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0)
而黑袍人,則默默站在一張地圖前, 縮在寬大的黑袍袖子中, 似乎在微微發(fā)抖。 他抬頭凝望那張遼闊的地圖。 地圖最中心, 是巴別塔, 用一個巨大的紅點標注。 但是巴別塔周遭的黑暗極詭中,無數(shù)的大小各異的紅點藍點幽幽閃爍, 毫無規(guī)律的排列, 也不知道代表著什么。這些亮點在那張全息地圖上忽隱忽現(xiàn), 組成了一條燦爛的星河。 有點紅藍點的所在地,是連最勇敢最機警的探索小隊都從未到達過的地方,但那兒的一山一水卻都繪制在了這張地圖上。 黑袍人僵硬地邁出一步,在巴別塔代表的紅點周遭一個最大的藍點上點了點, 輕吟一聲,古德里安。 他的聲音依然尖銳嘶啞, 冷漠機械,毫無感情。 在他身后, 赫然坐著沒有一絲生機的老頭兒,趴在辦公桌上。 但是太乙之前, 對趴著的老頭兒視若無睹。 什么玩意,看不懂啊。青帝陛下頭疼地看著身前的厚厚的一摞復雜圖紙。 一個下午都快要過去了,但什么進展都沒有。 她哀嚎一句,卻也沒什么辦法,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看下去,嘴里不住嘟囔著,術(shù)業(yè)有專攻, 就算我是個天才也看不懂啊。 那些圖紙復雜到了一定程度,計夏青盡管是個天才,卻也不是神仙。這些巴別塔最頂尖的建筑學家一手修筑的要塞,其中的各種密道各種防御設(shè)施暫且不談,就是那基礎(chǔ)的水電硬件設(shè)施,她都看得頭大如斗。 宿白早就放棄了看懂這些圖紙,看著還在硬啃的女朋友,忍不住開口,劍走偏鋒給出新思路,我們是不是能反向思考? 計夏青茫然抬起頭,看著她,什么意思? 小龍沉吟一會,我懂老師那個人,他很聰明,不會做沒有用的安排。她看向計夏青,指了指身前的圖紙,他給我們這些我們看不懂的圖紙,還特意寫了張紙條強調(diào),這不是復制版,就是當年的原版,肯定不是讓我們看懂的,有問題的是這些圖紙本身。 不是讓我們看懂圖紙的內(nèi)容,計夏青低語,思索著小龍的話,是圖紙本身有蹊蹺? 小龍點點頭,我覺得是這樣。 計夏青回憶起上輩子一些亂七八糟的諜戰(zhàn)片和偵探小說科學小知識,猶豫一會,看向小龍,要不我們用火烤一烤? 有種隱形墨水書寫成的筆跡,有些是要火烤才能顯現(xiàn)的。 宿白顯然沒get到這個知識點,一臉懵逼地看著她,伸出手摸向她的額頭,似乎是想看看眼前的人是不是腦子轉(zhuǎn)傻了。 計夏青嘆口氣,將龍爪子扒拉開,沉吟一會,將所有紙張一列排開。 因為是最重要的圖紙,所以這些畫了繁復線條的紙張用的都是最好的紙,在巴別塔修建好后就一直保存在真空環(huán)境中,過了這么多年依然嶄新。紙張厚薄均一,拿在手中極有質(zhì)感。 紙都是一樣的紙,她rou眼掃過去,沒有發(fā)現(xiàn)一絲異樣,沒有發(fā)現(xiàn)大小不一缺角修補之類的痕跡,咦? 她拿起其中一張,皺眉看著,翻來覆去,看向小龍,你看看,這張紙和其他的是不是有色差? 小龍瞪大了眼睛,仔細甄別著,但最后也只是極不確定地搖搖頭,看不出來,好像有一點。 計夏青心中一動,拿起那張紙,仔細看著上面的內(nèi)容。 是巴別塔的塔身主體建造圖紙,計夏青遞給小龍,確實是有五層,兩層在地上,三層在地下。 宿白接過圖紙,翻過來倒過去地看,嘴中嘟囔著, 這看起來可不像個塔啊,像個倒扣過來的雞蛋布丁。 下寬上窄,但側(cè)面是個等腰梯形,而并非三角形。 計夏青一怔,迅速拿過來那張紙,仔細打量著,喃喃自語,是,最上面那一層,太大了。 沒有塔尖。 難道之前看到的塔主老頭兒的辦公室,不是頂層? 小龍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遲疑地搖搖頭,可是不對,我們離開巴別塔主體去探索的時候,當然回頭看過,巴別塔長得就是和圖紙上一樣的,老師就是在頂層辦公,再上面就沒有東西了。 