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林建民回頭把學(xué)兵送回了周家,?自己騎著三輪車，又回了小寨村。

    要遷戶口，還得先拿著原來的戶口本。

    本來也就是件跑腿的小事兒,?可是林家今天,?也不太平。

    棉紡廠也是今天開始恢復(fù)上班的,?年前分好的房子,?說得是上班后發(fā)鑰匙,?王麗珍一早就起來捯飭，化了妝還穿的喇叭褲。

    可回來的時候,?臉上卻一點喜色都沒有，王麗珍的頭發(fā)也亂了，進(jìn)門連張紅英的招呼都沒理就進(jìn)了屋，林建國趕緊跟著進(jìn)去,?夫妻倆緊接著就吵了起來。

    原來，今天領(lǐng)到了鑰匙后，王麗珍午休時候就跟林建國去看新房了。

    可那房子，卻不是早先通知時候的兩室一廳，變成了一室一廳。

    王麗珍在那屋子里轉(zhuǎn)了十幾圈，確定鑰匙跟房子是對的,?就急吼吼的跑回去找后勤部主任，她以為是分鑰匙的人給錯了，卻沒想到，后勤部主任說她分到的,?就是一套一室一廳的房子。

    “不可能！年前通知的時候,?我的名字在小黑板上掛著，就是兩室一廳，你現(xiàn)在給我改成一室,?這算怎么回事兒？！”王麗珍當(dāng)時就跟人家主任吵了起來。

    分房子啊，多大的事兒啊，怎么能說變就變了，屋子直接就給自己少了一間。

    王麗珍委屈極了，可人家主任就是一副沒錯的樣子，還恐嚇王麗珍，說她再鬧，對廠里分房子不滿意的話，那就等下一批再分。

    王麗珍當(dāng)時就炸了，可是林建國卻把她拽出了人家主任的辦公室。

    “一室就一室吧，總比沒有好不是?！绷纸▏沁@么想的。

    “我送了那么些錢，最后就換個一室一廳，憑什么啊！”不甘心的王麗珍差點沖回去跟那主任打起來，不過最終還是被林建國給拽了出來。

    林建民到家進(jìn)門的時候，王麗珍就正往外走呢，她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了一包，氣沖沖的丟下了一句話，還有不知所措的林建國和林大偉。

    “離婚！等你什么時候再分到房子，咱們就什么時候復(fù)婚！”

    林建民尷尬的閃在一邊，大偉哭著跑出來追他媽，卻被王麗珍呵斥了回來，林建民趕緊過去把孩子帶回家，就看到張紅英在問林建國。

    “到底是怎么回事兒??？這分好的房子，怎么能說變就變?。磕强墒欠孔影。　睆埣t英也是隱隱約約知道王麗珍給廠里領(lǐng)導(dǎo)送錢的事兒，實在不理解。

    “唉！聽說過年的時候，還有沒分到房子的人去活動關(guān)系，也不知道是誰，把我們的名額給頂了下去?！绷纸▏脨赖亩琢讼氯ァ?/br>
    張紅英這才注意到了林建民，“你回來干啥？”

    林建民沒說話，跟著張紅英進(jìn)了屋。

    林建民拿到了戶口本，又到村委會開了證明，一邊去跑證明，一邊找了工人把店里的煤爐子和特制的方鏊子都給做好了。

    周小娥吃了幾天消炎藥，胃口明顯變好了許多，林建民每每想帶她去醫(yī)院，周小娥都不肯去，看著妻子慢慢恢復(fù)的氣色林建民也覺得沒什么事兒，可是每每回憶起那個夢，林建民還是會嚇得一哆嗦。

    “那咱們的餡餅店，叫個什么名字呢？”

    林建民難得忙完的早，一邊一個抱著兒子女兒，樂呵的往上拋。

    周小娥在給兩個孩子做鞋，“得好好想個名字，對了，那個臨街的陽臺窗戶你砸掉了么？我怎么都沒聽你說起過？”

    門面房臨街的門是開在側(cè)面的，應(yīng)該砸掉那一排窗戶做成卷簾門，這樣門面更大點。

    林建民卻搖了搖頭，“沒有，那個方大海，就是那天幫咱們找診所那人，他就是對面賣包子鋪的老板，他跟我說咱們那陽臺窗戶不能砸，應(yīng)該把店門開在院子里頭，正對著機(jī)械廠的老院子，生意更好做?！?/br>
    “怎么會這么說，開門做生意，難道不是門面越大越好么？”周小娥也聽得有點懵。

