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鹽 第137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陽奉陰違、據(jù)說我只有顏能打[娛樂圈](重生)、配音配到暗戀的大佬、玫瑰先生、[綜漫]自曝后我被摯友找上門了、裝O后和裝A的假戲真做了、周璟今天退圈了嗎、特種兵之我稍微有億點自律、優(yōu)等生的調(diào)教法則、謝謝,有被作到
陸長柏在灰色地帶浸yin多年,極其善于在談判過程制造高壓環(huán)境,再觀察對手的表現(xiàn),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氣勢真是一種玄妙的東西,明明他的語調(diào)平緩而篤定,只淡淡側(cè)頭瞥了我一眼,我卻仿佛被徹底看穿,察覺到藏在溫和表象下的危險氣息。 他是不是全部知道了?瞞不過去的,在他面前撒謊肯定會被戳穿。亂七八糟的想法迅速席卷了我的大腦,理智快要潰不成軍。 只差一點。我內(nèi)心的惶惑差一點就暴露在他面前。 我茫然地皺起眉,抬眼迎向陸長柏的目光,盡管那眼神銳利得幾乎要令人窒息:“這話是什么意思?” 他瞇了瞇眼,打量了我兩眼,似乎在斟酌。過了片刻后他伸手在我頭頂摸了摸,輕聲道:“好孩子。沒事,爸爸和你開個玩笑,聽不懂也沒關系?!?/br> 我抿了抿唇,聲線平穩(wěn),不帶一絲顫抖,只有些許反感:“我不喜歡這種玩笑?!?/br> 陸長柏伸手拍了拍我的肩,笑著說:“以后不逗你了。” 他平常有收藏古玩的興趣,我在拍賣展覽行業(yè)做過一段時間,共處一室時不至于找不到共同話題,甚至算得上頗為談得來。 陸長柏沒有待多久,看了我珍藏的幾幅字畫,聊了一會兒便讓助理接他回去了。 看著他坐上車,我這才悄悄松了口氣。平心而論,陸長柏不算難相處,對我也格外和善,只不過我知道他城府頗深,不敢真的毫無防備地與他相處。 那輛商務車剛離開我的視線,口袋里的手機便震動了起來。我接起電話,耳邊響起一個男聲:“怎么樣?” “你猜的沒錯,他果然用話詐我?!蔽覈@了口氣,“挺嚇人的,要不是提前準備過,他一張嘴發(fā)問我就招了。” “楊沉那邊進度如何?” 我頓了頓:“遇到了點麻煩,還要兩個月。” “催他動作快點,陸長柏很難纏,戰(zhàn)線拖得太久容易出變故?!蹦悄腥苏f,“銘德轉(zhuǎn)讓給育城了嗎?” “還沒有,宋城的人盯得很緊。”我想了想,“林雅已經(jīng)準備好了,但在這時候起訴會不會太明顯?” 對方笑了一聲:“不會,我心里有考量,制造點小麻煩轉(zhuǎn)移下他們的注意力也好。宋城最近洗錢的手筆太大,上面已經(jīng)有人注意到了,別耽誤了這個好時機?!?/br> “嗯。聽說嫂子生了?恭喜?!?/br> “生了個大胖小子,八斤四兩,抱起來沉甸甸的。等她出了月子,我們回京城辦場酒席,到時候請你和育城過來?!彼穆曇衾镉星〉胶锰幍南矏?,穩(wěn)重得不似當初,“后天都年三十了,小彥你先好好過個年吧。” 下樓時忘記戴圍巾,冷風往脖子里鉆。沒想到時間過得這么快,新的一年又要來了。 我說:“你也是,遠哥。” 于我而言,林雅、陸驚帆、許育城等人是被依次放下的多米諾骨牌,只消推倒第一張,環(huán)環(huán)相扣,達到規(guī)劃好的終點。那么對趙遠來說,我就是替他勤勤懇懇按著計劃放下牌的那個仆人,他甚至都不用親自動手,只要坐在高座上欣賞即可。 但無論是站著還是坐著,我們想要的最終成品都一樣。 趙遠是趙政委的長孫,真正的含著金湯匙出生,家里軍政背景深厚。圈子也有三六九等,他屬于最上層的那一撥,無數(shù)人上趕著奉承。 