計夏青皺著眉,彈著那張紙,不一定,說不定用特殊的方式屏蔽了我們的視覺感知,就像我們剛才去參觀過的,那個明明存在于巴別塔里邊,但從來沒有人知道的軍事基地,那片斷壁殘垣。 那紙張顏色不一樣也就有了解釋,宿白又看了看,心中有了底,這張紙確實更加突出一些,或許這張圖紙和其他的不是同一批生產(chǎn)的,所以有了輕微的色差。 在真空中保存,最大程度地還原了這些紙張的原本樣貌。 那你覺得,這張圖紙的時間,是在其他這些圖紙之前,還是之后?計夏青看著眼前的圖紙,看著思索的小龍。 我覺得,是之后。小龍沉吟了一會,說出了自己的判斷,我們知道,巴別塔確實是按照這張圖紙是哪個繪制的建造的,那說明這是最后一批,可能之前沒有定稿,換了幾次外形,最后定了這個罷了。 可以解釋得通,但要是真的這么簡單,為什么塔主老頭兒要把它給我們?計夏青看著小龍,猶豫一會,還是沒打算瞞著自己的猜測,朗聲說著,也不知道是不是說給太乙聽,你的解釋表面上是可以解釋得通的,但有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她拿起那張紙,指了指上面的圖案,巴別塔的塔身主體是所有圖紙的基礎(chǔ),怎么可能塔身比其他層還要先建成? 這就像極了那些寓言故事里的傻商人,不要建一樓二樓,只要三樓。 沒有這張圖紙,這些,都是廢紙。計夏青指尖點了點其他散在桌上的紙張,所以,這張,應該是很靠前的。 小龍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但是沒法解釋,為什么最后建好的塔的主體,是最早的一張圖紙? 可能又是一個改了無數(shù)次方案最后選擇用第一版的甲乙方悲催故事。計夏青吐著小龍聽不懂的槽,聳聳肩。 什么意思? 計夏青嘆口氣,開個玩笑。我倒是有另外一個想法。 她抱臂捏著下巴,思索著,如果假設(shè)現(xiàn)在的巴別塔確實有5層,得到的答案不能成立,為什么不假設(shè),現(xiàn)在的巴別塔不是圖紙上的巴別塔呢? 如果巴別塔實際上有更多層,比如七層九層,但是由于某種原因,只能展示五層,那這份圖紙的色差就可以解釋了。 小龍很快跟上了她的思路,點點頭,只是后來做的一個偽裝而已,一份假圖紙,仗著我們看不懂各層里面的基礎(chǔ)布置,強行把更高的塔改成三層。 計夏青贊許地點點頭,就是這個意思。 她看向桌面上其他的圖紙,眸里滑過一絲精光,也不知道這里的圖紙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 這個老頭子,呵,心里的花花腸子太多了,我遲早得和他碰一碰。 宿白嗓子一啞,表情糾結(jié)起來。 一邊是養(yǎng)育她的老師,一邊是自己的愛人。 但是現(xiàn)在兩人明顯站在了不同的角度看問題。 阿青。她張嘴,想要叫出面前人的名字,卻只叫出了一個氣聲??粗妓髦许永锿回C俺鼍獾呐?,她沉默一會,還是低落地低下頭,只得走到窗邊,猛得推開窗。 戶外一股不大不小涼爽的勁風撲面而來,卷著幾片落葉飄轉(zhuǎn)。新鮮的空氣沁潤了她的心肺。宿白深吸一口氣,打起精神,卻聽見了身后的哀嚎,宿白!快關(guān)窗,風太大了! 她茫然回頭,卻看見自家女朋友宛若一只大撲棱蛾子,上躥下跳,收攏著那些在空中飛舞的紙張。 小龍戰(zhàn)術(shù)性后仰,急忙將窗關(guān)上,迅速跟著計夏青一起收攏被吹跑的紙張,在青帝陛下略帶有幾分責怪和嗔意的眼神中吐了吐舌頭,笑得討好。 還好門關(guān)上了,也幸好沒被風吹到外面去。計夏青站在沙發(fā)前,整理著手中的文件,忍不住捏住了小龍的耳朵,轉(zhuǎn)了半圈,在宿白齜牙咧嘴的表情中收回了手,又敲了一個腦瓜崩,要是被風吹出去了,看你怎么交差! 小龍和她一起按照記憶將紙張順序放好,自知有錯,不吭一聲。 