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真作假來,假亦真(六)
周天行聽了刑風(fēng)的回話,郁結(jié)消了許多,同時也生出恍然大悟之感,難怪她態(tài)度變化無常,原來是在淮山侯府里受了氣。想到在宴席之上,曲英悄悄找過她,他心里一沉。 她的父親是當(dāng)世的賢人,她必定也是高傲的性格,會生氣也在所難免。 他長嘆一聲,對她生出許多憐惜,思及他將她丟在馬車之中,不由懊惱。遂吩咐管家立即按照她的要求調(diào)來幾個精致的小花盆、還有大小不一的花壇,再讓園丁準(zhǔn)備了些花草和工具。 準(zhǔn)備好這些,已經(jīng)夜深,他竟然不想等到明日,親自帶著下人送到她的閣樓。 蕭予綾聽到敲門聲響起,剛洗完澡,以為是刑風(fēng)找來了她要的東西,懶懶散散的將門打開,甚至沒有整理一下披散的頭發(fā)。 門一開,門里門外的人都愣住。 周天行愣愣的看著她,晶瑩的水珠正順著她的發(fā)梢往下滴,劉海凌亂的貼在她的額前和臉頰。薄薄的一件對襟衫,比之平時寬大的袍子,更顯得她玲瓏。 這副樣子,本是不成體統(tǒng)的,可在暈黃的煤油燈下,她的臉頰分外粉嫩,雙眼爍爍發(fā)亮。胸前的衣服,因為頭發(fā)滴水而黏在了她的身上。 他眼眸一黯,扭頭一看,身后的下人竟然都傻傻的看著蕭予綾,冷聲說道:“怎么?本王府中的人,難道不知道規(guī)矩嗎?” 幾個下人方才有些錯覺,眼前的人是小公子嗎?怎么看,都是個妙齡少年…… 正想得出神,聽到周天行的冷哧,忙紛紛低了頭,小心的將手里的花壇、鏟子等東西一一放了進去。 蕭予綾也回神,將周天行迎進了門,道:“王爺怎么親自過來了?” “怎么?本王還來不得?”話一出口,周天行便有些后悔,原是打算哄哄她的,可因為看到下人打量她的目光,一下改了初衷。 “綾不敢!” 周天行見她誠惶誠恐的模樣,心里一軟,她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孩子,何必與她置氣?若是何太傅在世,她怕還在家中嬌養(yǎng),哪里會被淮山侯府中一個庶出的小姐所欺負! 他伸手牽住了她的手,吩咐眾人道:“爾等退下吧!” 下人們應(yīng)了,恭敬退下,并順手將門關(guān)上。 他伸手摸著她的臉頰,道:“怎么不將頭發(fā)擦干,現(xiàn)下雖然是夏日,也難免會傷風(fēng)感冒。真是孩子氣,不懂得照顧自己?!?/br> 蕭予綾望向他的雙眼,里面盈滿了溫柔情意。不由心思一動,宛如神祗般的他,若是想要寵一個女人,只消一個眼色,便能給別人一個璀璨的星空。 他絕口不提白天的不愉快,她竟然也不想追究,只想沉醉在他給的星空中。 這個念頭,令她警覺起來。轉(zhuǎn)而又想,反正去意已定,何苦鬧出許多的不愉快,還不如在走之前,享受一下被他寵愛的滋味。就當(dāng)是,她們都是不婚主義者,要的不是天長地久,而是剎那的美好。 主意打定,她盈盈一笑,道:“我才剛洗完澡,還沒有來得及擦王爺便來了?!?/br> 周天行感到了她有意撒嬌的語氣,知道她在求和,摸了摸她的臉,說:“是本王疏忽了,你這里原也只有碧流一個下人,如今她不在了,是該調(diào)兩個婢子給你。你這樣不懂照顧自己,身邊有兩個使喚的人才能令本王放心!” 