一扎,沒出息地無聲告饒。 “門外就聽見你的聲音了,叫你哥哥立刻馬上做什么?” 許知霧弱弱地答,“騎、騎馬?!?/br> “你哥哥都生病了,你還讓他帶你去騎馬!”許母咬著牙,最氣的卻是許知霧那副使喚下人的口氣,叫她不禁反省,他們是不是把許知霧寵壞了? 才叫她這樣沒大沒小地使喚小孜,活脫脫的驕縱大小姐模樣? 這樣想著,許母一巴掌拍在許知霧的屁、股上。 許知霧徹底愣住,眨了幾下眼睛才反應過來,她埋在許母嗚嗚地哭,又委屈又羞恥還難過。 娘親都好久沒打過她了…… 還打在屁屁上。 她還是背對著許孜的,所以她挨打的屁屁就是朝著他的…… 許知霧丟臉丟大發(fā)了。 她越哭越大聲,回蕩得滿屋子都是。 “許、知、霧!”許母一字一頓高聲喝道。 許知霧連忙將哭聲一收,一哽一哽的,仿佛哭聲被堵在了喉嚨里似的。 于是嘩啦啦下大雨一般的嚎啕大哭變作綿綿小雨一般的抽噎,還是悲傷又綿長的那種,一時半會兒也哭不盡,眼淚只管順著臉頰往下淌。 直教人懷疑她小小的身子里哪兒來那么多淚水。 她無力又悲傷地蹲下來,整個人小小的一團——哭起來的團子一脹一縮,從后頭看著格外地有喜感。 許孜看著許知霧一顫一顫的可憐背影,抬眼對走過來的許母說,“不怪阿霧meimei,我答應了要帶她騎馬,是我失約了。” 結(jié)果許母更覺得許孜懂事得叫人心酸,拍了拍他的被子說,“你這孩子,也沒多大,竟這樣懂事體貼。這事確實是阿霧不好,我在外邊都聽得清清楚楚。來,先把藥喝了。” “母親,其實松濤已經(jīng)給我熬了藥?!?/br> “松濤向來周全,不過這藥是為娘的心意,阿霧生病的時候我也是這樣照料她的?!痹S母話里的意思很明白,是要將許孜一視同仁,生病的時候也有許知霧同等的待遇。 許孜將藥碗接過來,“多謝母親,我還是自己喝?!?/br> 說完,他垂眸將藥汁當水一般灌進肚子里,而后朝著許母笑,“這樣喝快一些,我不怕苦?!?/br> 許母看得眼眶一酸。 哪里有孩子不怕苦的,不過是擔心顯得嬌氣,麻煩了他們罷了。 她連忙將丫鬟手里的蜜餞遞給許孜,“小孜,吃點蜜棗壓壓苦味,這棗子甜得很。” 這時,兩人都感覺到原本嗚嗚咽咽連綿不絕的哭聲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而許母身邊儼然冒出來一顆小腦袋。 許知霧伸出一根指頭,悄悄地在許母手心扒拉住了一顆蜜棗,帶著哭腔軟軟地說,“娘親,我可以吃一顆蜜棗嘛?就一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