少一張。計夏青皺起眉頭,翻看著,超強的記憶發(fā)揮了作用,是熔爐那一張。 那一層巴別塔的圖紙也只是一個簡單的熔爐外殼而已,相當于只是在熔爐外面罩了一層鐵罩子,相當簡單,所以計夏青才在一堆復雜的圖紙里一下記住了它。 熔爐的圖紙?沒有,至于為什么沒有,計夏青剛才也問過小龍了。 宿白大笑兩聲,阿青,那可是神之居所,我們怎么可能有神之居所的圖紙?神之居所是神自己建造的啊。 好吧,計夏青無奈之下接受了這個解釋。 可是就算它不算重要,也是所有圖紙中的一頁。計夏青還是擔憂地皺起了眉頭,在地上找著。 宿白看著她翻開了沙發(fā)靠墊,挪開了茶幾看地板,甚至想要趴在地上往高大的書架底下看,急忙攔住了她,阿青,我來找。 她自告奮勇將功贖罪,趴在地上搜尋著每一寸角落。計夏青坐在沙發(fā)上,眉毛越皺越緊。 沒找到。小龍整個房間搜了一遍,遍尋無果,茫然地站起來,老老實實在計夏青面前站直,是我錯了。 這可是巴別塔最重要的資料之一,就這么因為自己的原因丟了一頁。 都可以想象塔主老頭兒暴跳如雷地指著她的鼻子怒喝了。 小龍心中漫上一絲絲小恐慌。 你確定沒飄出去吧,當時你就在窗戶前面,也只開了那一扇窗戶。計夏青瞇起眼睛回憶著剛才的畫面,順便溫柔地幫灰頭土臉的小家伙拍打著身上的灰塵,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那就一定還在房間里,只是我們沒找到。 宿白委屈地嘆口氣,師尊,我把地上每一寸都找過了,真的沒有。 計夏青無奈地搖搖頭,走幾步,來到書桌前,打算先把這一垛先收起來。 只是她很快頓住了腳步,神色古怪。 阿青?小龍看著她停住的背影,好奇地探過一個腦袋,順著她的眼神,看向書桌。 那一張在地上遍尋不至的圖紙,就好端端在桌上。 好家伙,宿白瞪大了眼睛,這張沒被吹跑? 她很快就開心起來,大概是終于不用被塔主老頭兒罵了,嘴中話也多了起來,原來這一張根本就沒動嘛,我剛才真是,一直在地上找,都沒想到往桌上看一看的。啊,太乙應該一直看著我們的呢,啊啊啊啊蠢死了!她上前兩步,想要拿起那張紙,交給計夏青。 她伸出去的龍爪子被計夏青打掉了,青帝陛下一臉嚴肅,看著手上的圖紙,輕聲問,為什么這一張沒被吹跑? 宿白一愣,看向計夏青嚴肅的表情,遲疑地回答,大概是運氣好?在最底下? 剛才為了對比紙張顏色,所有圖紙都是一字排開的。計夏青嘆口氣,沒道理其他的都被吹跑了,就剩下它。 她先將其他的圖紙收起來,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面前的這一張圖紙,輕輕拿起來,端詳著紙張的顏色。 也與其他的紙一樣。 她掂量了下手中的紙,果然,似乎稍微重一點點。 就是這一點點,剛才讓它沒有被風吹跑。 計夏青微微挑眉,將紙對著光舉起來,仔細看著每一寸紙面,過了許久,終于有了發(fā)現(xiàn),她瞳孔微縮! 小白!快!拿美工刀來!她呼吸急促起來。 宿白知道她有了發(fā)現(xiàn),動作卻慢了點,撓撓頭,要割開嗎?里面有東西?不不太好吧。 計夏青抬起頭,眼神亮晶晶,能到我們手里的,都是經(jīng)過老頭兒篩選了一遍的東西。現(xiàn)在這個要么是老頭兒故意給我們的線索,要么是一條漏網(wǎng)之魚,他也沒發(fā)現(xiàn)。 現(xiàn)在太乙沒跳出來喊停我們,就說明這是給我們的線索。計夏青翻找著抽屜,想要找一把小刀出來。 宿白聞言,連連點頭,從一旁拿出一把,安撫著激動的計夏青,阿青,我來。 青帝陛下急了,怎么就不能我來? 你看看你手抖的。小龍吐槽。 計夏青看了眼自己微微顫動的雙手,失笑,搖搖頭,急忙將椅子讓給宿白,聚精會神地盯著她動作。 小龍先小心翼翼挑了個沒有圖畫的空白角落,割下一個小角,看著紙的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