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
話雖如此,手指卻緊緊攥著徒弟的衣襟不肯放開,故而帶氣的呵斥也變得毫無威懾。 慎樓心愿已了,嘴角的笑就沒落下去過,手掌置于賀聽風的銀發(fā),輕柔地撫順片刻,再將最后一吻烙在師尊發(fā)頂。 恰在此時,刮起一陣微風,樹林之中,經(jīng)風吹拂,葉片正沙沙作響。 原本還脫離靠在徒弟身上的仙君凝神,陡然召出斷玉,下意識將慎樓擋在身后,冷聲喝道:什么人! 仙君眼神悄然變冷,以靈力掐訣,作勢燃盡面前叢林。就在他指尖點燃幽火之時,對面樹林中,突然竄出個火紅的禽類。 竟是消失已久的朱雀。 賀聽風一愣,這才收了靈力,放下全身戒備。慎樓從頭至尾,都沒有分給朱雀一個眼神,他長久地看著師尊并不寬厚的背影,對方極其自然地擋在自己面前,這么多年,為他頂起了一片天。 朱雀原本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從林中飛出。不斷在賀聽風的面前飛舞盤旋,高聲鳴叫。 細細看來,它在空中的舞動似乎別有深意,就好像是在道謝? 賀聽風從細節(jié)中覺察出了什么,對方大約是為感激他上次的手下留情。說來可笑,連上古瑞獸都懂得感恩,少許人類卻只知恩將仇報。 他向四周張望一瞬,以眼神示意朱雀:它們呢? 話音剛落,林中就猛然竄出青龍、白和玄武。也許是知曉賀聽風的真實身份,瑞獸也不敢靠得太近,以免沖撞了仙君。于是就在不遠處,以一種自以為好的方式,滑稽地表達自己的謝意。 這景恐怕是永生難見,慎樓悄無聲息地從后圈住師尊的窄腰,將唇貼近賀聽風的耳垂,幾乎用氣音揶揄:師尊心善,祥瑞御免①。 他實為調(diào)侃,賀聽風卻立即轉(zhuǎn)身,伸手堵住了徒弟的嘴,作勢佯怒,看上去對慎樓如此自我詛咒很是不滿。 然而,慎樓早已不再畏懼,堂而皇之地捉住了仙君的手,輕輕啄吻其掌心,讓賀聽風迎也不是,收也不是,最終只能俏紅一張臉,張口結舌。 他不愿再被慎樓蠱惑,于是只能將視線轉(zhuǎn)移在瑞獸之上,清了清嗓,故作正經(jīng):朱雀,你們四獸本為上古瑞獸,向來以賜福人間為要務,上次襲擊人類之事,可是受了他人cao控? 作者有話要說: ?、龠@個典故很有意思,小天使有興趣可以搜搜看 第五十一章 四大瑞獸聞言,也不再于遠處旁觀,而是緩緩走近,近乎以一種臣服的姿勢跪倒在地。 它們不通人語,但能聽懂,于是只在喉嚨中發(fā)出幾聲嗷叫,算作應答。 賀聽風倒是對面前場景接受良好,也不在乎跪著的是否是天下人經(jīng)年傳頌的瑞獸,他略一頷首,示意它們起身。 答案呼之欲出,看來傅菁沒有撒謊,真的是周嬴伙同巫巨,將禁淵內(nèi)部攪了個天翻地覆。 可周嬴武功并不算高超,到底是用了何等方法,連上古瑞獸都受了他的蠱惑傷人。 但多說無益,因為哪怕是通人性的瑞獸,也無法解釋清楚情形。四獸向著仙君二人屈膝拜禮,得到賀聽風的首肯后,方才一步三回頭地竄入?yún)擦?再不得見。 師尊。慎樓往前邁了一步,與賀聽風并肩,這么多年,其實他已經(jīng)習慣站在仙君身后。這并非是因為自卑,而是每每在后方之時,總能窺探到一些旁人無法得知的秘密。 待賀聽風轉(zhuǎn)頭,他方才緩緩開口:師尊覺得前些日子,段清云劫走周嬴之事,到底是他早有預謀,還是一時心血來潮? 