也許人和人之間確實有緣分這種東西存在,這位難伺候的太子爺唯獨和許育城脾氣相投。除了許育城交給我的那個收藏品公司外,他們還一起投資了很多東西,但凡是需要打通關節(jié)的地方,趙遠都會出面幫忙。 后來許育城常常把我?guī)г谏磉?,見面的次?shù)多,我也和趙遠漸漸混了個面熟。 一開始我懷疑過趙遠對許育城的感情,后來發(fā)現(xiàn)他并沒有抱著什么齷齪的心思,純粹只是欣賞許育城在商業(yè)上的才華——再說以趙遠的身份,真的有想法也都能實現(xiàn)。 許育城有頭腦,也有眼光,肯下苦功夫,我從未懷疑過他的能力。但許氏的繼承權(quán)已經(jīng)成了一個心魔,一個執(zhí)念,他被死死拘束在許家這場困局里,直到消耗完所有光彩。 趙遠不止一次催過許育城快點動手,許育城覺得沒有準備充足,兩人因此起過爭執(zhí),莊林從中調(diào)和,而我坐在一邊走神。 最后在莊林將許育城拉了出去,留我和趙遠在包廂里。 他一根接著一根地抽煙,將煙蒂按滅在煙灰缸里,忽然開口問我:“小彥,你覺不覺得你哥做事太異想天開了?居然還想體體面面地奪權(quán)!” 我說:“育城哥有他的考慮,遠哥你也沒有錯。你們只是不一樣?!?/br> “怎么不一樣?” 我想起他給許育城提的那幾個方法,無一不險惡狠辣,不留余地:“遠哥,育城哥爭許氏的確是為了出口氣,但主要目的還是賺錢。錢怎么樣都能掙,沒必要搞得那么……不干凈?!?/br> 趙遠看了我一眼:“你覺得我手段骯臟?” 我笑了笑:“我覺得你適合搞政治,而不是做生意?!?/br> “小彥,你很有意思?!彼鲁鲆豢跓熿F,若有所思,“說不定跟你合作會更痛快?!?/br> 我連忙擺手:“我根本不懂這些,哪里比得過育城哥?!?/br> 趙遠不說話了,過了片刻許育城推門回來,兩人重新言歸于好。 后來我和許育城漸行漸遠,忙著在楊沉、宋城和安德烈之間周旋;再后來許家兄弟鬩墻,mama和安德烈合作奪權(quán),我自己的人生都被攪得一塌糊涂,根本分不出神去關心其他。 我快忘了趙遠這個人,但他顯然沒有忘記我。 回到京城的那段時間我胸口被穿環(huán)的傷口尚未愈合,整天在宋城的房子里無所事事地休養(yǎng)。報復的想法盤桓在我心中,愈燃愈烈,使我一次又一次為自己的無能感到憤怒。 直到有一天傍晚,我接到了一通電話,電話另一端的人問:“小彥,最近過得怎么樣?” 他語速不快,說話的腔調(diào)也和以前有很大不同。間隔太久,我一時間沒聽出是他,但叫我“小彥”的人不多,因此迅速反應過來:“遠哥?” “是我?!彼f話時總令我產(chǎn)生一種奇異的熟悉感,“我想找你合作一件事,如果你感興趣,可以到我這邊面談。” 他沒有在電話里說是什么事,我吃了太多虧,對于這種半考驗半試探的橄欖枝本能地回絕了,推辭說最近身體不舒服。趙遠沒有強求,結(jié)束對話前,我猛然想起這種熟悉感從何而來,握著手機說:“等等……遠哥,我……其實恢復得差不多了。你什么時候有空?” 他笑了:“周三上午九點,我讓人來接你?!?/br> 電話掛斷,我久久沒有回神。 每一次我都在緊要關頭做出了不合適的選擇,但我想,這一次也許不會再犯錯。 畢竟……趙遠和他那位常常出現(xiàn)在電視里的父親,語調(diào)幾乎一模一樣。 第217章 “這支會不會太浮夸?” “有嗎?我覺得還行?!蔽液仙媳韼В谝聶焕镞x了一件深色大衣穿上??戳搜坨R子里的自己,面無表情時倒有幾分唬人的深沉模樣,“過年不就這樣嗎?又不是去借錢,當然要表現(xiàn)出自己過得好。而且無論我怎么樣他們都會嫉恨,不如順其自然,委屈自己多沒勁?!?/br> 宋城輕聲說:“俊彥,應付一下他們就好,要是有人說話不好聽也別讓著,更不要往心里去。