    不過林建民也不記得那天方大海跟他說的那些風(fēng)水啊什么的彎彎繞繞，“反正人家是好心好意，咱們聽聽也無妨，萬一要是不好，咱們再改過來，也不費多大事兒。”

    “叫什么名字呢？”林建民把兩個娃娃放在床上，笑著逗他們。

    “這倆還不到一歲，你問他們能問出來個啥？”周小娥笑話林建民，“要不就簡單點，咱們是賣餡餅的，就叫美味餡餅！”

    秀秀覺得這名字很好，特別賣力的鼓起了掌，旁邊的剛子也跟著學(xué)，可到底小四肢不協(xié)調(diào)腦子也沒法控制，兩條胳膊使勁兒打架就是拍不到一起，逗得大家哄堂大笑，他自己還不情愿的哭了起來。

    第二天，林建民就用三輪車?yán)藮|西，一家子都搬進(jìn)了門面房里。

    他還去買了掛小鞭炮，在門口放了，算是除除晦氣。

    美味餡餅的牌子還得做，他們既然開了店就肯定不能只賣土豆絲兒餡餅一種，這幾天周小娥在家里雖說是在養(yǎng)病，可也跟周母研究出來了好多種餡料，最后決定一開始先不要搞太多，畢竟店里只有他們夫妻兩個，還是穩(wěn)妥為好。

    最后選定了四種，rou沫土豆絲和紅燒雞rou定價三毛，豆腐皮海帶定價兩毛，青椒雞蛋定價兩毛五，算是兩葷一素一半素，各種年齡段的各種口味差不多都能涵蓋了。

    周小娥在店里把新爐子點上，各種餡料都準(zhǔn)備了一些，算是試試火，做好的餡餅一家子當(dāng)然吃不完，學(xué)兵提議拿給周圍的鄰居吃，都是做生意的，也都能宣傳。

    于是學(xué)兵提著籃子，跟在周小娥身后，挨家挨戶的送餡餅，一家一個，順帶告訴了人家，美味餡餅明天開業(yè)的消息。

    因為餡餅沒有特殊的時間規(guī)定，又有了固定的店鋪，其實是一天三頓都可以賣的。

    開業(yè)這天早上，周小娥早早就起來，因為天冷，面和餡料都是頭一天晚上就準(zhǔn)備好的，就是得一個個煎。

    煎餡餅的方法林建民早就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就是他包的不好還得練，周小娥這邊剛起來，他就也揉著眼睛過來了。

    “我剛才想了下，把咱們腌的泡菜用小盆裝點，放在門口這桌子上，要是有口重的人可以夾點，反正泡菜不值什么錢?！敝苄《鹗值紫聸]停，一會兒的功夫就包出來了七八個。

    林建民趕緊把餡餅往鏊子上放，“都聽你的，一會兒我去翻個盤子出來。”

    夫妻倆這么一個包，一個煎，倒是也挺快，六點半的時候就把門給打開了，這院子是機(jī)械廠的老家屬院，里頭好些人是在廠里上班的，一早上倒是比外頭的街道還熱鬧點。

    有晨練的老頭老太太聞著味兒到他們攤子前看，奇怪這門怎么開在了院子里頭，林建民就笑笑不說話。

    煎餅的香味兒在這齁冷的早晨顯得格外誘人，有那些沒吃飯打算路上吃或者到廠里上食堂吃得，聞著味兒跑過來買上一個，都會忍不住夸一句真香。

    可是生意，跟周小娥預(yù)料中的情形，還是差了好多。

    八點多的時候，學(xué)兵跟兩個孩子都醒了，做好的餡餅還有好多，放在泡沫箱子里用棉被蓋著保溫，周小娥就先進(jìn)屋去喂孩子。

    林建民叫學(xué)兵過來塞給他一個餡餅，學(xué)兵奇怪的跑到臨街的陽臺上看著熙熙攘攘的早高峰人群，問出了心底的疑惑，“爸，你為什么要把門開在這院子里頭，都沒幾個人，你看那邊的街上，那么些人，你看對面那包子鋪，門口都排隊呢！”

