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臨行前，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秦?zé)o雙隱隱察覺，低眉垂首, 努力假裝自己不存在。

    幸而皇帝只是多看她一眼, 并未有什么別的吩咐。

    或許, 皇帝也猜出她就是那位被炎爍喜歡的‘郎君’吧。

    這應(yīng)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反正對皇帝而言，炎爍的斷袖之癖一點不影響他, 甚至更能讓他放心。

    ——喜歡男子的話，對大胤公主的離世就不會那么在意了。

    席間只剩了三兄弟和他們的人。

    秦?zé)o雙又低頭打了個哈欠, 困意朦朧。

    別人吃著她站著，還站好久, 累死了。

    炎爍起身：“大皇兄，二皇兄，小弟累了，先行告退?！?/br>
    “去吧。也該給你母妃上柱香?！庇醒滓乖?，炎陽說話還是要排第二位。所以炎爍想離開，只要炎夜點頭就好。

    炎爍神色一斂, 恭敬道：“是?！?/br>
    他回頭看了一眼秦?zé)o雙, 秦?zé)o雙乖乖跟上他。

    展七也跟上，其他的暗衛(wèi)則在暗中跟著。

    炎夜道：“二弟, 你們慢坐，我跟你皇嫂也回……宮了?！?/br>
    他隱藏的是‘東’字。

    東宮只去了牌子，位置不變，而且太后和皇帝都默認(rèn)他和夏靜涵住那里。這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

    炎陽：“皇兄皇嫂慢走。”

    沒旁人了, 炎陽直接拎起一個酒壺, 對著壺嘴喝了大半的酒, 隨后一抹嘴, 哼笑一聲：“看來我還真是輸了啊……”

    “殿下……”他身側(cè)的女子美目含憂，想要拿走他手上的酒壺。

    炎陽垂眸，掩去眸中不甘。

    他明明計劃得好好的，跟大胤的安南侯狄越合作，便能將炎爍困在邊關(guān)回不來，可偏偏安南侯的小兒子不知怎的卷入其中，還壞了他的大事，本想將那壞事的少年抓走當(dāng)做籌碼，沒想到狄明瑜及時趕到，將人帶走。而后他與安南侯便談崩了，合盟已破……

    明明炎夜已失去太子之位，可他那位正妃卻又起死回生，將他從泥沼中拉了出來。夏景淵的到來又給他們夫妻二人增加了一道護身符，夏靜涵懷孕則直接推波助瀾，將太后拉攏……

    他的刺殺小隊們時而有用，時而無用，他損失了不少得力部下。

    會武功的人不知凡幾，會毒術(shù)和醫(yī)術(shù)的人好像也挺多的。

    炎爍的毒沒有變嚴(yán)重，相反，好像他氣色比以前好多了，人也沒有陷入瘋癲狀態(tài)……跟那個不男不女的人有關(guān)吧……

    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他最大的敵人，還是炎夜。

    要放棄嗎？

    還是再拼死一搏？

    爭奪皇位，都是勝者王，敗者死的局面。

    炎陽仰頭喝著酒壺里剩下的酒，眼底閃過nongnong的算計。

    ……

    炎爍帶秦?zé)o雙到了他在宮中的寢殿。

    這里偏僻幽靜，宮人不多，跟他的王府有‘異曲同工之妙’。

    好在因為他回京，又先后多次入宮，被太后和皇帝都看重，宮人們還是好好打掃了一番宮殿，迎接他們這位不常見的主人。

    以前的主人已逝，現(xiàn)在的主人常年在邊關(guān)，宮人們的日子……也著實不好過。

    秦?zé)o雙想著這些，便跟炎爍商量了一下，趁著過年，打賞了他們一些銀兩，不多不少，每人五兩，好歹是個賞賜嘛。

    宮人們開心地收下，又開心地領(lǐng)命去偏殿守歲了。

    只剩了自己人，說話就好多了。

    “今日嚇到你沒有？”炎爍問秦?zé)o雙。

    秦?zé)o雙搖頭：“沒有。我知道你肯定有辦法的?！?/br>
    甚至她還懷疑如果皇帝不叫他起來，他可能會繼續(xù)當(dāng)著眾人的面‘出個柜’。即便是假的，也是夠大膽的。

    “這就是你小時候生活的地方？”

    “其實不是。”炎爍道，“這里原來是我母妃的永春宮，后來改成重華宮的。不過我也基本很少待在這里，改不改的也沒什么區(qū)別?！?/br>
    “去給你母妃上香嗎？”秦?zé)o雙握住他的手，“我陪你一起?！?/br>
    炎爍捏了捏她的手，拉著她進殿：“嗯。”

    殿內(nèi)有他母妃的牌位。

    其實這牌位算是私設(shè)的，但皇帝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一直沒命人撤走，他也就一直命人供著，隔兩三年回京一趟的時候，就來上上香，跟母妃說說話。

    這回他帶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回來一起上香，實在是……天意難測。

    秦?zé)o雙猶豫片刻，也點了一炷香，對著牌位拜了拜。

    炎爍則是跪著磕完頭，才起身把香插好。

    秦?zé)o雙站在他身側(cè)：“要我回避嗎？”

