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不行,為什么不讓我喝,我早成年了?!?/br> “什么成不成年,你這人什么都好,就是酒品差得一哈麻皮,”毛猴推推他,“你要是喝醉了,江……我可不送你回去,聽見沒?” “你好啰嗦?!?/br> “嘿,你——” 徐衍昕拍拍自己的胸口,道:“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待,都這么多年過去了,我的酒量就跟你兜里的鈔票一樣,蹭蹭蹭地往上升?!?/br> “嘴巴這么甜,那是得給你倒點(diǎn)酒喝,不過可說好了,你喝得醉朦朦的就得停了,否則江……就又要有人罵我了?!?/br> 徐衍昕心說,這回沒人管。他豪邁地拍了三響聲桌子,道:“滿上。” 然后喝酒前,拍紅的手先蹭了蹭自己的褲子,很委屈。張安向來文質(zhì)彬彬,從沒見過這般姿態(tài),朝江嶼投去迷茫的眼神。江嶼掃了眼那人大開的V領(lǐng)毛衣和嘴邊的泡沫漬,過敏似的移開眼線,對著張安得體地笑道:“我先送你回去?” “再坐會吧?!?/br> 坐坐坐。 有什么好坐的,你又不喝酒。 而且你連法條都背不出,還不如我這個肄業(yè)四年的律師。徐衍昕覺得自己就是一缸醋,渾身發(fā)酸。他悄悄地瞅了兩眼江嶼,只覺得這人好裝,靠著椅子摸自己的腕表,像個貴公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拍唐頓莊園。他那與人為善的大腦被酒液浸透了,現(xiàn)在是與人為惡的徐衍昕了。毛猴勾著他的脖子,瞇著眼睛說:“別喝了,你數(shù)數(shù)這是幾?” 徐衍昕眨眨眼睛去看他,但毛猴變成了好多個毛猴,他像進(jìn)了花果山。他只好靠著毛猴的肩,摸他伸出來的手指,一根,兩根。他自信滿滿地打了個酒嗝,說:“二,你,你罵我二,你居然罵我二。你才二,你們姓江的最二?!?/br> 毛猴看了眼黑臉的江嶼,把他扶正,說:“這是六,大哥,六六六。” “你騙人,我只摸到兩根手指?!?/br> 毛猴吼道:“就是六,你個傻帽?!?/br> 倆酒鬼嚷嚷起來,江嶼對看傻眼的張安說:“我先送你回去?!?/br> 走前毛猴像是忘記了所有,下意識地沖他喊了聲:“你送完同事趕緊回來,你小媳婦煩人得很,喝傻了,還數(shù)學(xué)好呢,二六都分不清?!?/br> 江嶼走的時候,徐衍昕偷偷瞥了他一眼,就這么偷偷一眼,他就收回了眼神。而江嶼若有所感地往回看,徐衍昕拉著猴正喝得銷-魂呢。 張安家住城東,稍稍有些距離。張安坐在副駕駛座,失魂落魄,江嶼打開巴赫的勃蘭登堡協(xié)奏曲,活躍華麗的旋律傾瀉而出。張安才輕輕地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歡這個?” 江嶼說:“因為我們品味相似?!?/br> “是嗎?可是,我覺得你今天和從前很不一樣?!?/br> 江嶼笑道:“我今天表現(xiàn)得不好嗎?” 張安有些慌忙地說:“不是,你很好,你一直很好?!?/br> “是我自己的問題,我總覺得今天的你,比之前真實,”張安望著江嶼握緊方向盤的手指,“以前我總覺得你離我很遙遠(yuǎn),但今天的你,就像一個普通人一樣,離我很近很近。” “我本來就很普通,是你高看了我?!?/br> “不是的,”張安很著急地說,“或許你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但是你在人群中會發(fā)光。即使你在一堆人里面,我也能立馬找到你。你……和別人是一樣的,和我也不一樣?!?/br> 張安顫抖著嘴唇。 江嶼將車停在路邊,窗外是黑漆漆的夜空,車內(nèi)是暖黃色的光,曖昧而溫暖的柔光照在他的半張臉上,另一半藏在黑暗里,浸沐著光的那半張臉,英俊得讓他無法直視。不論是淺棕色的瞳孔,還是勾起的邪笑,都是他熟悉而陌生的模樣。江嶼說:“你是在奉承你的上司,還是真心話?” “當(dāng)然是真的。” 隨著他冷冽的香氣,江嶼也瞬間逼近了他。明明是在這么溫柔的光下,氣息卻依然是生人勿近的凌冽。 張安說:“我今天輸了,第一戰(zhàn)就輸了,律所的人又要編排你了,和在英國一樣,我不想再給你添麻煩了,江嶼,對你而言,我只是個拖油瓶而已,哪有資格……” “沒事,我又不在意他們怎么說。而且我知道你盡力了,你回去洗個熱水澡,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起來又是嶄新的一天?!?/br> 張安突然抓住他的袖管,說道:“江嶼,我好害怕?!?/br> “我怕你離我越來越遙遠(yuǎn),明明之前還能看到你的身影,但現(xiàn)在卻覺得你離我好遠(yuǎn),”張安緊緊地盯住他,“你和徐律真的只是普通同學(xué)嗎?今天開庭的時候他自信,說話有條理,完全不像是一個普通的小律師。看到他的時候,我覺得你們好像?!?/br> 江嶼沒有說話,他便忍不住追問道:“之前你說的,還作數(shù)嗎?” 江嶼是罩著他的一片陰影,他甘愿活在太陽的陰影下。他聞著那滿是冷意的清香,竟有些醉了。他迷離地望著江嶼,急于得到他一個肯定的吻。然而江嶼卻猶疑地轉(zhuǎn)開視線,支起了身子。張安抓住身下的皮座位,等他的解釋。然而江嶼卻對他說:“你家到了,早點(diǎn)回去吧,伯母還在等你?!?/br> 張安抓住他的手臂:“你那天說你終于忘記了他,我們或許能夠有一個開始。我當(dāng)時只是太不知所措了,我害怕你騙我,所以我沒答應(yīng)你,現(xiàn)在是不是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