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寧負(fù)如來不負(fù)卿(十二)
幾輪菜肴置換之后,晚膳結(jié)束,飯菜被撤下,眾人面前的桌案上重新擺放了果點。一時無聊,張美人提議猜謎做游戲,輸者便表演一個節(jié)目,借以打發(fā)時間,得到大多數(shù)人的附和。 大家雖然興致勃勃卻也有顧忌,皆小心看向上座的蕭予綾和周天行。 感受到眾人期盼的目光,即便平時蕭予綾不喜歡和這些美人們打交道,此番倒也沒有了芥蒂,一口答應(yīng)下來。就連一向很守本分的秀荷還有刑風(fēng)等幾個侍衛(wèi)也被她拉了進(jìn)來,大家一起玩鬧。 在眾人看不到的桌案下,周天行一直握住蕭予綾的手,嘴角微微上翹,大有青春少年情竇初開的竊喜。見她答應(yīng)猜謎,他更加喜悅,眼眸因為這喜悅而璀璨起來,灼灼其華。 這個猜謎游戲十分隨性,輪流出題,若是有人搶著回答便也算了,若是沒有,便挨個輪換了答。 蕭予綾雖然心思靈活,卻并不擅長當(dāng)下這種咬文嚼字的猜謎,本以為會輸?shù)煤軕K。誰知道,那些個美人們存了心在周天行面前賣弄一番,每次不等輪到她,那些美人們便嘰嘰喳喳將迷搶了過去,而后自然是猜不中的,難免是一番歌舞表演。 蕭予綾坐在上面看得專心,拋棄這些美人的身份不說,她們的才藝和美色確實是令人賞心悅目的。 不大一會,先后便有四個美人猜錯了迷,展示了各自擅長的東西,或彈奏雅樂、或放聲一歌,或以搖曳的舞姿獲得眾人贊賞。 蕭予綾看著場中舞動的路美人,此時的她已經(jīng)褪去了厚重的襖子,身著衣袖寬大的粉色透明紗裙,裙子輕盈。那裙擺和寬袖隨著她的一顰一動而輕輕漂浮,給人以輕盈曼妙之感。 只見她手如拈花顫動,身形如燕般飛舞,加之嫵媚的面孔,令在場的人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就在她旋身舞動之際,外面吹起一陣狂風(fēng),風(fēng)慢慢從門口灌入,拂過她的身體,竟然讓人覺得她隨時可能化手為翼,隨風(fēng)翩然而去。 看到這里,蕭予綾想到前世讀過的史書,成帝的皇后趙飛燕的舞姿冠絕天下,和路美人比起來大概也不過如此了。 思及此,蕭予綾側(cè)頭,看向周天行,不由感嘆,若是他不是個太過理智且志向堅定得近乎殘酷的丈夫,路美人大概能夠成為大周朝的飛燕皇后吧? 感受到她的目光,周天行扭頭,費解道:“阿綾為何如此看著我?” “天行,你覺得路美人的舞跳得可好?” 蕭予綾這一問,不過是就事論事而已,卻讓周天行不由警覺起來。他若有所思的打量她,而后堅決的搖頭,道:“不過如此而已!” 蕭予綾一愣,她身為女子也難免被路美人的舞蹈所吸引,更何況他這個真正的男人?待她發(fā)現(xiàn)周天行眼中的小心時,她方才悟出他為何這樣說。 她哭笑不得的看著他,喃喃:“我不過是想和你一起談?wù)撘幌侣访廊说奈枳?,并沒有試探你的意思,你多想了?!?/br> 聞言,周天行倒也不局促,頷首,義正言辭的回答:“路美人的舞美則美矣,卻也難登大雅之堂,在我心中自然是不過如此?!?/br> 蕭予綾咧嘴笑開,知道他的這番話說得口是心非,畢竟剛才他看舞蹈也看得十分專注,若是不過如此,豈能吸引住他? 但他能顧及她的感受,雖不能說出甜言蜜語,這樣的善意謊言實屬難得。 見她笑,周天行便也跟著笑,好似悟出了與她相處的方式,不禁又是一陣暗喜,握住她的手緊了緊。 眼看著將近午夜,美人們都表演了一番節(jié)目,不再搶著出題和答題。終于輪到蕭予綾出謎,她開始作難,對這些東西實在不了解。 但眾人皆望著她,她萬萬丟不起這個人,只得循著記憶,將別人的字謎拿了出來,道:“黑不是,白不是,紅黃更不是;和狐狼貓狗仿佛,既非家畜,又非野獸。詩也有,詞也有,論語上也有;對東西南北模糊,雖是短品,也是妙文。打兩個字。” 她說完,周天行率先開口贊道:“阿綾可當(dāng)天下第一才女,雖然只是一個謎語,卻好似華章,其中文采和意味,便是許多丈夫也不及。” 蕭予綾一紅,訕訕道:“這、這不是我想的,是聽別人所說……” 她的聲音不大,很快被下面美人們的喧嘩聲所淹沒。 “曾聽聞王妃的父親何太傅當(dāng)年是天下第一大賢,果然是虎父無犬女!” “是呀,是呀,這個謎聽上去還是一個對子呢,甚妙甚妙!” “這也太難了,到底答案是什么?” “我猜不出來,可有人能猜出來?” …… 被人夸獎了,卻不是因為自己的真才實學(xué),蕭予綾臉皮再厚也招架不住,欲抬首與眾人解釋。 