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真做假來,假亦真(二)
心里有了計較,他在她不在意時粲然一笑,雙臂一伸,將她摟到了懷里,道:“阿嶺……不,該是阿語才對……” “王爺,還是叫我阿綾,綾羅的綾,我習(xí)慣這個稱呼。” 他頷首,將臉頰枕在她的頭頂,低喃:“嗯,阿綾,予我綾羅,比起阿語來這個名字倒是更貼心些?!?/br> 他的臉輕輕蹭著她的發(fā),好像兩個慵懶的小貓互相依靠著為對方順毛,并不曖昧,卻十分親昵,柔聲說道:“你,受苦了。以后,本王會好好照顧你的。” 蕭予綾微愣,他竟然絲毫不動怒! 就在她委婉說出部分事實之前,她心里隱隱肯定他不會因此要了她的命,相處多日,她看得出他不是嗜殺之人。但沒有想到,他竟然絲毫不追究。 常人,不會因為做不成皇帝而苦惱。因為,皇位離常人太遙遠。 但,皇上和太子,會因為不能做皇帝而苦惱,因為這實在是原本就屬于他們的東西。 她深深明白他的苦痛和郁悶,所以,他若是動怒,她是可以原諒的。 萬萬不曾預(yù)料到,他不為難她,還承諾要照顧她。 蕭予綾無端端的生出一絲愧疚,畢竟她撒了謊。無論臉皮多厚,無論本性多么涼薄,在欺騙了他人卻換來他人真心以待時,難免都會惴惴不安。 她在慶幸躲過一劫,又在因為欺瞞而心虛,所以不曾注意到,她剛才的說法漏洞極大。也不曾去思考,周天行如此聰明的人,怎么會抓不住這個漏洞。 在緩緩前行的馬車?yán)?,兩人依偎著對方,許久,她才輕輕抬首看他。 對上他一雙黑亮的眼眸,眼眸清澈宛如清泉,清晰倒映著她的影子。她心底發(fā)出一聲嘆息,罷了,罷了,反正在此地也是迥然一身,何必要管什么身份地位,要想什么離去?他如此待她,她就以他為家,安安心心呆在他的身邊吧! 思及此,她再次伸手環(huán)住他,道:“我以后在四下無人之時,可以喚王爺天行嗎?” 周天行的手輕輕撫過她長長的青絲,答:“阿綾以后便是我的家人,自然可以稱呼我的名諱?!?/br> 在這里生活多時,蕭予綾早已了解這是一個等級嚴(yán)苛的時代,他若是不答應(yīng)也是人之常情。深入骨髓的禮儀教化,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拋棄。 她問這話,問得有些鬼使神差,問完她就后悔了,所謂得寸進尺便是她這樣的行為。周天行能不計前嫌,能夠許諾照料她,她不知感恩反倒忘了本分。 她心里做了被拒絕的準(zhǔn)備,雖然隱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期盼。 沒想到,他答應(yīng)得如此爽快。她怔愣片刻之后,喜悅?cè)缤彼话阌可纤男念^,將她的心肺脾臟全然占據(jù)。 堂堂王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竟然答應(yīng)了她的無理要求。而且,他還說,從今后,他便是她的家人! 家人,家人!看似尋常,其中卻透著無比親密的關(guān)系。 蕭予綾呵呵笑開,生出無限感慨。在這個世上,她便是無根草,便是漂浮萍,可卻因為他的一句話,有了塵埃落地的感覺,有了落葉歸根的唏噓。 “天行,謝謝你,謝謝你!”真的感謝你,讓本是游魂的我有了遮風(fēng)避雨的家。 “不是說好了是家人嗎?家人之間,何必言謝?” 是呀,一家人,哪有相互客氣的? 蕭予綾的心,好像是在海上被海風(fēng)吹起的船帆,鼓鼓的、脹脹的,被他給的感動所盈滿,再也容不下其他東西。 因為有了這種盈滿,她感到自己得到了許多,必須迫不及待的給予他一切,不然會不安。 她決定了,以后要盡自己的能力為他達成一切。 思及此,她無比鄭重的說道:“天行,我覺得我雖然不是當(dāng)世名流賢士,可我有很多他們沒有的長處,也能幫你做許多他們做不到的事情,更能幫你想許多他們想不到的主意?!?/br> 她說得毫不謙虛,只差沒有大聲宣布,我是人才,是人才! 周天行先是一愣,她一個婦人居然能自信的說出這番話,隨即想到她的一番作為和欺騙,倒也真是懂得不少!而后不由嘆息,可惜她是個婦人! 一個婦人,縱使再有才華,也只是一個婦人而已。 想到這里,他朗聲笑開,戲謔道:“是呀,阿綾可以為我做許多別人做不到的事情,也可以為我想許多別人想不到的點子!” 這話,沒有什么問題,可他的語氣聽在蕭予綾的耳朵里非常不舒服,她有點不悅的問:“怎么,你不相信嗎?” “信,當(dāng)然信!阿綾若是愿意,可以為我生兒育女,可以為我想些法子開枝散葉……這些,不都是他人無法做到的嗎?” 蕭予綾瞠目結(jié)舌的看著他,即便意識到他瞧不起女子,卻顧不得計較。她對他,確實是有那種意思的,可他這樣說,是不是太直接,也太快了吧? “天、天行,你……” “怎么?阿綾為何雙眼圓睜看著我,難道說,你不愿意?” “不、不是……” “那你是答應(yīng)為我生兒育女了?” “也不是?!?/br> 周天行蹙起了眉頭,做很認真的思考片刻狀,道:“阿綾,我委實困惑,你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本意是什么?” “我、我只是覺得,是不是太快了些?”蕭予綾說出自己的疑問,好像在今天之前,他們還是主從關(guān)系。雖然,他對她確實特別。 周天行又是朗聲笑開,反問:“阿綾忘了,你和我自小是有婚約的,父母之命,怎么能說快呢?” 聞言,蕭予綾的表情僵住。難道說,他的承諾,他給予的包容,全都是因為他和何語的婚約?因為她占據(jù)的這具身體,是他老師的女兒? 他對她的那些情意,他剛才在淮山侯府中的焦急,都只是因為何語,與她蕭予綾沒有半分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