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
慎樓倉促間移開手指,心若擂鼓,他仔細觀察對方的表情,確定只是暫時的夢囈,這才放下心來。 隨即堂而皇之地張開手臂,直接將師尊摟進懷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沉沉睡去。 他喜歡師尊,他從不否認。 賀聽風在夢中就覺得有些呼吸困難,誰能想到,堂堂仙君竟有一天幾乎是被憋醒的。他從慎樓的臂彎中抬起頭來,面上還有些剛剛清醒的惺忪,一時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等待他看清自己此時的處境,不由得再次鬧了個大紅臉。明明他面對慎樓時連調(diào)戲都輕車熟路,可最近,卻屢屢會被單純的徒弟勾得心慌意亂。 賀聽風只覺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身為師尊還將徒弟的便宜占了個夠,于是更加覺得罪過不已。 慎樓尚在睡夢之中,陷入沉睡的徒弟褪去青澀,雙目緊闔,看上去很是溫順。但賀聽風知道,對方背著自己還有個十方獄魔王的身份,多年來竟連半點風聲都不曾透露出來。 盡管他其實很早便有所察覺,還是對慎樓的欺瞞感到微微不滿??烧l知,就在他準備質(zhì)問對方時,慎樓竟然沒有預兆地失了憶。 賀聽風心知,對方現(xiàn)在的記憶混亂,大多來源于自己那一劍一掌,仙君自知理虧,更舍不得讓重傷的徒弟吃一點苦頭,索性直接放任,只等將來。 他隔空用指腹描繪慎樓的眉眼,眼底溫柔而和善,尚在床上躺了小會兒,就率先起身,走出房門。 而在他離開的剎那,原本在床榻之上睡得香甜的慎樓也睜開眼,眸中全是清明一片,哪里有什么剛睡醒的迷茫。 他放空思想,賴了會兒床,借此偽裝出剛醒不久的假象,才心安理得地跟著起身洗漱。 賀聽風也沒走太遠,就坐在門外石凳上飲茶,似乎正在等他。銀發(fā)仙君的眼神淡淡瞥來,恰好與其對上視線,但慎樓還沒來得及揚起笑臉,去聽見兩道熟悉的嗓音。 是鄒意和董宜修回來了。 這次禁淵旅途,鄒意可算是吃了不少苦頭,不僅肩上尚存兩個血洞,體內(nèi)還余留內(nèi)傷。哪怕有靈力治療和機遇所得丹藥,愈合起來恐怕都沒那么容易。 他們自然猜不出澤川是仙君所扮,自以為如此慘狀,定能收獲賀聽風的關懷,但等了半晌,卻只聞對方一句:既然受傷不輕,便快去休息吧。 鄒意和董宜修臉上都出現(xiàn)了一陣茫然,但思慮片刻,就覺得仙君無所不知,知曉禁淵中境況肯定并非難事。 不過,既如此,仙君是否也一早得知大師兄魔修的身份? 兩人默契般同時抬眼,朝著慎樓的方向看去,卻見那個在禁淵之中大殺四方的大師兄,此刻乖巧地躲在賀聽風的身后,正用手指緊捏住仙君一片衣角,偷偷探出個腦袋,朝著他們兩人瞥來,表情瑟縮怯懦。 還沒等鄒意二人的疑問落下,只見賀聽風隨意般牽住了慎樓的手,自然地與其十指相扣。 董宜修的眼珠差點沒掉出來,怪異地看看仙君再看看師兄,總覺得這兩人之間的氛圍比以往更加曖昧。 你們大師兄不小心受傷,現(xiàn)如今記憶混亂,很多事情記不太清,本君會助力他恢復記憶,至于禁淵之事也切莫再提。賀聽風說話的時候,指腹總會無意識地摩擦,因他此刻正巧牽著徒弟,于是那別樣的觸感就格外清晰。 如同羽毛搔癢似的,在慎樓的心里劃過一道一道的細痕。 大師兄失憶? 