    林建民忙了一早上，雖然沒賣出多少個，但是生意總算斷斷續(xù)續(xù)也有，聽了學(xué)兵的話，他放下手里的鏟子走到臨街的窗戶邊，這街上都快堵成漿糊了，都是騎自行車的人還有點錯不開，這得有多少人啊。

    “可是人家跟我說，這邊的風(fēng)水不好……”林建民看著對面包子鋪門口的長隊，也有點疑惑了，這方大海莫不是在耍他？

    學(xué)兵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林建民這說好聽點叫心懷純真，難聽點那就是個傻子。

    他重重啃了一口手里的土豆絲兒煎餅，“爸，你管他風(fēng)水好不好，做生意首先得有人啊，你守著這么大個門面你把攤子擺到小區(qū)里頭來，能有幾個人看見啊，趁現(xiàn)在還早，咱們先把攤子擺到那邊門口去，門雖然小，但是也比這邊沒人好??！”

    說話間，學(xué)兵三口兩口就把那餡餅給吞下了肚。

    抬起放在門口的小長桌，就要往臨街側(cè)門那邊挪。

    “學(xué)兵，咱們這招牌掛在這邊，你挪到這邊來，也沒招牌，人家誰知道咱們賣啥的??？”林建民攔住了學(xué)兵，他還是覺得不妥。

    “爸，你先試試，反正這邊也沒生意，要是這邊不好，到中午你再挪回來不就好了，還不行，咱們兩邊都掛上招牌，兩頭賣！”

    在學(xué)兵的堅持下，到底把餡餅拖到了臨街的陽臺側(cè)門來賣。

    那放餡餅的泡沫箱子太重，學(xué)兵搬不動，只能林建民一次次的去搬，學(xué)兵把門打開找了塊磚頭把外開的陽臺門撐住不讓他亂動，然后站在門口喊了起來，“賣餡餅嘞！美味餡餅！好吃不貴快來買??！”

    早上的廠后街，因為屬于機(jī)械廠的家屬區(qū)，又挨著機(jī)械廠，上班的人來來往往特別的熱鬧。

    學(xué)兵的聲音不大，可是在這嘈雜的早晨還是引人注意的很，他的話音剛落，人行道上一個年輕男人就停了下來，“小朋友，你們這是賣的什么餡的餡餅，好吃嘛？”

    第48章

    林建民搬著泡沫箱趕緊過來,?他還把寫著餡餅價格和種類的牌子也拿了過來。

    “同志，有rou的有素的還有雞蛋的，都是剛剛才做好的,?您想要什么餡兒的,?我?guī)湍隳?！”林建民好歹賣了那么多天的雞蛋餅,?人情世故雖然不在行,?可是面對客人賣東西,?那可已經(jīng)熟練了。

    男人認(rèn)真的看了眼餡餅價格的牌子，“給我一樣來一個吧,?不好吃的話，以后我可不來了。”

    林建民愣了一下，“唉！您放心，保證您吃了還想吃！”說著扯過塑料袋,?幫男人裝了四個餡餅，又用小袋子幫他裝了一點泡菜，“自家腌的，酸辣爽口，您嘗嘗。”

    男人走后，很快又來了四五位客人,?這一波人潮過去，學(xué)兵在旁邊重重呼出口氣，“爸，你看對面那包子鋪,?那家老板往咱們這邊看好幾回了,?他肯定是故意忽悠你的！”

    林建民抬頭朝對面的包子鋪看過去，正對上方大海探尋的目光，兩個人都愣了一下,?卻不約而同的錯開了目光，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他家賣包子，咱家賣餡餅，實打?qū)嵉母偁帉κ郑帜阍趺茨苄潘脑捘?！”學(xué)兵人雖小，可道理卻是清楚明白的。

    周小娥把兩個孩子收拾好放到小竹車?yán)?，讓學(xué)兵看著兩個小的，她又跟林建民繼續(xù)煎餡餅了。

    廠后街上的熱鬧，差不多持續(xù)到了九點鐘。

    林建民數(shù)了數(shù)，從早上六點半開門到九點，兩個半小時，他們收了二十七塊一毛錢，土豆絲兒餡的賣了30個，雞rou餡的最多是三十二個，還有海帶豆腐皮的賣了二十個，辣椒雞蛋的賣了18個，沒想到，竟然是rou餡兒的更受歡迎。