多日不曾聽聞段清云的名諱,賀聽風恍惚了下。不過現(xiàn)如今他們兩人已然說開,自當應沒有避諱,于是仙君坦然道出自己的猜測。 為師說了你別生氣。段清云同我相識已久,時間上甚至比阿樓你更長,他在行事上有些時候的確不太著調(diào),卻是個難得的性情中人,師尊并不愿意懷疑他。 見慎樓的眉頭皺了起來,賀聽風才慢悠悠地繼續(xù)。 但他劫走周嬴也是事實,依照我對他的了解,當日戴面具的神秘人,的確是段清云不假。 慎樓突然預料到了些什么,甚至想飛快伸出手去,堵住師尊的唇,然而他動作遲緩,根本沒有阻擋住賀聽風的言論。 不過為師相信,他所為并非出自真心,也不是故意要栽贓陷害于你。 慎樓只覺心臟一揪,抿了抿唇,作勢不再接話。段清云對于師尊的重要性,可比他這個徒弟要多上很多,慎樓一直都很清楚。 這天平兩端僅靠賀聽風維持穩(wěn)定,這也是為何,慎樓明明與段清云積怨已久,卻從未對那人存過加害之心。 現(xiàn)如今,哪怕他們已然得知那神秘人的身份,賀聽風還是依舊選擇相信對方,深有苦衷。 慎樓不合時宜地想,百年前他魔修身份暴露的時候,師尊又是怎么處理的呢?實則并未給過自己任何解釋的機會,直言恩斷義絕,拂袖而去,隨后任由段清云如同扔垃圾似的將他丟出無上晴。 這樣算來,師尊是否太過偏心。 他眼神落寞了些許,沉浸在記憶里不愿意清醒。 也無怪慎樓嫉妒,賀聽風對于好友的信任值明顯高于自己,讓他沒辦法不多想。 此刻的慎樓,似乎忘記不久之前他與師尊還耳鬢廝磨過,現(xiàn)在只是賀聽風的一句話,就讓他心神不寧。 又要哭了?師尊就知道你會生氣。賀聽風看著徒弟微紅的眼眶,無奈地伸出手,捧住對方的臉,又好氣又好笑,阿樓,你什么時候才能長大。 慎樓原本沒想裝可憐博同情,但也不知怎的,一聽到師尊如此溫柔地寬慰,他的眼淚就有些憋不住。 明明他從前根本不是個愛哭鬼,而現(xiàn)在,卻久久地賴在賀聽風的懷里不肯起來,好像只有這樣,也只能這樣,才能讓那些妒忌平和,讓心魔也無法妄動。 賀聽風揉了揉徒弟的腦袋,輕聲哄道:師尊整個人都是你的,難不成你還要吃段清云的干醋? 慎樓全身一僵,耳根頓時發(fā)燙。他霎時從對方懷里退出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整個人都是他的?? 為老不尊,不、不知羞恥! 在他沒有注意到的時候,自己耳尖已經(jīng)燒紅成了番薯。慎樓在這段感情中游刃有余已久,已然忘記賀聽風的本性。 放在從前,仙君可是連師尊幫你洗這種話都能說得出口的,更別說現(xiàn)在兩人捅破了窗戶紙,賀聽風行事自然更加肆無忌憚。 見慎樓目光躲閃,不肯直視自己,賀聽風只覺得心中爽快。想他堂堂無上晴仙君,哪里出現(xiàn)過被人壓制這么久的狀況。而今成功扳回一局,賀聽風自然是要好好享受一番。 他步步緊逼,慎樓節(jié)節(jié)敗退。 只能看見面前薄唇張張合合,不斷吐露誘惑言語。 這內(nèi)里是禁淵,與外界有屏障阻隔,旁人無法進入,亦無法窺視。也就是說,在這里,你可以對師尊為所欲為。 仙君眨了眨眼睛,于是那眸中的星光似乎都飛濺出溢,點綴在眼角、眉間,帶著教人難以忽視的蠱惑和俏媚。 他將手撫上慎樓的胸膛,緩緩向上攀巖,話語曖昧還帶著勾引:為師可比你十方獄的弟子貌美? 登時,他便看到慎樓喉結滾動了下。