董宜修聞言,詫異地看向慎樓,卻不想,下一秒即被凍得打了個寒戰(zhàn)。對方的眼底哪有什么記憶混亂的跡象,看向他的視線冰冷,帶著顯而易見的威懾。 似乎是在警告他,你只需要閉緊嘴巴,乖乖聽話,否則,今天就得把小命留下。 董宜修欲哭無淚,心說他就知道,大師兄怎么可能輕易失憶,威脅他的時候還不是照樣順手至極,恐怕只有仙君一人心甘情愿地接受欺騙。 看慎樓這副偽裝成三歲孩童的模樣,誰不會懷疑他丟的不是記憶,而是智商。偏偏賀聽風對此人全心全意地信任,董小公子也有苦難言。 等到董拙到場后,成功將仙君支走,慎樓對著董宜修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跟自己過來。 雖然董宜修表情十分不情不愿,但他回憶起禁淵之中慎樓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兇煞模樣,他大白天渾身一個激靈。還不是只得跟鄒意告假,然后乖乖地跟上對方。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僅剩他們二人的時候,慎樓的本性便徹底暴露。偽裝的單純消失不見,只朝著他伸出手來。 哈?董宜修傻眼,直到看見慎樓的表情微微不耐煩,他才靈光一閃,一邊哦哦應聲,一邊從懷中掏出個小木盒。 開啟之后,赫然是與斬殺饕餮后形成的相同的兩枚丹藥。 董宜修撓撓腦袋,像是有些奇怪:大師兄,我先說好,這真的就是那三頭兇獸所化,我跟鄒師兄可不曾作假。 他把那句我倆哪兒敢騙你憋了下去,暗中打量慎樓的表情。 也不怪連董宜修都覺察出不對勁,若是一只饕餮也罷,現(xiàn)如今擊敗三頭上古兇獸所得機遇,都僅僅只是下乘的丹藥。 這也間接說明,要么,是禁淵內(nèi)根本沒有所謂的機遇,要么,就是有人提前將所有機遇都替換成了丹藥。 前者的可能性極小,但若是后者,又會是誰有這么大的本事,能隨意進出禁淵? 只見慎樓只簡單掃過一眼,就收回視線,似乎早有預料,倒是讓董宜修小小驚訝了一把。隨即他又恍然回過神來,面前的大師兄,早已不是他從前以為的究極煉氣的混世魔頭。 他來回搓了搓手掌,小聲問:師兄,澤川兄傷勢要緊嗎,我出禁淵后再未見過他,他現(xiàn)在是同你在一起嗎? 至于澤川的身份,賀聽風既然決定隱瞞到底,慎樓也斷不會違背他師尊的決定。不過一場好戲還是得有頭有尾,他索性沉吟一聲。 他有事先行一步,人已不再五洲。你只需將機遇之事稟告師尊即可。 董宜修飛速點頭,而后又想起些什么,面上顯露半分為難,他摸了摸鼻子,說得心虛非常:現(xiàn)在恐怕來不及了,仙君此時,應當在與我爹交談。而我早在回無上晴之前,就已將禁淵異象告知我爹。 慎樓眉頭輕輕皺了起來,似乎有些不悅。董宜修心里十分惶恐,害怕這魔修師兄首先拿自己開刀。 卻聽遠處一聲清淺的呼喚:阿樓。 董宜修旁觀了一場大變臉,只見他師兄的臉色由陰轉晴,rou眼可見地明媚起來,所有陰郁都消失不見。 脆生生應了一聲后,也不再搭理他,歡天喜地地朝著仙君的方向奔去。 董小公子愣在原地,莫名其妙捂住半邊臉,突然感覺牙齒酸到?jīng)]邊。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對不起,我發(fā)錯章節(jié)了,對不起! 第三十二章 雖然在外人看來,慎樓的狀態(tài)哪里是失憶,分明是失智,但仙君接受得十分良好,就比如現(xiàn)在,竟然任由徒弟把玩自己的衣袍。 