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妾 第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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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桃兒連忙拉著嫂子梁氏,又過去攙住了受傷的楚山潯。只見兩道身影,一黑一白,如游魚激流,外行人幾乎連身法都看不太清了。 又看了十數(shù)招,楚山潯到底是習(xí)武多年,輕聲安撫道:“百招之內(nèi),縣主當勝?!?/br> 果然,百招不過瞬息,‘噌’得一聲巨響,唐曄的彎刀就被她的苗刀釘按在了地上。 “再來!”邊寄安臉上神情松動,還回頭朝后面的兩個說了句,“此處有我,你們速去面圣?!?/br> 出了門,廖滄從不遠處趕來,見狀,連忙替他們找了處醫(yī)館。趁他看傷的功夫,福桃兒將梁氏送了家去,又趕到鋪子里找到了鵲影。 因是縣主已經(jīng)拿住了那人,鵲影又不大愿意放下這鋪子。是以最后,楚山潯讓廖滄留下索性暫住鋪子照料,跨馬帶上福桃兒便朝皇城而去。 “一會兒我在宮門口等你。”福桃兒抬手拭去他眉間一滴汗珠,知道他身上有傷,皇帝不會久留的。 “你哭什么,都沒有傷著要害,也不怎么疼,真的。”楚山潯攏著身前的女子,看著她眼底的濕意,莫名得有種失而復(fù)得的朦朧慶幸。 過宮門的時候,陛下傳來特赦,許楚侍郎跨馬入內(nèi)。他一騎絕塵,卻并沒有依言將福桃兒放下去。 福桃兒猜著了些,眉間半是心疼半是疲累地微蹙了下,卻一言不發(fā),并沒有出言詢問。 圣人在文華殿議事,也就在那兒直接召見了他們。 進了文華殿,福桃兒才行禮下拜,膝間方觸及了冰涼的瓷石地,就聽那個天下至尊的男人開了口:“快快賜座,李太醫(yī),上前診治?!?/br> 連福桃兒也被賜了一個座兒,遣退了文華殿議事的大臣們和問診的太醫(yī)。景泰帝聲線溫潤,不緊不慢地同楚山潯對答了一番。末了,他好奇地含笑道:“這位便是你常與朕說的丫頭?抬起頭來?!?/br> “民女見過陛下?!备L覂毫⒖唐鹕恚€(wěn)著心神抬頭與天顏對視。 面前的天子不過三十余年紀,一張臉除了氣度稍稍矜貴些,生得就如鄰家兒郎一般,是那種光風(fēng)霽月的溫潤相貌。此刻他一雙眼溫和如水地看了看階下面目無鹽的女子,有一剎那的疑惑熟悉。 “好?!碧熳诱诡?,移開了眸子,“宣讀詔書吧?!?/br> 一個內(nèi)侍監(jiān)的宦官碎步趨前,打開龍紋黃卷,尖細著嗓子朗然道:“翰林院編修、兵部侍郎楚山潯……驍勇冠絕、陣法密卓,能以三千精兵退倭萬余……今加封從一品太子少保,封良田百頃?!?/br> 對這樣的結(jié)果,楚山潯并不意外,他剛想開口彈劾。 卻聽景泰帝又一揮手,那內(nèi)侍又展開了一封折子,念了起來。 “陛下寬宏,我是一介敗寇??杉热槐黄鹩昧?,有一事相求。某原在韃靼時,有一寵信的女子,卻叫楚侍郎給搶去了,往陛下能賜還?!?/br> 念罷,短折被直接遞到了兩人面前。本朝的規(guī)矩,大臣上折子必須親筆。福桃兒一看其上短短幾十字,寫得字不成型,慘不忍睹。分明是不會讀寫之人現(xiàn)描的,滿朝文武,除了那人,怕是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折子了。 “西北新汗竟起邊釁,朕決定要起用他,與邊勇將軍作副將?!本疤┑勰﹃逃癜庵?,明知故問,“也不知這位寵妃如今又在何處?” 楚山潯略一思量,當即起身鄭重下拜:“分明是他奪我妻在先,陛下,微臣今日前來,也正為此事。