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妾 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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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朝后細看,22個名字逐一看過去…… 沒有?竟沒有主子的名字! 怎會如此?福桃兒不信邪,她再次從頭又細看了遍,到最后垂下眉眼——的確是沒有‘楚山潯’三個字,主子是落榜了。 她側(cè)首小心地瞧了眼,果見少年一臉不可置信,秀雅的面容蒼白得有些扭曲,他抖著手茫然地走近黃榜。 還未碰到,就被一旁的傳來官喝斥:“敢擅動此榜者,杖責(zé)三十!” 這一聲如驚雷般喝醒了福桃兒,她趕忙上前,也顧不了什么男女大防了,不由分說抓著他的手,就朝邊上拖去。 等后一排的人上去看時,楚山潯只是木然地搖著頭,自語著‘不會的,不會沒有的’,還要回去再重看。 少年力氣頗大,福桃兒眼見著拉不住他了,當即勸道: “主子不如回去托聶大人問問緣由,這般沖撞貢院的人,到時惹出亂子,還是要求聶家來救?!?/br> 見少年聞言面色不甘痛苦地停步,她只好再說了句實話:“錯不了的,奴婢仔細看了三四遍了,還是先回去罷?!?/br> 這一句如重錘打在他心上,人卻清醒了過來。少年隱忍著情緒,身體里好似有妖魔在攪動,當下狠狠甩開她的手,一言不發(fā)地就快步朝外頭走去了。 出了貢院,就見楚山潯避開聶府家人,只是朝前走著。他越走越快,有仆從看見了喊了聲,反倒激得他邁開步子,跑了起來。 “你們先回府去吧,主子有些心事,我盯著就好?!?/br> 那聶府仆從聽福桃兒這么說,當下也就猜著是落榜了。自然是樂得不去觸他霉頭,點點頭,拿出包銀子遞了過去,再喊了兩個小廝后頭悄悄跟著,也就不多問了。 巳正時分的太原府十里長街,熱鬧非凡。楚山潯愈走愈急,好像再跑的快些便能讓那黃榜上多了自個兒的名字一樣。好在福桃兒從前是干慣重活的,足下發(fā)狠,拼了命才勉強能攆上,總隔著半條街吊著甩不脫。 到底是女孩兒家,那楚山潯又非是書屋里文弱書生,因此跑過五六條街巷,到一個拐角處,忽然便不見了他的蹤跡。 這可把福桃兒和兩個隨從急壞了,這五爺要是想不通出點岔子,他們可都不必回去交差了。 環(huán)視一圈,就見街市盡頭都是民宅,一條寬寬的大河從旁穿過。河邊林立著二三十家各色商號。福桃兒想了想,主子拐個彎兒就突然不見,總不能是飛了去。 再一看,商號里間隔有數(shù)間大小各異的酒樓客棧。 “主子怕是去用膳了,你從北邊去找,你從南邊,中間留給我?!?/br> 她語速極快地同兩個隨從分了工,就一間間酒樓茶館去問了。 在吃了好幾個伙計的白眼后,終于在一家三層高的小客棧里問著了。 掌柜的受了楚山潯的吩咐,先是言辭閃爍地不肯說真話。福桃兒最善察言觀色,從袖子里摸了個散碎銀角子,又故作可憐地說那少年是為了躲她。 掌柜的想了想方才那少年驚艷的容色,再看看眼前這個胖丫頭,搖搖頭嘆了口氣:“頂樓五間天字號房,不過我不知道他在哪間。” “?。坷舷壬我??!?/br> “那年輕人把天字號房包圓了。老夫也是本著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哎……” 不再聽他啰嗦,福桃兒抱歉地笑笑,連忙提起裙擺三步并作兩步地朝樓上去了。 “你來作什么!”在臨河的套房里,福桃兒終于找到了他,少年斜靠在寬闊的窗臺上,一只腳垂在窗外,頹喪地嗤笑:“是來瞧我的笑話嗎?” “主子,你先下來?!备L覂翰桓叶嗾f,只用憂慮的眸子盯緊了他,眉頭深蹙地搖了搖頭。 楚山潯這次真是難受到了極處,他原本只是想一個人躲個清靜,或許直接回平城不告而別也好??墒菍χ@滔滔江水,往來絡(luò)繹的過往商船,一瞬間便產(chǎn)生了許多空茫和疑惑,這種感覺讓他更為害怕。 所以,這傻乎乎的胖丫頭自作主張地找了過來。見了她,雖重勾起一腔憤懣怨氣,卻又將他從那種可怖的失意空茫中拉了回來。 