此時,周天行笑了起來,道:“王妃所出的這個謎語甚是有趣,若是有人猜中,本王有賞?!?/br> 蕭予綾張了張嘴,到底沒有將實話再次強調(diào)一遍。 下面的幾個美人聽到周天行有賞,皆雙眼一亮,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有個美人甚至大膽問道:“郡王欲賞賜什么?可否讓我等自行挑選?” 周天行莞爾,問:“爾等欲挑選什么?” “若是我們姐妹有人猜出這個謎,郡王能否許我等明夜侍寢?” 聞言,周天行微笑的臉頰微微僵硬,下意識的看向蕭予綾。蕭予綾覺得此情此景十分好笑,周天行一個大丈夫在這些美人的眼里儼然是秀色可餐的肥rou,眾人恨不得將他生吞下肚。 同時,她又覺得十分可氣,他和她之間感情再深,到底還是多了幾個不甘寂寞的婦人。 由此,她倒是想起來,他是答應(yīng)不碰其他婦人,可也不能總讓這些人呆在她們身邊吧?時間長了,難保不會節(jié)外生枝。 她眼眸一轉(zhuǎn),道:“王爺平日里為國為民,冷落了美人們。聽聞王爺手下能人異士眾多,不如……若是誰贏了這個謎,便由王爺做媒,為美人們挑選一個好夫婿吧!” 聞言,周天行先是一愣,而后別有深意的看她一眼,也不管眾人的面色,頷首道:“這確實是個好賞賜。” 蕭予綾本來只是試探,沒有想到他如此輕易的就能答應(yīng),反倒有些怔愣。 下面的幾個美人先是呆住,后來便嚷嚷開去,道:“郡王不可如此呀,我等被陛下賜予郡王,便是郡王的婦人,豈可如此?” “郡王……” “郡王!” …… 蕭予綾眼睛一掃,發(fā)現(xiàn)有幾個美人哭鬧得厲害,但也有幾個人面帶猶豫之色。她心里了然,這些美人被人送來送去,且都慣于以色侍人。所謂的貞潔和氣度,在她們看來不值一文。那些哭鬧的美人,并不是因為本性貞烈,不過是舍不得攀附郡王的機會。 那些猶豫的,也只是因為意識到要想得到周天行的寵幸實在是不易,還不如找一個良人相許,畢竟有周天行保媒,以后在夫家的地位縱使不高,也能有個棲身之所。 但這個時代丈夫大多獨斷專行,這些美人們無論選擇什么,畢竟侍奉過太多的男子,都得不到幸福。 蕭予綾想得出神,忽覺手上傳來一陣疼痛,忙扭頭看了過去。 周天行手上的力度絲毫不減,笑問:“阿綾在想什么?如此出神,我連喚你幾次,你竟都沒有聽到?!?/br> 她面不改色,道:“我在想,這些美人出身本就不高,又曾經(jīng)做過你那兄長的婦人,怕是沒有幾個丈夫能夠容忍她們。將她們這般送去,算不算是……” 周天行手上的力道減了許多,指腹輕輕摩挲她的手背,道:“你不必為她們擔(dān)心,你方才若是不做如此提議,待我事成之后,也萬萬留她們不得!她們中若有人承你的情,你便記下來,一一尋個名頭將她們送出府去便是。若是不識好歹,便等著來日給我的好兄長陪葬吧!” 他的意思她明白,這些美人即便無害,但名義上就是成帝曾經(jīng)的婦人、現(xiàn)下的細(xì)作,于情于理都留她們不得。她方才一個無心的提議,倒是給她們留了一條活路。 她輕輕頷首,看向底下哭鬧的幾個美人,不禁蹙眉,道:“你們這是做什么?我不過是提議而已,你們?nèi)羰窃敢饩驮囍乱幌逻@字謎,若是不愿意便在旁邊看著好了!” 聞言,底下幾個美人抽抽噎噎的看向她,再看向周天行,發(fā)現(xiàn)他們二人面上皆有不耐的神色,忙閉了嘴。 大廳里不復(fù)方才的熱鬧,一時間噤若寒蟬。好一會,一個美人站了出來,微微一拜,道:“王妃,這個字謎花貓?” 蕭予綾笑了起來,這時候原也沒有人在乎她們的對錯,不過是要她們的態(tài)度而已。只要起來猜謎,便是愿意聽從安排出府的。 相繼的,有四個美人猜了答案。 見狀,蕭予綾朗聲道:“可還有美人愿意一試?若是無人愿試,我便公布答案了!” 她說著,視線一一看向下面坐著的美人們,個個眼神閃躲不敢看她,但再沒有人愿意出來猜謎。 她也不再勸,又想到方才周天行說話的神情,不由為她們嘆了一口氣,道:“那我便說答案了,這謎底便是猜謎二字?!?/br> 說完,周天行輕輕笑了起來,道:“這個謎底倒是應(yīng)景。” 他話落,蕭予綾發(fā)現(xiàn)廳外有一侍衛(wèi)神色慌張,面上還掛著汗滴,好似有要事稟告,卻又顧慮廳中眾人。 思及此,蕭予綾扯了扯他的手,以眼神示意他看過去。 瞬間,周天行面色一變,道:“現(xiàn)下不早了,爾等退下吧,本王和王妃稍事休息后還需準(zhǔn)備祭拜之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