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要說這學藝術的人就是不一樣,我一看溫老師,就覺得他浪漫!他一笑起來,真是像發(fā)國人那樣 法國人哪有這么會吃刁子魚的,旁邊老師跟著打趣:溫老師長得也太好看了,談朋友沒有?沒談我們給幫忙介紹介紹? 哎!介紹對象那也得有個先來后到不是?張老師正色道:小溫還年輕,不急,咱得先幫聞老師留意下! 聞玙瞇了下眼睛,沒有跟著笑。 他身旁的李老師揮了揮筷子,起身去夠遠處的蟹殼黃。 咱們聞老師啊,受過情傷,那肯定得慢慢候著,再找人也得找最好的,絕對不湊合。 說完大口啃餡餅,芝麻渣不住地往下落。 旁人平日很少八卦到聞玙身上,今天聽了這說法,耳朵全豎起來。 溫郁安心撥弄著碗里的魚,像在聽,又像不關心。 李老師見聞玙沒阻攔的意思,給他滿上一杯酒,大有鳴不平的意思。 我雖然吧是聞哥大學同學,也聽說過一點。 他當年有個初戀,兩人談了兩年多,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結果,有一天他那初戀突然就跑了,也不知道是留學還是怎么著,之后也再沒有和他打過一次電話!你說這像話嗎? 其他老師聽得唏噓,跟著乘興升堂。 家里出事?會不會是得絕癥了? 怕不是在外頭悄悄有相好的,跟人家跑了。 那也太不負責任了,解釋一句很難嗎,要搬家了也該提前先分手再走人! 就是啊什么都不說直接人間蒸發(fā)了,得多傷人。 小聞,你何必為這種人難受啊,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聞玙看著溫郁,突然笑起來。 溫老師怎么不跟著聊了? 溫郁抬眼看過來,咳了一聲,聲音綿軟。 魚真辣。 喝酸奶喝酸奶!旁邊老師忙不迭幫忙倒冰酸奶,完事懟陳主任一句:回回跟您出來吃飯都屁股痛,您真是的! 陳主任摸頭直樂,眾人也順勢換話題,繼續(xù)邊吃邊聊。 一頓飯吃得還算暢快,不少人白的啤的混著喝,夜風一吹紛紛上頭。 大伙兒勾肩搭背的往外走,領頭小年輕吹了聲哨。 大奔! 飯店外面真停了輛大奔,有個大波浪長卷發(fā)的女人靠著車抽煙,像在等人。 紅唇鳳眼,黑風衣很顯腰細。 那女人聞聲抬頭,朝著他們招了招手。 指甲也是灼紅一片,在夜色里很搶眼。 其他人還在發(fā)愣,溫郁輕輕軟軟說一句我先走了,就邁步過去和她上了車。 幾個還想跟美女要微信的男同事直接炸了。 溫老師來頭不小??? 草,人家專門在這等他來著? 也有女老師跟著摸下巴:御姐配美人,這對看著配。 聞玙忽然酒醒了,站在人群后面看著,目光很輕地低垂一秒,又收了回來。 溫郁上了蔣南之的車,心知自己絕對被誤會了。 他許久沒見表姐,也沒想到最近流行這么辣的打扮。 姐,這么晚還麻煩你 你下飛機的時候就該跟我打電話,怎么忘記了?蔣南之瞟他一眼,轉著方向盤道:趁著你還沒開學,帶你回老四合院看看? 她嘆口氣,聲音放低了些:晚上也方便,省得碰著什么人。 好,走吧。 車從德勝門內大街往護國寺街開,找了個偏僻位置停好車,兩人順著胡同口往里走。 如今拆的拆賣的賣,街坊鄰居也不剩幾個。 溫郁跟在表姐身后走了幾步,咦了一聲。 老槐樹給砍了? 砍了。 方爺爺他們家 早封門了。 蔣南之受他們家委托,沒少過來幫忙打理,聊了幾句轉頭看他。 你前兩年不是回來過北京嗎?沒回家看看? 溫郁笑著搖頭。 