本想對她說些遷怒發(fā)泄的氣話,可見了這張圓臉露出的怯懦憂慮,也不知為何,那股子惡念一瞬間,竟莫名得煙消云散去了。 見少年不再排斥自己,福桃兒放輕了腳步,走到窗下,鼓起勇氣扯住了他的一片衣角。 “今兒還回聶府嗎,主子?” “不回了?!彼貒@口氣,居高臨下地睨著她,“去,去叫小二上酒來,今兒本公子也要飲酒了?!?/br> 說完話,他見福桃兒不吭聲,還是死死拉著衣角處。楚山潯許是難受過了頭,見了她這小心呆傻的模樣,倒忍不住笑了聲,這笑稍縱即逝。 見他終于從窗臺上下來了,福桃兒知道今日事大,也就不再勸慰,想著讓主子散散怨氣也好。 遂應(yīng)了聲,當即快步下樓。先出酒樓同尋來的兩個隨從招呼了聲,便去同老掌柜的要酒。 “女娃娃,咱店里汾酒、竹葉青、燒刀子、狀元紅、米胚子,那可有十來種酒,你要哪一種,又打多少兩?。俊?/br> 這問的福桃兒兩眼一抹黑,想了想‘狀元紅’是決計不能挑的,上回自個兒喝的好像是汾酒,簡直辣死個人。怕主子挑錯,也就憑感覺隨口報了兩個。 “那就竹葉青一壺,米胚子一壺吧?!?/br> 第34章 .開導(dǎo) [vip] 將托盤里的兩個白瓷酒壺安放至窗邊的長桌上, 又翻出個小酒杯。福桃兒看著他坐了,纖長的手指反復(fù)摩挲著酒杯,似是在猶疑。 她心下嘆息, 伸手上前按住酒壺:“要不, 主子還是吃些晚膳, 樓下說要來個唱‘青陽戲’的,奴婢陪您去聽聽?” “把手拿開。到了外鄉(xiāng), 你的膽子倒是愈發(fā)大了,還敢管起本公子來了?!?/br> 說的話雖然嚴厲, 可語氣仍是頹喪的很,那雙漂亮的眸子失了顏色, 只木然地反復(fù)逡巡在酒壺上。 “這兩壺是什么?”祁師父說的對,男兒在世,哪兒有醉里乾坤也不知的。 “竹葉青、米胚子?!备L覂狐c給他瞧,曉得主子從不沾酒,只怕他喝不慣,才挑了兩種一并帶上來的。 米胚子楚山潯見過, 就是哄小孩兒的甜米酒, 這丫頭竟也傻乎乎地給他拿了上來。 他臉上劃過淺笑,帶著稚嫩的沉重哀涼, 纖長右手執(zhí)壺,淡青色的酒液一線入注地倒?jié)M了一整個酒盞。 “咳咳……” 怎么如此辣?喉嚨就像火燒似的,一路燙到肚腹。楚山潯孤高自傲,不喜酒徒, 從開蒙起, 見大哥三哥家常飲酒, 便十分排斥。 而竹葉青是以汾酒為底, 數(shù)十味中藥材配以黃糖泡上數(shù)月才成。此酒雖不是最烈,卻也對初飲者極不友好。 第一口喝的急了,便是這樣。 “慢些,喝不慣,奴婢再去換一壺。”被他嚇了一跳,福桃兒忙上前拍背順氣。 “咳咳……不必……咳”也是他不懂喝酒,像喝水一樣急了些,是自然要嗆到的。 等平復(fù)了呼吸,只覺五臟六腑升騰起一股暖意,纏纏綿綿地在四肢百骸里游走,最后升到面頰上,通體舒暢。 再飲第二口,這次楚山潯先是輕啄,待適應(yīng)了酒味才慢慢將其飲盡。竹葉青的味道細品起來十分不錯。入口先是辛辣,一陣勁過了,便是甘甜怡人的酒香。 一旦適應(yīng)了酒的辛辣,便會徹底沉入它帶來的放達和快意。 頭三杯還是慢飲的,斟了第四杯,楚山潯仰頭一飲而盡。憤懣肅然的面孔上漸漸卸盡防備負累,轉(zhuǎn)而升騰起一分執(zhí)迷,二分憂慮,三分悲涼。 他安靜地瞧著窗外河道上往來的商船,傾城絕色的眉眼中竟浮現(xiàn)出怯懦嬌柔。只是一瞬間,福桃兒晃了晃眼,便見他收回了那種目光,抬手又去飲第五杯。 一雙白皙卻布滿厚繭的rou手擋住了酒盞,少年側(cè)首,桃花眼中又浮上兩分薄怒。 “這樣喝酒傷身,且等等,待奴婢下去叫兩碟小菜來?!?/br> 當年阿爹也是這樣,落第后作了行商,每次遇事便是痛飲,以至于后來不惑剛過便辭世而去。 她的面容還是那樣丑胖,可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憂慮神色不似作偽,看得楚山潯熄了怒火,心口一暖。 少年垂首想了想,薄唇一勾,挑眉命令:“你陪我一道喝?!?/br> 福桃兒想了想,點頭應(yīng)了。怕他反悔,趕忙把兩壺酒都端了下去。她找掌柜的又重打了兩壺,一壺仍是竹葉青,一壺則是清水。又要了一碟花生米,兩個素菜,三兩牛羊rou雜拌。 “不必站著了,你也坐?!?