他甚至主動將腰帶牽過去,然后順勢摟住慎樓的腰,將其靠在自己的懷里。面上表情未變,看似傾聽得非常專注。 而被傾聽的董拙見狀,不禁古怪地看了兩人眼,董盟主尚且有些上年紀,不是很懂現(xiàn)在的小年輕喜歡什么樣的玩法,但五洲內(nèi)關于仙君和他徒弟的話本數(shù)不勝數(shù),就算他不感興趣,偶爾也能聽說。 若說以往,董盟主還能對此嗤之以鼻,認為是對仙君的褻瀆。如果閑下來,還會帶人前去追捕生產(chǎn)話本的店家。 但他現(xiàn)在看著面前兩人毫不避嫌的模樣,董拙略顯蒼老的臉上透出抹迷茫,莫名覺得,傳言并非空xue來風。 仙君他拱手于前,小兒此前進入禁淵,得貴人相助,方才能提前出關,不過董某聽他說,所謂上古兇獸所化機遇,卻僅是兩枚丹藥,其中似有怪異之處。 還有就是,仙君此前去十方獄鏟除魔頭,可董某緊隨其后,為何見那屏障仍舊尚存 賀聽風應了兩聲,并未直接開口接話。董拙等待得有些焦急,才偷偷抬起眼,不曾想,這眼差點讓他個趔趄。 在他面前,慎樓正在用指尖纏繞仙君的腰帶,但也不知是否是系得過于松垮,竟然緩緩散落開來,隱約露出截潔白里衣。 董盟主看直了眼。 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見賀聽風半是羞赧、半是窘迫地從慎樓手中搶回腰帶,暗中輕掐了把不知所措的徒弟,轉瞬間就將衣襟系好,重回平日里清冷高貴的模樣。 董盟主老臉紅,飛快垂下眼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傷、傷風敗俗! 慎樓垂眸,將眼底的情緒隱藏下去。其實他并不愿讓其他人看到師尊這般動人模樣,這眼角泛紅,耳尖發(fā)燙,瞪人的眼睛里全是欲語還羞,盡是嬌俏。 但唯有用這種方法,才能最快在其他人心中,樹立他已重得仙君寵愛的形象。況且慎樓心知,哪怕他行事再過離經(jīng)叛道,賀聽風都不會當著外人的面訓斥自己,于是他完全任性妄為。 跟他小兒樣,董拙也是個憋不住話的大嘴巴,只要能將眼前所見大肆宣揚出去,慎樓就不擔心自己會被再次丟下。 董盟主連連擦汗,擔心自己剛才看到不該看的,眼睛會被挖出來,也不知他心中想象了何等殘忍的畫面,讓這個接近知天命的老者打了個哆嗦。 把抓過剛剛抵達現(xiàn)場,還對剛才所發(fā)生之事無所知的董宜修,重重地拍在兒子的后背上,慌不擇路:說!是不是你偷拿天材地寶換成丹藥,去典當鋪換成銀子了? 董宜修哀嚎聲,后背火辣辣地疼,連眼淚都漏出兩三滴,忙不迭跳出幾米遠,手臂向后,去夠他不怎么能摸到的傷處。 你可真是我親爹!偷拿寶物,我也得有膽兒?。?/br> 董拙哦哦兩聲,還沒從眩暈中回過神來,聞言隨即面向仙君,嘴中如同被點了炮仗,句話連停頓也無,接連不斷:仙君你看不是小兒偷換的。 賀聽風: 慎樓: 也不知為何,慎樓竟然有些不悅,覺得這歡脫的父子二人奪走了師尊過多的注意力。 賀聽風掩唇低咳聲,表情仍有些尷尬,見狀,也故作深沉般點頭附和。 本君自然相信令郎,不過依你所言,應當是有異動不假。他思慮片刻,繼續(xù)道,既如此,本君必將徹查,即日起便外出尋訪。不過我徒兒受傷頗重,本君需每日為他治療,可能無法兼顧。 便讓令郎與我無上晴弟子鄒意與本君同探查此事,定能盡快找出原因。 董宜修:??? 他沒想到,自己只不過是過來看戲,都能平白多了項任務,他簡直欲哭無淚。