    “不用。”炎爍握住她的手，展示給他的母妃看，“母妃，她是我此生唯一認(rèn)定的人，今天帶來給你看看?！?/br>
    秦?zé)o雙想了想，她要說話嗎？

    還是隨便說兩句吧：“我會認(rèn)真對待我跟炎爍這段感情的?！?/br>
    她沒說什么會照顧好他之類的話，這太假了。他們兩人是互相照顧。

    炎爍繼續(xù)道：“母妃，我跟她一起陪您守歲。馬上就又是新的一年，您應(yīng)該已經(jīng)遇到翁叔了吧？有他陪您，以后應(yīng)該不寂寞了……”

    秦?zé)o雙側(cè)頭看他，這樣的話，他也敢說？

    炎爍表情凝重，絲毫不覺自己的話大逆不道。

    秦?zé)o雙嘆了口氣，也罷，他好像對皇權(quán)富貴都不怎么上心的，否則也不會與她三觀一致、靈魂伴侶了。

    炎爍自責(zé)道：“當(dāng)日若我沒有將翁叔帶出京城就好了……他也不會客死異鄉(xiāng)。”

    “這不是你的錯。”秦?zé)o雙安慰他，“你不帶他走，他可能會被折磨而死，還不如多陪你幾日呢?！?/br>
    炎爍穩(wěn)了穩(wěn)心神，點頭：“嗯，你說得也有幾分道理?！?/br>
    秦?zé)o雙靠在他手臂上，無聲地安慰他。

    炎爍緩過神來，不再說這些瑣碎的事，而是問秦?zé)o雙想吃什么：“你晚上都沒辦法吃東西，餓了吧？”

    秦?zé)o雙笑著掏出一盤餃子：“我早有準(zhǔn)備?！?/br>
    炎爍感慨：“‘仙法’真好用?！?/br>
    他倒不是真信了什么仙法，但這空間的存在的確很神奇。

    “吃不吃？我還有別的呢?！鼻?zé)o雙四下看看，暗衛(wèi)們都在外面或屋頂，肯定也不知道她怎么拿出東西的，所以，她依次掏出了餃子、獅子頭、燉羊rou、香菇rou片等飯菜，還有一小壺佳釀和兩個小酒杯。

    “吃?！毖谞q搬了張小桌子過來，兩人就坐在蒲團上，圍著小桌子吃真正的年夜飯。

    “從這里還能看到星星呢。”秦?zé)o雙的角度可以透過窗戶看星星。

    “冷不冷？”炎爍問她。

    秦?zé)o雙搖頭：“不冷，我穿得很暖和，而且這宮里的炭火也很旺。”

    “我還是第一次這樣安安靜靜地過年?！?/br>
    “以后還會有很多次?！鼻?zé)o雙明白他說的安安靜靜，是指沒有爾虞我詐的那種，如果像中午那般，熱熱鬧鬧的，沒有煩心事，也會被他規(guī)劃為安安靜靜的一種。

    “長大一歲了啊，無雙。”炎爍鄭重道，“我敬你?！?/br>
    秦?zé)o雙跟他碰杯：“要耐心點哦，等我長大。”

    “一定。”

    兩人吃吃喝喝，最后依偎著一起看星星，同披一件大氅，親密無間。

    秦?zé)o雙道：“今晚我們在空間睡?！?/br>
    炎爍：“……好?！?/br>
    當(dāng)夜，重華宮大火，驚動了半個京城。

    秦?zé)o雙和炎爍在空間里，毫發(fā)無損。

    他們早在放火賊來的時候就醒了，炎爍暗示暗衛(wèi)們不要理會，故意讓火勢加大。

    后來還小睡了片刻，直到被嘈雜的聲音吵醒，秦?zé)o雙扭頭看炎爍，輕聲問：“我們要走‘死遁’的路子嗎？”

    “不用?！毖谞q正色道，“其實這里有一個地下密道?！?/br>
    “通往哪里？”

    “御花園。”

    秦?zé)o雙腦補了一些月下會美人的橋段。炎爍直接給她熄滅幻想：“其實只是我以防萬一挖的，而且中間故意堵了一部分，現(xiàn)在打開看的話，不是密道，只是地下室，僅容身躲避危機而已?！?/br>
    “你這個理念很好，回家后我也要在家里挖一條密道和地下室，躲避危機，或逃生?！鼻?zé)o雙笑道，“丁祥村那個家?！?/br>
    炎爍目光柔和：“嗯，我支持你?！?/br>
    “那我們什么時候去地下室？”

    “差不多了。”炎爍道。

    暗衛(wèi)們?yōu)榱俗鰬蜃鋈祝蓟翌^土臉的，還有受傷的，待秦?zé)o雙和炎爍從空間轉(zhuǎn)移到地下室后，外面的人總算進來了。

    “阿爍！”炎夜的聲音最擔(dān)憂。

    接著是皇帝的聲音：“還愣著做什么！找人啊！”

    “是！”

    炎爍和秦?zé)o雙在地下室互相在對方臉上衣服上抹了點灰黑，搞得狼狽些，然后才打開了地下室頂端的‘門’——也就是重華宮內(nèi)殿的一塊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