/br> 兩個便在窗前的琴臺上相對坐了。 楚山潯仍是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酒,偶爾勉為其難地吃兩口rou菜。福桃兒則是裝模作樣地喝那清水,很快將一盤花生米吃了干凈。 “自從母親走了,若非有祖母,我在那府里就是個外人。” 少年的酒量竟出奇得好,又是半壺過了,才有三兩分緋色爬上他秀雅如瓷的臉。他目光悠長,對著個丫鬟也就拉開了話匣子。 原來他母親是繼室,雖也是官宦貴女,家中世代書香清貴,卻是人丁凋落。 從4歲上母親病逝,楚山潯備受冷落壓制,甚至被一個不相熟的胖奶母責(zé)罵欺負。那時候連衣食用度都縮減的不夠了,云夫人剛從姨娘特赦了誥命,難免也是揚眉吐氣得意忘形,對個奶娃娃的困境那才懶怠去管呢。 若非他庶二姐玉嫻看不過心軟,把那些刁奴欺主的事都告訴了病中的老太太,才把年幼的楚山潯從噩夢中撈了出來。 “主子年少英才,如今可是都過來了,往后的路,還長著呢?!备L覂郝犃T這一段,也是唏噓,她怎么也想不到,堂堂世家的嫡次子,幼時竟過得比自個兒還不好。 “往后?都名落孫山了,呵,還談什么往后?!币惶崞鹂瓶悸浒瘢杏秩旧细畹膽n慮和傷痛。 “三千名士子,皆是各省最好的那茬才俊。您瞧瞧那些人,最年輕的也多是加冠了,更有那4、50的,孫兒都比您大了,不還在考嗎?” “你拿那些庸才同本公子比???” 他自小喪母,憑借的就是過目不忘的斐然才氣,十一歲那年院試及第,轟動了整個平城。從那以后,便是常來嘲諷欺負他的三哥都偃旗息鼓,父親楚安和更是對他青眼相加,開始重視這個沒太多印象的幼子來。 這次來之前,他也覺著未必中的。可答卷后,那下筆有神一氣呵成的痛快,楚山潯鮮少有這種時候。他的文章造詣的確還常顯淺薄,可分辨好壞還是有本事的。作完策論的那一刻,他就篤定了自個兒一定能高中,才會有涼亭那番夸口的話。 福桃兒看他氣鼓鼓的,卻因落第透著股受傷的模樣。不知為何,便又是一句沖撞的話出了口: “可人家寒窗幾十年,憑什么就非要被你個小孩子比了過去。” 這話一說,她下意識地掩口,縮了脖子偷覷他。果見少年深深地凝視自己,他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的,眼尾處微微上翹。此刻眉角眼梢染了些殷紅,真正是好看到了極處。 被他這么看著,她驚慌中又帶了些緊張,到底是敗下陣來,先移開了視線。 本以為斥責(zé)的話卻沒有等來,楚山潯想到放榜的那幕,好像不斷輪回般,在狠刺他的心。 若他十三歲便中舉,再借聶世叔的人脈,延請名儒拼上半年。到年后直接上京去參加會試,到時候金榜題名,哪怕是三甲末流,也是光宗耀祖。到時風(fēng)頭無兩,離家時還是秀才,回去卻成了進士,不知祖母會喜成什么樣呢…… “怎的就沒我的名字呢。祁大年那武夫!說什么‘壺中日月長,醉里乾坤大?!竟釉趺从X著針扎似的,怎么就沒我的……” 說罷,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漫上水汽,他的嗓子頓時啞了,把半句話都哽咽著吞進肚里去。 主子這是要哭了!?這下福桃兒可是手足無措起來,比聽他訓(xùn)斥還覺著驚駭。 人前那樣高傲肆意的楚山潯,竟然也會為了科考落第,躲在小客棧里借酒澆愁。 淚珠如線,合著斷續(xù)哭音墜落入杯碟酒盞。美人一旦落淚,不分男女,那模樣都是凄楚可憐的。 被他感染心緒,福桃兒轉(zhuǎn)念一想,人嘛,生來便是如此??v你是皇親貴胄,也難免有失意傷懷的。生老病死,變故苦厄,也不會因為你哭,就不來找你。 原來主子看著樣樣皆有,也是會哭的。 “奴婢小時剛被阿爹撿來時,那才是三五日一哭,真真是個哭包呢。” 她語氣低柔地試探,見他側(cè)了臉卻豎起耳朵在聽,福桃兒伸手將那酒盞移開,目光悠遠,陷入了一段久遠的回憶中。 “十二年前,寧王謀反引瓦剌入京,天子率百官死戰(zhàn)守城。那時奴婢的阿爹在河邊木盆里撿著了我。他說見著京城直如煉獄,多少富商子弟流離失所,權(quán)貴人家一夜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