有我在,你不用忍氣吞聲。” 我低頭整理衣袖,嗯了一聲:“我知道。不過我現(xiàn)在正炙手可熱,他們巴結(jié)我還來不及,誰還敢當面得罪。你也快出發(fā)吧,畢竟是親戚,去遲了不禮貌?!?/br> 今天是年三十,我和宋城早早約定好行程,我在許家應酬,他去舅舅家看望長輩,然后回來倆個人單獨聚一聚。前段時間因為安德烈以及楊沉的事,我們倆鬧得很不愉快。 定好的事我不會爽約,昨夜我沒提前和宋城說,徑直回到了他的住處。能讓我做出如此灑脫決定的主要原因是護工小汪為了我開出的豐厚獎金,沒有回家過年,我可以放心將安德烈托付給他兩天,不必擔心出什么問題。 宋城回來的點已經(jīng)是深夜,看到我坐在沙發(fā)上時他愣了幾秒鐘沒反應過來,隨后露出了驚訝又欣喜的表情,將我抱了個滿懷。 他抵著我的額頭,連連親吻我,絕口不提之前的僵硬關系,只說一起好好過個年。 宋城估計剛從應酬中脫身,身上有煙酒的氣味,有點嗆人。他不抽煙不喝酒,然而我知道他一直在幫侯廣岳做事,很多場合下想要獨善其身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他昨天大概是實在累極了,洗漱后和我上床溫存了片刻,便抱著我沉沉睡過去。稍長的額發(fā)垂下來,遮住即使在睡夢中也略帶疲憊的臉。我用手指輕輕描摹他深邃眉宇,心里閃過一絲痛楚。 這一覺睡到快正午,在我收拾好出門前,一向自律的宋城才醒來。他穿著睡衣,頭發(fā)還有些亂,周身成熟冷肅的氣質(zhì)盡褪,終于顯現(xiàn)出幾分符合自己年紀的青年模樣。 “沒事。我和舅舅打過招呼,下午再去,暫時不急。要不我們一起去吃個午飯?”宋城從身后抱住我,他吻我的側(cè)頸,聲音柔和,“然后我開車送你去許家?!?/br> “不用了?!蔽翌D了頓,覺得拒絕得太冷硬,于是在他懷里轉(zhuǎn)過去,攀上宋城的肩膀,“我會早去早回,反正晚上要一起吃年夜飯,留著胃口等那時候?!?/br> 他看了我一會兒,手指撫過我臉頰:“俊彥……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嗎?那年的事不會再發(fā)生了,我保證……” “宋城,現(xiàn)在不是合適的時候?!蔽也幻靼姿纬菆?zhí)意要將我介紹給親人的心情,明明他知道我們的關系上不了臺面,“我會很尷尬。我們算什么?同學?朋友?沒必要這樣做。” 何況我對融入你的家庭毫無興趣。 宋城什么都沒說,只是低頭親我的唇,攬著我腰的手臂收緊。唇舌交纏間有淡淡的薄荷味,許久后他放開我,深深嘆息一聲:“早去早回?!?/br> “當然?!蔽倚α诵?,“晚上見?!?/br> “俊彥。” 因為是新年,mama穿了一件裁剪優(yōu)良的貼身紅色連衣裙,配上璀璨的鉆石項鏈耳飾,更顯得秀雅清麗的臉容光煥發(fā),看起來仿佛只有三十出頭。 我邁進樓下客廳時她正和三姨坐在沙發(fā)上聊天,見我也不復冷面,語氣中帶著一絲親切。那位沉默寡言的女管家接過我的外套,三姨對我招手,足夠親昵熱絡:“好久沒回來,乍一眼看到小彥我還不敢認,我們家的小孩就是長得好,越來越帥?!?/br> “mama,三姨。”我坐到一旁,對三姨頷首微笑,“我也挺長時間沒看到三姨,三姨還是和以前一樣年輕?!?/br> “小彥這嘴甜的,我可不年輕了,小雨都上大三了?!彼Φ臅r候眼角已經(jīng)堆積一些細紋,“小雨高考考得不錯,如愿以償成了你學妹,待會兒我叫她多和你聊聊?!?/br> 我依稀記得李智雨這個活潑的女孩,被她父母保護得很好,遠離勾心斗角互相撕扯的殘酷局面,便彎了彎眼睛:“我好久沒回母校,正好問問她現(xiàn)在什么情況,食堂是不是一樣不好吃?!?