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晚上搶救告一段落后，醫(yī)生也勸他好好睡一覺，但只要他一閉眼，各種噩夢般的場景便從腦海里冒出來：要是鄭勛在二樓點(diǎn)的火，要是自己晚到幾分鐘，或者沒有及時把門鎖砸開……都會造成天人永隔的結(jié)果?；畹饺畞須q，他還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

    陸允初用小指輕觸他手背的紗布：“你是不是嚇著了？”

    “嗯，”周彥川誠實(shí)地回答，所以他一刻都不想離開醫(yī)院，得看著人才踏實(shí)，“但是都過去了，以后可以放心了，我們都不再去想，好嗎？”

    “好。”

    “來，喝點(diǎn)水?！敝軓┐◤墓褡酉旅媪硗馊〕鰝€保溫杯，放入長吸管，遞到他的嘴邊。

    陸允初沒有虛弱到坐不起來的程度，但還是順著他的意，輕輕咬上吸管，流入喉嚨的水溫度恰好，不冷不燙。

    根據(jù)警察那邊得到的消息，鄭勛及兩名同伙昨晚沿省道開車跑路，躲避追捕的過程中與一輛大貨車相撞，鄭勛和其中一同伴當(dāng)場死亡；幸存的重傷者經(jīng)查犯有殺妻大罪，這意味著即使傷愈他也將難逃法律的嚴(yán)懲。

    對于鄭勛的下場，周彥川聞知后絲毫沒有感慨命運(yùn)無常的念頭，甚至覺得他死得太干脆了，根本抵不上他犯下的罪。

    陸允初的精神仍然不好，中午吃了點(diǎn)醫(yī)院的白粥，其余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也睡不踏實(shí)，總是皺著眉，隔一會便醒來，每次醒來看見周彥川在邊上，又安心地闔上眼。

    只有快傍晚的這次，他發(fā)現(xiàn)床旁的椅子上是空著的。他猜想周彥川可能去買東西了，但不到一分鐘那人就回來了。

    “允初，”他滿面笑意地走到床前，“你猜誰來看你了？”

    “誰？”

    周彥川朝著門口低聲喊了一句：“阿姨，他醒了，進(jìn)來吧。”

    陸允初大睜開雙眼，緊盯著向他靠近的身影，動了動唇：“媽?！?/br>
    第76章 離婚

    “媽。”

    陸允初的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尤其吳瀾望著他的目光半是憂心半是局促，讓他摸不準(zhǔn)對方的真實(shí)心理。

    “阿姨，”周彥川請她坐下，“您先坐，我去買點(diǎn)水果上來?！?/br>
    “好，謝謝你。”

    周彥川輕輕關(guān)上了房門。

    陸允初仍覺恍惚，似乎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這兩人之間達(dá)成了某種默契。

    距離那次不歡而散過去了快半年，這半年里他數(shù)次嘗試聯(lián)絡(luò)吳瀾，都處于被拉黑的狀態(tài)。

    吳瀾原諒他了嗎，現(xiàn)在還生氣嗎，或者僅僅因?yàn)樗軅能?？這些陸允初都無法確定。

    “媽，”陸允初并不想以傷病的理由獲得吳瀾的憐惜，“我已經(jīng)好多了。”

    “允初，我知道，”吳瀾?yīng)q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周先生都告訴我了?！?/br>
    陸允初的手揪著被套，思路更加混亂。他沒有對吳瀾提過自己的情感狀態(tài)，但她和周彥川的種種表現(xiàn)，側(cè)面反映出她已經(jīng)知曉了一切。

    “彥川——他還跟你說過什么嗎？”

    “別的……”吳瀾點(diǎn)點(diǎn)頭，“還有你們的事，我六月份就知道了?！?/br>
    “你——他跟你聯(lián)系過？”

    “不是，我在S市見過周先生，”她沒再看著陸允初，“其實(shí)我上個禮拜……解除了你的黑名單。”

    吳瀾很久沒有這樣心平氣和地與他說話，陸允初不清楚是周彥川跟她說了什么，還是她自己確實(shí)想明白了。

    他還沒來得及整理心情，周彥川回來了，放下水果，無比自然地加入到他們的對話：“阿姨，就別叫周先生了，直接叫我彥川吧。”

    吳瀾比較少接觸這樣直愣的人，又只見過兩三次，沒能立刻接上話來。周彥川發(fā)覺自己的過度熱情引起了尷尬，驀地臉紅起來。只有陸允初看著他們，突然呵笑出聲。

    “這么晚了，”周彥川沒再提稱呼的事，把手機(jī)遞到他們面前，“我們叫點(diǎn)東西來吃吧，阿姨你看看有沒有想要的?！?/br>
    陸允初的食欲不好，且不能吃刺激性的東西，吳瀾又沒什么想法，周彥川做主點(diǎn)了素粥、面條和幾樣小菜，等外賣送到樓下，拎上來一起吃了晚飯。

    他倆沒有刻意避嫌，周彥川幫陸允初準(zhǔn)備擱板和餐具，吹溫guntang的熱粥……動作流暢自如。吳瀾看在眼里，沒有表現(xiàn)出丁點(diǎn)厭惡，只是目光微微躲閃，好像有說不出口的話，陸允初懷疑是否和陸長銘有關(guān)。

    如果吳瀾知道自己受傷的事，那么陸長銘也必然了解，但他仿佛徹底遺忘了自己這個兒子的存在，更沒有隨吳瀾前來探望。

    當(dāng)然，陸允初對父親的表現(xiàn)絲毫不意外。從小他遇到什么傷痛疾病，也沒有一次得到過陸長銘的好臉色，充其量皺著眉不痛不癢地問一句，似乎病中的孩子十分麻煩。

    習(xí)慣了他的態(tài)度，陸允初自然不抱任何期待。

    “允初，”吃飯的時候吳瀾對他說，“你安心養(yǎng)傷，我這次來……我會待到你出院以后。”

    她還是要回到陸長銘身邊嗎……陸允初的疑問滑至嘴邊，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他不想在和母親重逢的時候，提父親的名字。

    但是陸允初的估計不完全準(zhǔn)確，幾天之后，他從吳瀾口中獲知一個意外的決定。

    這些天里，他的身體漸漸恢復(fù)，頭暈惡心的癥狀消失，偶爾也戴上帽子到樓下散散步。吳瀾住在附近的酒店，每天都會到醫(yī)院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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