跟我爸碰了會兒面就走了,當天去當天回。 她哦了一聲,重新點了根煙。 胡同又細又深,依然有老大爺半夜坐在外頭乘涼,像是突兀地多了角矮墻。 兩人走到溫家門口,仍是習慣性左右打量兩眼。 溫郁蹲了下來,打開手機的后置燈,斜著照大門口外的青磚。 油漆拿酒精擦過,痕跡微不可見。 雞血在旁側角落里早干涸發(fā)黑了,大片狗尾巴草和野苔順著墻根往上爬,被滋養(yǎng)得很好。 蔣南之也看見沒收拾干凈的小角落,啐了一聲:回頭我換個鐘點工,也是沒點心眼。 他們開鎖進門,院里的燈終于打開。 老房子可以算三進三出,有心保護還能跟街委會申請個保護古跡的牌子。 里頭的電腦電視還停留在十年前,屏幕后蓋都被抹布擦了又擦,半點灰不落。 房里席夢思被換過,玻璃也都裝了新的,不再像以前那樣一拉動嘩啦亂響。 溫郁伸手去夠石榴樹上的葉子,被蔣南之剛好瞥見。 秋天倒是還能摘果子吃,她想起什么,目光也溫和起來:小時候姨媽總是摘一小籃子送我,特別甜。 溫郁眨眨眼,轉身進了廚房,在里頭搗鼓半天找出個鋼絲球。 他也不管表姐還在這,自顧自跑去門口擦青磚,動作又快又狠。 蔣南之倚著門框沒動,慢悠悠抽一口煙,打量院子里冒出狗尾草的大金魚缸。 還打算回來住嗎? 聽說你去一中當老師了,住這也近,省得再到處找房子。 胡同口里回蕩著鋼絲球的聲音,沒過一會兒又傳來拔草聲。 姐,給我拿個簸箕來。 溫郁把門前雜草拔了個干凈,灰土沙石掃了又掃,最后澆了一捧水。 深夜里水聲四濺,像是下了場小雨。 蔣南之隨便他折騰,自己在燈下張著手看新畫的指甲。 你要是過來住,再給你添兩個好枕頭,缺什么跟我說。 溫郁正要答應,忽然聽見了腳步聲。 他手里還抱著小瓷盆,袖子上都沾了土。 聞玙走到門前燈下,眼睛里清寒一片,像是沒有碰過酒。 男人看一眼蕭條一片的院內,又看向他。 蔣南之在院子里察覺到什么,示意他們慢聊,自己回了里屋。 溫郁擰干抹布轉身擦銅門上成排的鈕釘,不問他怎么會找過來。 有事? 溫郁。男人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喚他的名字,只因背對著,也不知是什么神情。 我剛才在飯桌上忘了問你。 你當年一走,我們就算是分手了,對么? 溫郁把抹布浸回水盆里,灰塵如一張網(wǎng)在清水里散開。 他感覺自己也喝得有點上頭。 酒精不像是在絲絲縷縷的燒灼著神經(jīng),反而像是一塊又一塊冰,把人的理智拽著往下沉。 是啊。 他抹了把臉,轉身笑起來。 不是早就分了,得有十年了吧。 聞玙看著他,往前走了一步,突然伸出了手。 他的指尖落在溫郁的臉上,自額頭劃過鼻尖,又落在唇上。 我倒是還記得,當初是怎么親你的。 指腹的紋路印在唇紋上,溫度灼熱。 你被咬疼了會輕輕叫一聲,又粘著人不放。 每次一抱在懷里,像是摟著云一般的軟。 溫郁不自覺地往后退,兩步就被門前石獅子擋住退路,整個人都被攏在他的落影里。 看著清清冷冷不愛說話,私下里摟著脖子不讓人做題。 聞玙慢條斯理地撫觸著他的唇,條理清晰。 耳垂怕癢,后頸會泛紅,笑起來還有酒窩。 他俯下身,呼吸隨之交纏,聲音泛著啞。 你也敢回來。 溫郁被抵在石獅子上沒法逃跑,鼻間都是男人的氣息,咬牙擋開他。 聞老師今天喝多了吧,聊什么呢。 他一面擋著他,一面心里又雀躍起來,像是終于能確認前面的冷落疏離全是假的,他還沒有被忘掉。 聞玙眉頭一挑。 我怕你這個? 他指尖一挑,在溫郁仰頭的下一秒就親了上去。 