    “咱們的材料成本根本不到一半，就按一半的利潤算，這一早上，竟然賺了十三塊多！”周小娥看著滿框子的毛票，眼里是止不住的興奮。

    從她十幾歲第一次跟人學(xué)著倒買倒賣做生意開始，就夢想著能有一間自己的鋪子，不用擔(dān)心被人攆不用害怕下雨刮風(fēng)，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的做生意過日子，今天，她這個愿望竟然實現(xiàn)了。

    “媽，還是你的餡餅做得好吃！”學(xué)兵早上吃了一個餡餅，這會兒有點餓了，林建民就又給了他一個。

    秀秀就坐在學(xué)兵旁邊，扶著小竹車的欄桿站得直直的，眼巴巴的盯著學(xué)兵手里的土豆絲兒餡餅，好香啊，她mama做的飯菜也太香了吧，好想吃嗚嗚……

    學(xué)兵拍馬屁的時候，手里的餡餅就歪了一下，半邊餡餅皮掛著土豆絲兒幾乎掉在地上，秀秀趕緊踮起腳尖，用可憐巴巴的四顆牙使勁兒咬了一口。

    嗚嗚……這人世間的沒味，也太好吃了吧！

    秀秀高興得想跳起來撒歡兒，但是她現(xiàn)在的胳膊腿兒太軟跳不起來，狼吞虎咽的一口把嘴巴里那點餡兒料吞下去，就著學(xué)兵的手嗷嗚又是一口，旁邊的剛子當(dāng)然看到了，他扶著小竹車的欄桿也想站起來，觍著臉往餡餅上湊，不過小竹車太小，他往上湊的時候肯定要把秀秀推開，秀秀怎么可能被他從美食前推開，于是死死拽著小竹車的欄桿扶手，兄妹兩個，就這么在小小的推車?yán)镱^打了起來。

    “嗚哇……”

    剛子的哭聲總算喚回了沉迷在賺錢世界里的兩大一小，學(xué)兵趕緊把倒下去的餡餅皮扶了起來，看著秀秀意猶未盡的在舔嘴巴，懷疑的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餡餅，突然低頭湊到了秀秀臉前頭，蹙著鼻子使勁兒嗅了兩下。

    “你是不是偷吃我餡餅了？”

    秀秀趕緊閉緊了小嘴，想搖頭卻反應(yīng)過來止住了動作，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看著學(xué)兵。

    周小娥抱起了哭鬧的剛子，輕聲哄著，林建民看著學(xué)兵跟秀秀的互動，不由得樂了，“這小丫頭，這么點點就知道偷吃了，還打哥哥，以后肯定是個不受欺負(fù)的性子，比你媽強(qiáng)！”

    “哼，說得好像你就很厲害似的！”周小娥不甘示弱。

    早高峰過去，勉強(qiáng)能緩個把小時，又因為有了自己的店鋪省去了路上奔波的時間，生活的節(jié)奏都變慢了。

    周小娥帶著孩子們在店里，林建民倒是沒閑著。

    他覺得學(xué)兵這個兩頭賣的建議很不錯，打算再去定一個門頭，順帶找個工人問問，把臨街的陽臺墻砸掉換成卷簾門，需要多長的工期。

    如果餡餅的生意穩(wěn)定住，這前面一間屋子二三十平米空著，他跟周小娥還可以擺幾張凳子桌子，再增加點別的項目來賣。

    等生意稍微穩(wěn)定下來，存下個百十塊，他要先把借老兩口的錢還上，然后再帶周小娥去醫(yī)院做檢查，雖然最近周小娥氣色變好了不少，自己也說沒事兒了，但是林建民到底還是不放心。

    這天下午，林建民找了工人來店里砸墻，問了好幾家，也就這家工人說能從中午高峰過去，忙到天黑不耽誤第二天早上的生意，林建民思量再三，也就定了下來。

    店里在忙著施工，周小娥也沒閑著，領(lǐng)著三個孩子回娘家去了。

    店面騰出來，她想回去問問周母，看添點什么種類比較好，還有一件事兒，這學(xué)兵的學(xué)校，恐怕還是得托托親戚們，才能解決。

    畢竟他在老家上過半年一年級了，等下半學(xué)期重新報名又耽擱了，還是這會兒能插班進(jìn)去跟著學(xué)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