懇請陛下為我二人頒旨賜婚,若能遂愿,微臣情愿不要少保頭銜和百頃封地。今生今世,愿為陛下肝腦涂地,九死無悔!” “愛卿快請起!”景泰帝頗有馭臣之術(shù),當下放松了口氣玩笑了句,“當年左柱國蕭公便是這般癡情,才子嗣單薄。楚愛卿要走他的路,可朕觀你身后人,怎么遲遲不表態(tài)呢?” 到了這個份上,福桃兒自然只能順勢而走,當即也作了欣喜感激狀,叩謝了圣恩。 第85章 .心事 [vip] 景泰帝玉指轉(zhuǎn)動, 又多看了她一眼。當即找來欽天監(jiān)的官員,算了西北戰(zhàn)事歸期,擬了中元節(jié)后的八月十八這一日, 為大婚之期。 又聽聞楚少保奏請其兄長一家的無辜, 皇帝只是一笑, 揚手就叫內(nèi)侍監(jiān)傳旨下去,責(zé)令從犯一家流放黑水河。內(nèi)侍剛要擬旨, 卻見楚少保再請,赦免無辜老幼, 只責(zé)令其兄一人單赴黑水。如此,景泰帝也就允了。 看著兩人告退后, 景泰帝招手內(nèi)侍問:“這楚侍郎當真與其兄長交惡,哪個探來的消息,倒叫朕妄作惡人?!?/br> 內(nèi)侍駭?shù)昧r跪地請罪,將平城的探子原話又說了遍。 “倒是個妙人,有驃騎將軍和那人牽著,無懼?!本疤┑燮鹕碜叩降铋T外, 置身日陽春光下, 他深吸了口氣,在步入柳陰花影前, 淡淡留下句,“平城的探子,無用,不必留了?!?/br> . 宮門外, 早有楚府的家人聽著消息候在了那處。聽了圣人的諭旨, 一個伴著楚山錚大的老婆子當即對著楚山潯哭涕叩拜起來。此嫗從前也算個和善人, 楚山潯不忍, 還是親自扶起了她,讓她遞話與三哥,好生活著,過兩年有機會也許就能回去的。 等眾人散去,隨從駕來一乘華貴的馬車,迎了他二人上去。 “怎么,你這是在怪我?” 寬闊的馬車內(nèi),二人坐在萱軟的絨墊上,靠得極近。在文華殿時,楚山潯已經(jīng)換了常服,傷處也由太醫(yī)親自料理妥當了。此刻,他試探地將福桃兒的手握入掌心。 出了文華殿后,她就沒有再說過一句話。那雙細長的眸子里,靜水無波,只是如常地與那些人見禮問安,似是沒有了情緒。 到了只有他二人的這一方天地里,對他的問話,福桃兒只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鼻尖傳來隱隱藥香,已是幾乎將血腥氣盡數(shù)蓋去了。男人因為失血過多,向來溫?zé)岬碾p手此刻有些泛涼,甚至還微微出了些冷汗。 車輪碌碌得轉(zhuǎn)著,車內(nèi)人卻始終只有一個在說話。 不管是或玩笑或肅然地想挑她說話,可始終得不到過多的回應(yīng)。 那雙手捏的重了些,楚山潯心里一緊,繼而莫名有些慌亂無措。這般無處施為的感覺,便是在變化萬端的戰(zhàn)場之上,都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 他忽然有些后悔,今日,或許不該自作主張,直接將她帶去圣人面前逼婚,沒有給她一點轉(zhuǎn)圜選擇的余地。 “咳……”他輕咳一聲,隱忍地捂了下左肩上的傷口。 就是這么一下,卻見福桃兒眸光一動,回過身來,緊張地去看他身上有無滲血之處。 見狀,楚山潯再次捉上了那雙腕子,掃了眼皓腕上紅繩赤金的福字小墜。他xiele氣般將頭靠在她發(fā)頂:“小桃,一月前,倭奴的斷箭就這么插在這兒?!?/br> 他抬手點了點左胸偏正的一處位置,便果然見女子剎時憂惶蹙眉,那纖細白嫩的指尖發(fā)著顫地撫了上去:“是不是很疼?” 聽了這一句,楚山潯驟覺溫血流動,幾乎要欣喜地笑出聲來。抵在她額間晃了晃頭,回道:“還好,只是再偏一寸,怕是就見不著了?!?/br> 灘涂溝壑,戰(zhàn)場上的刀光血影,剎那間撲面襲來。福桃兒本就是個心思深想的多的,這一下子,就好像親眼見到,有萬千箭簇齊發(fā),朝面前這人襲去的驚險場面。 “子歸……”她面上糾結(jié),愁眉凝視在他隱約泛紅的肩頭,“你、你往后還會這樣嗎?” 覺察到她心緒的起伏,楚山潯順勢放低了腦袋,直到與她雙頰相貼。那道長疤淺淡卻浮凸,摩挲在她光潔的側(cè)臉,心里便是極大的滿足。 他抬手攬在她腰間,但覺薄不堪握。楚山潯就這么偎在她身上,模樣極繾綣地附在那玉珠似的耳垂邊,喃喃道:“小桃,我很想你啊,真想再也不同你分開了?!?/br> 斷續(xù)溫?zé)岬臍庀е鴿褚?,隨著說話聲,一陣陣縈繞在她耳側(cè)。福桃兒沒見過他這樣子,身子一僵,便想將人扶正推開些去:“你本是文臣,正該與高門結(jié)親,將來入閣流芳?!?/br> 卻不想,他的意態(tài)語氣皆是溫柔,那只手卻極是有力,見她要退,紋絲不動地使了勁,不叫兩個離開分毫。 他抬起頭,極鄭重地同她視線交匯:“天子賜桐葉亦封國,何況連婚期都定了。小桃,我知道你在生氣,可今生今世,我楚山潯對神佛起誓,若不能叫你錦衣玉食、喜樂安康地度此一生,便叫我墮……” “不許胡言。”福桃兒趕忙出言打斷,又瞥開眸子,嘆了口氣,吶吶道,“世間路難行,我不要錦衣玉食,不必榮華權(quán)勢。那些奢求本就不是給我這樣人的,只要平平靜靜,自食其力,渴飲清水,餓食粗飯。不再被人嘲諷喝罵,不必為人強笑逼迫……” 喃喃地說著,她盯著車簾投下的一線光影,思緒隨著滾滾車輪,又飄回了記憶破碎不全的二十余載生命。 沒有人能對她的生命感同身受的。她并非是不信他,只是一種本能的自保。怕兩人身份懸殊,年深日久,她又憑什么穩(wěn)坐這從一品大員正妻的位子,難道就憑這人的一句諾言? 她沒有告訴楚山潯的是,這等話,當初剛?cè)ノ鞅蓖跬r,唐曄也曾對她說過,甚至比他現(xiàn)在的神情還要肅然莊嚴。 跟我在一起,怎么就不會安樂了呢?”男人又耐著性子,認真地問了句。 “木已成舟,再看吧?!彼€是執(zhí)意將他的手推了開去。 楚山潯和唐曄不一樣,福桃兒知道,從始至終,她都沒有絲毫對那人動過心。是以唐曄便是再混賬惡劣,便是逼她飲下毒酒,她也確信,時光磨洗,終有一日,俱能一笑了之。 可眼前人不同。初見他時,還只是個十三歲的小公子。分明對她的容貌厭惡,卻在畫沉屢次陷害時,會救她性命。相識八年,同師數(shù)載。又與落魄被逐之際,扶持相依。他的志向才情、端方厚道,她全都懂得。在漫長的時光碎隙里,在匪寨的炭火堆前,她不敢否認自己曾經(jīng)觸動的心意。 也正是因此,她怕奢望不成,反墮了無邊苦海。一旦傾心相許,便如籠中鳥兒,生死喜悲豈不皆在他人。若是被負,又該如何自處。 車轎內(nèi)氣氛凝滯,楚山潯雖沒傷了要害,卻也是有些損元氣。當下也不多說什么,只是始終握著她的手,倚在軟墊上,閉目養(yǎng)神。 到了城東的學(xué)士府,已經(jīng)是四暮將合之際??筛T前卻車馬滿駐,全是前來拜賀送帖的朝臣族親。 管事的郝通迎了上來,他本是藕生苑外頭辦事的,年已六旬,卻為人精明厚道。當年楚山潯入獄,皆是他從中斡旋,現(xiàn)在也就被提到了大管事的位置。 郝管事自然也是認得福桃兒的,雖然有些驚訝,面上卻絲毫不顯。他見家主負傷而歸,面色不好。當即叫底下人安排清淡晚膳,讓賓客留了帖子,來日再會。 “大人,這幾份是您兵部同僚,還有四品以上官員的帖子。您看?” “嗯?!背綕M意地點點頭,揮開了侍女的攙扶,“郝叔處事穩(wěn)妥,這幾份先派人親去知會,說明我的傷情,得空再請他們一敘?!?/br> 說罷,他也不用仆從,帶了福桃兒就朝府里去了。 學(xué)士府地處城東偏僻處,卻依著地勢,山石湖泊規(guī)模不大,卻應(yīng)有盡有。一路走入,亭臺水榭瞧著建筑簡約,除了東南的兩個院落,其余幾乎都是些議事聽琴的抱廈水榭。