呼吸粗重半分,離得近了,似乎還能感覺到guntang,但饒是如此,方才吻技高超的徒弟竟連臉頰都微微泛起紅來,只覺得一陣口干舌燥。 賀聽風噗嗤一聲,笑得連眼尾都開始上翹,他被徒弟難得的清純模樣逗樂,差點笑得直不起腰。 正準備退開些許,留給慎樓喘息的機會,他的雙手就突然被人攥緊,緊接著,就是一番鋪天蓋地的啄吻。 慎樓發(fā)泄似的咬住賀聽風的下唇,想以此行為懲戒師尊,順便消消自己不合時宜的火氣。 賀聽風被親得差點連呼吸都困難,雙手不斷在對方胸膛推諉,以阻止慎樓的暴行。 但他的推搡完全沒有作用,太輕又太柔,慎樓見狀,反而將其抱得更緊了,仿若要將師尊整個人深深嵌入自己的身體里,永不分離。 直到唇分,仙君雙腿發(fā)軟,差點直接朝著地上摔下去。好在慎樓撈了一把,沒讓賀聽風顯出糗態(tài)。 賀聽風紅著耳根,怒瞪了徒弟一眼,但那眼神含情,更深處還帶著nongnong的春色,讓人一眼即能看出,對方看似生氣,實則羞赧。 擔心自己再看,可能真的會將師尊就地正法,慎樓倉促地別開眼去,此刻明明是他占據(jù)了主動權,卻像是在討擾似的:師尊,我們走吧。 賀聽風顧自生了會兒悶氣,唇上傳來的刺痛感讓他太陽xue突突直跳。誰能想到,他面對徒弟之時,竟然是自己處在下方,實在有損仙君形象。 半晌,他才不服氣地撅起嘴,悶聲接口道。 好。我們先去董府商量對策,周嬴肯定逃不遠。 師徒二人這廂探查,殊不知,五洲已然亂成了一鍋粥。 自神秘人劫走周嬴后,無數(shù)的猜測便在民眾心中產(chǎn)生。其中討論度最高的,或許就是神秘人當日所戴的面具。 或許是這手法過于熟悉,且此人所為同十方獄魔王每次作亂的情景如出一轍,都是為了擾得五洲上下不得安寧。 況且回顧五洲,貌似也只有這個不按套路出牌的魔頭,才會做出此等劫囚之事,惹得天下人驚慌失色。 說不定,太乙莊早就跟十方獄私下勾結,才會伺機而動,救出同伙。 接連幾日,十方獄上上下下,都因此受到牽連,被天下人唾罵不已。 周嬴單手關上了窗,自上次斷臂之后,他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習慣現(xiàn)在的生活,也對賀聽風和董拙等人怨恨加深。 將眼中陰鷙隱去,他嗓音沙啞,如同有顆粒物堵塞:你這招魚目混珠當真使得漂亮,現(xiàn)如今,人人都以為劫獄者是十方獄魔頭,根本不會懷疑你的身份。 而他交談的對象,卻沒有第一時間應答。立在原地片刻,方才慢吞吞地轉(zhuǎn)身,赫然是段清云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他在面對仙君以外的人都是這般神色,或許除卻慎樓,無人可知段清云真實脾性。 若非你蠢,多此一舉,我們不會陷于被動。他對上周嬴時仍有些鄙夷,似乎并沒有將對方徹底當成同伴,往往用譏諷的語氣訓斥。 周嬴牙關緊咬,一忍再忍,總算將火氣忍耐下去。他現(xiàn)在身受重傷,武功暫失,還需要仰仗段清云的幫助,可不能跟從前一樣直言快語。 他嘴角抽搐了下,呼出一口氣來:你打算如何處理此事?本莊主不可能一直躲在這里,我要重回太乙莊! 江湖上一直沒放棄對兩人的搜捕,于是乎,他們只能躲在這間小屋。對于周嬴來說,這與他從前的生活相差太大,且周圍環(huán)境也不好,忍耐多日暫可將就,但他根本無法住得長久。 呵。