聽到他要找使喚丫頭給她,蕭予綾心里一緊,要是有了人跟著她,她還怎么進行她的計劃? 她伸手,蓋在他的大手之上,道:“王爺美意,綾心領(lǐng)!但王爺有所不知,綾不知是否因為當(dāng)初曾受過驚嚇,入睡之后,只要有陌生人的氣息,便忐忑不安。碧流在時,綾本就不習(xí)慣。如今沒有人侍候,反倒自在許多!” 他頷首,不再勉強,感嘆:“可惜今日本王已經(jīng)下令不要你在房中侍候……” “王爺不必介懷,綾本是女子,經(jīng)常在王爺?shù)姆恐幸捕嘤胁槐??!?/br> “也是!”周天行話鋒一轉(zhuǎn),看向她越來越濕的單薄對襟衫,道:“你先去把頭發(fā)擦干吧,衣服都浸濕了,小心著涼!” 蕭予綾俏皮一笑,囁嚅:“王爺既然對綾心生憐惜,何不……幫綾擦拭頭發(fā)?” 周天行一愣,她這個要求看似隨意,其實十分過分。他是堂堂的王爺,豈能侍候一個婦人? 即便,這個婦人,是他的妻子,可也只是他的從屬。 他該呵斥她的無禮要求,當(dāng)看見她眼中帶羞,睫毛撲閃,緊張的抿著雙唇,他竟出乎意料的頷首,答:“好!” 她聞聲鶯鶯笑出聲,忙旋身拿了干凈的巾帕遞給他。 他將巾帕攤開放在右手之中,靠近她的青絲。左手輕輕捻起一縷柔滑的絲發(fā)放在巾帕中,然后小心翼翼的從發(fā)頂擦到發(fā)絲。 蕭予綾微微吃驚,擦頭發(fā),不是應(yīng)該用巾帕保住腦袋,猛力的擦嗎? 他這個樣子,溫柔有余,卻不知道要擦到什么時候。 只是,她卻沒有出聲,由著他一縷一縷的擦拭。 他邊擦邊想,這些年她受苦了,還記得初見時,她瘦骨嶙峋,發(fā)絲枯黃。將養(yǎng)幾月,她不僅有了婦人的嫵媚,就連這青絲也變得黑亮順滑起來,有了幾分姿色…… 想來也對,何太傅當(dāng)年便是名滿天下的美男,她即便長不成傾國傾城之貌,也不會是蒲柳之姿。 他的動作說不上熟稔,卻十分溫柔。他指尖,間或劃過她的頭皮,或者,因為輕輕的扯動,讓她頭皮產(chǎn)生很奇怪的感覺。 好像有些酥麻,好像有微弱的電流從她的頭頂,到了她的身體各處。舒服得她想閉上眼睛,幾乎想變成一只慵懶的貓,喵喵的叫上兩聲。 周天行一側(cè)身,便發(fā)現(xiàn)她眼眸半瞇,十分享受的模樣。不由一笑,有些理解所謂的畫眉之樂,大概就和這擦拭頭發(fā)一般,因為給予了對方舒服,所以自己也很舒服。 燈芯間或噼啪作響,二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圍繞在四周的空氣,忽然多了一種甜蜜的味道。微微吸一口氣,彌漫著春的味道,沁人心扉。 半響,周天行終于將她的頭發(fā)擦到半干。 他將巾帕擱置一邊,似乎喜歡上了她柔滑的發(fā),撩了一把青絲,輕輕捏在手中把玩,遲遲不松手。 他好像新生的嬰孩,雙眼閃著好奇的光亮,將她的頭發(fā),一點一點的放在手中,試圖綰一個發(fā)髻。 只是,當(dāng)他把她的頭發(fā)撩起,露出她白皙的脖頸時,他心思忽然改了方向。 他的一只手,已然將她的頭發(fā)高高撩起,另一只手來到了她的脖頸上面,微微猶豫后,覆了上去。 他的大掌,密密合合的貼在她的后頸窩處、 蕭予綾一怔,一剎那,幾乎屏住了呼吸,卻沒有半點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