/br> “那肯定沒什么變化,小雨天天抱怨。小彥你不知道,她呀,從小就喜歡法律。我說那些條條框框的有什么意思,小雨和我說,里面有趣的東西多著呢……” 說起女兒的事,三姨頓時不復以往那種虛假的和藹,臉上帶了幾分掩不住的欣喜。雖說李智雨生長在這樣的家庭,根本無需在學業(yè)上多費心,然而正因如此,她的上進和努力才顯得尤為可貴。 mama看著我和三姨聊天,嘴角噙著笑,一派溫柔沉靜。只是那笑容的弧度分毫不曾改變,如同一張漂亮的畫像。 我用余光瞥到她的表情,心想,mama恐怕連我上了哪所大學都不知道吧。 今天是大年三十,本該所有人集聚一堂的日子。但舅舅身體自從那年的胰腺手術(shù)后一直時好時壞——我想一場大病也許還不足以奪走他的精神氣,可無論是誰,還未痊愈時就要接連面對兩個兒子你死我活的斗爭、被寵愛的小妹背叛等情況,都很難恢復得一如從前。 許育城和許育忠露了面,但兩人一個坐著輪椅,待了不到一小時推辭說身體不舒服,提前離開;另一個見了許老爺子后匆匆離開,沒有和任何親戚說話。 兄弟鬩墻不是什么好名聲,所有人都十分默契地裝作無事發(fā)生,橫豎粉飾太平一向是許家人的拿手好戲。 我抬頭看向通往二樓的樓梯,鬧到如今的局面,真說不清誰錯得多一點。 是因為許育忠的無能,許育城的貪心,還是舅舅的獨斷和老爺子的固執(zhí)?又或者,如果沒有mama和安德烈的插手,一切還不會糟糕到這種地步? 說是許家的團圓夜,真正的主角卻只有mama和我。視線忽然越過人群和mama對上,我沖她笑了下,她依然帶著無懈可擊的禮貌笑容,目光從我身上掠過,轉(zhuǎn)頭和另一個叔叔說話去了。 她和許老爺子一向?qū)ξ也簧跸矏?,態(tài)度也一如從前,沒什么變化。但是其他人的姿態(tài)轉(zhuǎn)化之大,讓我領會到什么叫做天壤之別。 這么多年許家雖然不會少我的吃穿,卻幾乎沒人給過我好臉色。如果說長輩們平常將我視為透明人,那么在新年的這一天撞到我,于他們而言就是招惹晦氣。 曾經(jīng)下撇的嘴角或鮮明或隱晦地揚起,說過“滾一邊去”的嘴巴吐出關心的語句,一雙雙對我嫌惡緊蹙的眉毛都舒展開,仿佛皺巴巴的紙被無形的大手強行抹平。 那只手的名字是金錢與權(quán)力。 室內(nèi)溫暖得近乎悶熱,我借口去衛(wèi)生間,穿過人群走到后面的花園里。剛剛在客廳脫了外套,身上只穿著一件毛衣,寒風驟然撲在我臉上,一冷一熱,激得我哆嗦了下,忍不住咳了兩聲。 肩頭忽然被溫暖的熱度簇擁,我愣了愣,發(fā)現(xiàn)是不知何時走到我身邊的mama,她從管家手里取了圍巾為我戴上。她的個頭比我矮不少,替我整理時有些吃力,我連忙低頭,mama平靜地說:“這么大的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出來也不多穿一件?!?/br> “醫(yī)院的負責人和我說了安德烈的事,你翅膀硬了,直接把人帶走的事也做得出來?!彼劢尬⑻?,語氣淡淡,“既然你愿意照顧他,那就隨你?!?/br> 我聽不得她這種漠不關心的話,對我冷酷也罷了,畢竟我的出生并不光彩;可安德烈明明是她最寵愛的孩子,她怎么能如此殘忍地傷害他? “居然有你這樣的母親。”我喃喃道,“安德烈被毀了,你難道不心痛嗎?” “俊彥,你弄錯了一點,不是每個母親都一定要愛孩子。我把你和安德烈?guī)У竭@個世界來,是想把你們打造成完美的藝術(shù)品,不是為了愛你們?!?/br> “我們不是你的作品。”我知道無法說服mama,因此只能苦澀微笑,“即使你想讓安德烈變成你想要的樣子,也不應該把他逼到這種地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