段清云冷笑,仿佛在嘲諷對方的愚昧,你若歸家念極,不如躺上床去做夢,也許還來得快些。 你! 周嬴臉部肌rou抽動了下,攥緊劍柄,他壓低嗓音,威脅一般:段清云,本莊主可是什么都給你了,你答應我的呢? 段清云抬眸看他,更加覺得對方不可理喻:周長老覺得,你給了我什么。是禁淵內(nèi)的寶劍,還是早已過時的武功秘籍?你不會不知道,我想要的并未這些。 那我能怎么辦!禁淵內(nèi)雖然沒有你想要的東西,可本莊主損失慘重,太乙莊也元氣大傷,急需重振,無論如何,你也必須要幫我! 段清云擺擺手,隨意似的轉(zhuǎn)身,再不將任何眼神留給周嬴。打開門便率先離去了,只剩下靜坐床沿的瘦高男人,眼中晦暗不明,閃過一絲陰狠。 第五十二章 近日來,五洲內(nèi)流言四起,百姓紛紛閉門不出,說是魔頭重出天地,恐怕要顛覆江湖。搞得董盟主心煩氣躁,想發(fā)脾氣脾氣卻不知道該往何處使。 大人,來喝杯茶吧。董夫人端著茶案從拐角走近,嗓音清淺,帶著如同江南女子般的溫柔。 原本在庭院中來回踱步的董拙一聽,頓時再顧不得其他,邁開腳步小跑上前,一手接過對方手里的托盤。 心疼地看著自家夫人的手,向來的大嗓門也被他壓抑,只小聲埋怨一句:這種事情交給下人做就行了,萬一燙著怎么辦? 董夫人容貌昳麗,雖年歲將近四十,面上卻看不出任何歲月的痕跡。加之她溫婉的性格,做事也不急不慢,無怪乎董拙多年與其相敬如賓。 今日也是同樣,董夫人聞言,輕笑一聲,襯得整張臉都貌美至極,她坦然道出。 大人您成日煩憂,妾身平日里也幫不上什么忙。只能做些粗活,你就別管束我啦。見董拙似有佯怒的征兆,董夫人調(diào)皮似的吐吐舌頭,求饒似的,不知宜修何日能回來,算日子,我與他也有多日未見了,甚是想念。 董盟主被成功轉(zhuǎn)移視線,將手中案幾往桌上一擱,作勢張狂應答:這有何難,待我去告知仙君一聲,那臭小子隨時可以回來。 眼看董夫人崇拜的視線瞥過來,董拙心里極為舒坦。夫妻倆如此打打鬧鬧過了多年,自當不必管那眼神中有幾分作偽,哪怕只是單純想要讓轉(zhuǎn)移自己注意,董拙也覺得甜如蜜。 殊不知,他在仙君面前是何等卑微,且董宜修往無上晴是他自己的請求,怎可能如話中所言,任由人隨意進出。 然而,就在董盟主發(fā)愁要怎么帶回兒子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隨即有一藍色身影風風火火從門外跑進,揚著嗓音,滿臉喜慶:爹,娘,我回來啦! 宜修回來了,快過來讓娘親瞧瞧。 見董宜修進門便搶走愛妻,董拙心里極為不爽,但董夫人在場,他也不好意思發(fā)火,更別提將其從夫人身上扒拉下來。于是只能立在一旁,靜觀這一場母子重逢,獨自生著悶氣。 不過好歹,董宜修回來了,他也不必再花心思想要如何請示仙君放人。 面前母子倆黏黏糊糊地摟抱在一起,訴盡多日未見的思念,而董拙則被晾在一邊,眼睛瞪得像銅鈴,成了個門神。 董夫人偶然看到,差點沒憋住笑,最后拍了拍兒子的后背,這才從椅凳上起身,拂身拜禮:剩下的時間便留給你們爺倆兒吧,有關議事我一個婦人家也幫不上忙,兒子好不容易回來,我現(xiàn)在去后廚看看今日的菜肴,給宜修加加餐。 董拙看似沉穩(wěn)地點頭,實則依依不舍地望著董夫人離去的背影,根本沒分給兒子半點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