但董拙巴不得兒子多加歷練,俯首稱是,做主替董宜修應下。 于是董拙揪著董宜修離開,打算好好訓誡訓誡,面上帶有怨懟之色的董小公子,也隨之走出無上晴宮門。 直到兩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轉角,賀聽風才松了口氣,眼中怒氣升騰,要不是尚且保持理智和修養(yǎng),恐怕都直接朝慎樓揮出掌。 想起剛才在董拙面前失的禮數(shù),賀聽風若是再慢步,估計連外袍都快被人剝下,叫他如何不生氣。 你方才扯我腰帶作甚?!他到現(xiàn)在都有些難以置信,忍不住脫口而出。 可誰知,賀聽風話音剛落,眼前的人就倉促跪下,表情盡是誠惶誠恐,顫抖的嗓音暴露了慎樓內(nèi)心的慌亂:師尊,徒兒知錯了。徒兒不知您腰帶沒系牢,讓師尊在董盟主面前丟臉,徒兒罪該萬死,只能以死謝罪。 說著,他猛然抽出佩劍,橫在頸間,狀似要直接自刎于刀下。 賀聽風驚,連忙用靈力打掉徒弟手中長劍。也許是慎樓原本也就拿得不緊,他悶哼聲,長劍便隨之脫手,而他自己也順勢砸向地面,然后被仙君手摟在懷里。 訓斥句就尋死覓活,賀聽風毫不意外,對方可能真會做出這等傻事,哪里還敢多問,只好用手輕拍慎樓的后背,替人緩和情緒。 不過仙君還是在心里默默吐槽,心說,腰帶沒系牢難道還是他的不是了? 嘴里所言卻是滿滿的心疼:行了,師尊不罰你,起來吧。 但他還是對今日之事心有余悸,再三強調(diào)。 但下次再犯,師尊決不輕饒。 仙君的氣來得快,消得也快,他拍拍慎樓的肩膀,笑意重回嘴角:走吧,趕緊收拾下,為師帶你去集市逛逛。 賀聽風早將答應董拙的事情拋之腦后,但并非他毫不在意,只是心中隱約已有人選,且不急解決。 然而他說完卻不見慎樓起來,賀聽風驚訝看去,只見他徒弟仍然賴在地上不肯起來,右手緊捂住胸口,眉頭緊皺,表情扭曲,似乎在強忍痛苦。 但等仙君慌張蹲下,慎樓緊皺的眉卻突然緩緩松開,顯而易見是在假裝疼痛,他張開雙手,眼睛里派清明:師尊,我好疼,要師尊抱抱才能好。 慎樓偽裝得坦坦蕩蕩,似乎就怕對方感覺不出來,賀聽風又如何不知,他手指輕點徒弟的額頭。 笑罵:不準撒嬌。 隨即趕緊將人從地上拽起。 等等!不遠處傳來句高喝,只見襲紅衣飄然落地,竟是半天未見的段清云,他攔住有些興致勃勃的師徒二人,你們出門游樂,那我呢? 你留在無上晴幫本君銷毀符咒。賀聽風回應得理所當然。 慎樓差點沒笑出聲,他幸災樂禍地看著徹底傻眼的段清云,覺得自己總算是成功扳回局。 他對面前這個霸占師尊的男人沒有半點好感,連仙君那般清冷孤傲之人,都會贈予他人平安符,段清云對師尊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若非暗中料理對方可能會激怒賀聽風,慎樓待此人向隱忍,哪怕多年受盡侮辱和責罵,全都避之不提。 但自師尊失憶以來,他頻頻受寵,反倒襯得段清云像是失了寵幸。對此,慎樓當然暗自竊喜,更是期盼有朝日,能光明正大將此人徹底驅(qū)逐出無上晴。 慎樓現(xiàn)在心情愉悅,哪怕賀聽風當年為段清云掛上的平安符,依舊長久地橫在他心頭,成為顆永遠無法拔除的刺。 聽風,壓榨勞動力也不能這么明目張膽吧,難不成你是想跟著自己郎君同過二人世界?段清云的眼神在兩人身上徘徊,揶揄道,既然如此,你們新婚燕爾,那我可不能打擾,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