甚至于西北的通城外的湖邊,還見著一個茅草修的圓亭。 說是京城高官的府第,實在是有些規(guī)格不符。只是此地景致錯落,頗有野趣。當初鹿鳴宴上,楚狀元一首長詞,景泰帝便親賜了這座宅子,又撥了白銀三千兩,叫他自行造園。 府內(nèi)空曠,多有江南園林式樣的湖石連廊。 走過一座木質(zhì)平橋,福桃兒看了看足尖與水面的距離,此刻正是水勢下降之時。立于此橋,正有凌波行步的悠遠意境。這讓她的思緒一下子又飄回了江陰,兒時住的巷子邊,也是這般,有許多架設(shè)粗陋的平橋。 “喜歡嗎?是不是和從前的楚府不同?!睒蛎娌粚?,楚山潯與她并肩,半步外便是潺潺流水,“第一日入府時,我就覺得這宅子地勢好,略加改建?!?/br> “瞧著倒卻有兩分江南的郊野風(fēng)光?!?/br> 夕陽西下,和暖如碎金般的霞光打在橋邊腳底,幾乎將橋與水連成了一處。幾只鷗鷺振翅掠過,驚起了水泊無限。 知道他用心良多,福桃兒卻只是淡淡地應(yīng)了句,錯身朝前東南走去了。 東南的兩處院落倒是恢弘堂皇,總算有了些高官府第的樣子。因是楚山潯至今獨身,府內(nèi)也沒什么人,是以只挑了其中小些的一個院落住著。 到了院子前,抬頭一塊墨字小匾,上書【晚晴齋】??戳搜勰巧n勁揮灑的字體,福桃兒心里默然,沉吟了下,自然明白其中深意,只是仍然沒有多說什么。 這院落由三個回字型前后相續(xù),說是不大,卻仍按規(guī)格比從前的楚府院落要寬闊氣派許多。 三進的院落,回廊漫長交錯,套在最外一層。第一進是影壁園景,竹石小溪貫穿而過,卻顯得空蕩遼闊,并不住人。第二進是會客宴飲的小廳,是只供府內(nèi)女眷孩童佳節(jié)歡聚的,也是從未開設(shè)過。 第三進還分了前后,前院滿載果樹花木,挖了個魚池,一側(cè)搭了葡萄長架。院中一棵參天古銀杏,恐怕要四五人才得合抱過來。 “這樹已有七百多歲了,到了秋日時分,煌煌華蓋,如金遍鋪。”楚山潯上前為她解惑,“聽人說,此樹還有段佳話?!?/br> 第86章 .嫌隙 [vip] 老樹在春日并無枝葉, 更是顯得古樸蒼遠。兩個人立在樹下,一個娓娓而敘,一個目光卻移到了魚池邊。 楚山潯說的是前朝公主亡國的故事, 她與一內(nèi)監(jiān)相戀, 反倒是投降本朝后, 由□□賜宅。人生中的最后十年,聽聞便是在此樹邊, 守著那內(nèi)監(jiān)同過的。 這故事違逆世俗,直是聞?wù)唧@心。福桃兒自然也是聽得明白, 卻只是淺淡地點頭,間或以三言兩詞感慨。目光卻始終看著那一方池塘。 這院子里的修葺擺件都頗具規(guī)格, 這池塘自然也是修的精巧。池底邊沿都以白瓷相貼,其中零星玉石假山,水草浮萍,顯然是出自大家之手。有十余尾形態(tài)各異的魚兒正在其中徜徉,這些魚竟色澤各異,無一單調(diào)重復(fù)。 “……據(jù)說, 這內(nèi)監(jiān)在公主死后第三日, 竟也無疾而終。” 故事說完,福桃兒最后看了眼一尾黑紋絢麗的小魚, 見它觸玉璧而回。她暗自下了主意,中毒醒來后,她的心從未如此刻般清醒。市井阡陌獨活的日子那般愜意,她不愿再將一身寄于這方深宅, 更不愿將一生就這么托掛在男人身上。 縱使成了婚, 她也不會為他停留。必須要找個機會, 同他再說個清楚。 見她始終神情不愉, 楚山潯神色也不好起來。他如今這般高位,又為了她推拒一切高門的聯(lián)姻,以正妻之位求陛下賜婚。如此好意溫存,從出征閩浙前,就已經(jīng)極盡小心地在示好了,可眼前的女子,沒有應(yīng)和抱怨,推拒許諾亦無。 在他面前,時常陷入這么一副不咸不淡,思量深沉的模樣。到底中間有唐曄硬生生插足的三年,作為一個男人,要說沒有絲毫嫌隙猜忌,那才是全然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