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嶼故意問：“我哪樣看你了？”

    徐衍昕咽了咽口水，道：“眼睛一眨不眨的，像要揍我?！苯瓗Z輕笑，把手掌按在他軟蓬蓬的頭發(fā)上，笑道：“走了，回教室?！毙煅荜繐]開他的手臂，嚷嚷道：“別亂按我頭，你剛摸過籃球！”江嶼笑了笑，一手抱著球，一手拎著徐衍昕的畫具箱，而徐衍昕還在嘀嘀咕咕地問他，槍怎么樣，還是跳躍的黑影更酷，江嶼把他送回座位，把皮箱擱在他的桌上，輕飄飄地說：“你空白的作業(yè)本比較酷?！?/br>
    靠里的方可施聽了哈哈一笑，道：“哪天輪到他不交作業(yè)，世界也該末日了?！敝車娜寺勶L(fēng)而動，嘰嘰喳喳地圍過來看徐衍昕的畫，柴方捧著臉，崇拜地看著他：“哇，隨手畫也這么好看！”而夏松嘖嘖兩聲說：“你給誰設(shè)計LOGO呢？”

    徐衍昕把東西塞回桌洞里，咳了兩聲，拿出好學(xué)生的姿態(tài)道，等會英語課要默寫。周圍的人哄地一聲散開，拿出單詞本背，而江嶼也正準(zhǔn)備回座位，不知是補(bǔ)覺，還是臨時抱佛腳，但徐衍昕戳戳他的后腰，把自己的筆記本遞給他，江嶼接了，正要說話，上課鈴就響了，英語老師踩著門鈴聲進(jìn)來默寫。

    徐衍昕的筆記本跟他的人一樣，規(guī)整漂亮，封面簡單地寫著徐衍昕三個字，里面的筆記詳盡工整，左側(cè)是單詞原形和意義，從詞性轉(zhuǎn)變、聯(lián)想詞組都用紅色的水筆標(biāo)在右側(cè)，整理整理都能拿出去賣了。

    他翻看了兩頁，里面夾了一張便簽，便簽上畫著一個舉熒光棒的小人，微笑的三角嘴，額頭寫著奮斗，旁邊一個氣泡框，寫的是：堅持！再多學(xué)一會！他好笑地又翻過幾頁，上面還是那個小人，十分疲累地趴在地上，頭上有三道線，但氣泡框里寫著的是：不要放棄！站起來背！

    他遙遙地望去，捕捉到徐衍昕的背影，正一絲不茍地寫字，偶爾抬起頭聽老師報中文，不知為何，他開始有些不敢多看徐衍昕，他隱隱綽綽地感到不妙，但他總?cè)滩蛔∠肫鹉侨沾蠡穑菚r的徐衍昕，一身落魄，在昏暗的光線下，他只覺得那雙眼睛是烏黑沉悶的，但當(dāng)徐衍昕在窗口抓住他的手，他迎上去細(xì)看，才驚覺挺翹的睫毛壓下的眼睛是那樣的棕，像琥珀，眼白是碧清。

    “江嶼，看誰看這么出神呢？”

    目光如炬的英語老師很快鎖定住他，許多人聞言都回頭看他，包括徐衍昕，微微側(cè)過臉，好奇地看過來。這回他沒有無視老師，而是笑著回道：“老師你今天穿了新裙子吧？”

    英語老師似乎沒料到他會這么油腔滑調(diào)，咳了兩聲，硬邦邦地說：“默你的單詞去。”而有幾個男生吹了聲口哨，鬧哄哄地笑，他往徐衍昕的方向去看，潔白無暇的少年也勾著唇角，彎了眼睛，而隔壁的方可施賊眉鼠眼地偷看他的練習(xí)本。

    放學(xué)后，同學(xué)們稀稀拉拉地離開教室，江嶼去小賣部買了根碎冰冰，拗成兩斷遞給徐衍昕，徐衍昕并不用手去接，手上依然忙著涂涂畫畫，直接張嘴叼住了棒冰，然后將冰棍抵在桌上，立著吸里面的碎冰渣。江嶼盯著那掛在他下巴即將落下的水珠，忍不住伸手抹了把他下巴沾的水，而被撓了下巴的男孩好脾氣地朝他笑笑，夕陽西下，整個教室成了橘子的的果rou，被一層橘金色裹著，草莓味的棒冰舔得發(fā)膩，化得很快，害江嶼滿手水漬。

    徐衍昕吸了兩口，就把棒冰塞給他，像個挑食的小孩，邀功似的把畫遞給他看，說道：“設(shè)計好啦，明天正式開工！”江嶼掃了兩眼，看向徐衍昕，徐衍昕茫然地看向他。他哪里知道，比起他創(chuàng)作的畫，自己更像是一幅清雋的畫，眉是山黛，眼是清溪，笑意是天邊的云朵。

    “你不喜歡嗎？”

    云朵漸漸地烏灰了，露出下雨的征兆。

    江嶼輕笑著說：“當(dāng)然喜歡?！?/br>
    烏云散開，露出金色的陽光。徐衍昕興奮地跟他講起設(shè)計理念，他卻漫不經(jīng)心地用目光舔舐他的眉眼。他想起毛猴發(fā)來的短信，側(cè)頭問他：“你國慶想去周邊玩嗎？毛猴拉我去散散心，我怕一個人拖不住他?！彼戎煅荜柯冻鲆苫?，才施施然地解答：“我怕他跳河自殺，別看他矮，勁頭挺足的?！?/br>
    徐衍昕笑笑，但垂下眼睛說：“對不起，我國慶要去波士頓?！?/br>
    他的心似乎跟著徐衍昕的眼睛一樣垂下了。

    “這有什么好道歉的，”江嶼拎起他的書包，說，“走吧。”

    那是江嶼第一次見徐昭，讓他想起四個字，素雅高貴。徐昭穿著檢察院的制服，笑意淺淺，親切而不失距離感地向他問好，視線卻停留在掛在他肩上多余的書包，江嶼不著痕跡地把書包還給徐衍昕，插著口袋跟他說再見。徐衍昕望著江嶼遠(yuǎn)去的背影，卻有股莫名的情緒。

    他知道那種情緒來得沒道理，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覺得那個背影在人群中顯得那么孤獨，那么形影單只，四周都是家長和子女的嘮嘮叨叨，而只有江嶼單肩背著書包，等在不遠(yuǎn)處的紅綠燈口，側(cè)身看著遠(yuǎn)處的廣告牌，仿佛孑然一身，毫無掛念。

    徐昭接過他的書包，問他最近的情況，他卻心不在焉地盯著江嶼的背影，當(dāng)綠燈亮起，江嶼邁腿時，他忍不住地喊了江嶼的名字，江嶼回頭看來，表情淹沒在人群的夕陽里，徐衍昕沒頭沒腦地向他揮了揮手臂，大聲地喊道：“江嶼！”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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