他們體溫一瞬交換,兩人唇邊都帶著酒味。 不像索吻,而是不容拒絕地要一個補償。 溫郁被親得腦子發(fā)木,一巴掌推開有點惱火:你干什么?! 聞玙用手背碰了下唇:耍流氓,沒看出來? 溫郁拔腿就跑,噗通一聲把門關了。 門外傳來某人的笑聲。 笑個屁,快點滾! 溫郁對著門吼過去,氣到腦仁疼。 第5章 溫郁真想過第二天去聞某人辦公室把這流氓暴揍一頓。 然而第二天開學。 前幾日一中冷冷清清,空曠出蕭條的意境。 日子一到,成群新生跟傻狍子一樣涌進校園里,晃蕩的到處都是,音量自動調到最大,沒少在cao場上打球打到鬼哭狼嚎的。 溫郁做老師第一天特意起了個早,然后在小辦公室里喝了一上午的茶。 他終于意識到,音樂老師這個活兒不是一般的閑。 稍微差點的學校,有可能一個年級共用同一個音樂老師。 一中在這方面很有人道主義,每個年級都有兩個音樂老師,加起來一共六個。 他每周只用教七節(jié)課,其余時間都可以自由分配。 年級開會只用主課老師參加,各項考評任務也落在語數(shù)外老師的大頭上。 相比之下,音樂老師賺錢少點,但是日子自在。 上班第一天,溫郁正襟危坐,隨時準備應對哪個領導過來。 第二天上班先泡茶,打開淘寶界面漫無目的地看辦公室神器。 第三天辦公室神器和小茶壺都買完了,開始逛摸魚神器。 等來等去,終于到了周四,要給高二七班上課。 溫老師這一天提前兩個小時就在給琴弓上松香,調音三回試奏一回,施施然來到階梯教室。 學生們原本還在嘰嘰喳喳亂吵著,見到他時突然安靜下來。 溫郁穿得很簡單,格子襯衣配七分褲。 脖頸修長,露出一小節(jié)鎖骨,看起來素凈又溫柔。 他沖著他們笑起來,以公開演出前的姿態(tài)微鞠一躬,站在講臺正中央揚起琴弓。 演奏的是《告白之夜》。 音符如細碎紊亂的心緒拾階而上,穿過混亂的洋流,彗星般逆向浮出水面,飛回深夜的天穹之上。 然后驟然間綻開,變作絢爛至極的夏日煙花。 他沒有和任何人說話,只是垂著眼睛演奏提琴。 弦聲輾轉搖晃,在階梯教室的上空漂浮回旋。 有很多學生的眼睛亮了起來。 他們在腦海里自發(fā)地想要為這首歌創(chuàng)造一個故事,想要抓住旋律唱些什么。 溫郁看向他們,抬腕按弦一分不亂,也同樣含著笑容。 等一首演奏完,他再次深深鞠躬,在歡呼掌聲里開口。 你們好,我叫溫郁,即將和你們一起度過高中時光。 于此同時,聞玙在辦公室慢條斯理地改作業(yè)。 溫郁的課表他這里有一份,先前有猶豫過幾回。 不管怎么說,第一節(jié) 課就搶有點太欺負人,怎么也得等幾周再搶著玩。 聞玙的腦子和一般人是反著來的。 他越有興致,就越講究分寸。 心思全無了,反而半點道理都不講。 昨天深夜里找準地方,把人壓在石獅子上強行要了一個吻,算是能冷靜幾天。 此刻他人坐在四樓,心思在二樓。 像一只瞄好獵物的獸,舔著爪子思索接下來幾步的動向。 溫郁這人臉皮薄嘴巴硬,目前這情況,大概還在生自己的氣。 他沒有貿然地去他辦公室晃悠,但又總能感覺到幾分饞意。 直到下課鈴聲響起,聞玙才收回眼神,把最后半本作業(yè)改完。 陳主任剛好過來轉悠,抓了把瓜子和后排老師邊嗑邊聊。 課代表很快跑過來。 聞老師,我來抱作業(yè)了! 男人示意他取走東西,起身泡茶,隨口問了一句。 今天音樂課怎么樣? 課代表就等著他問這句話,臉頰通紅。 絕了?。?/br> 溫老師他他也太完美了吧??! 陳主任滿意點頭,又抓了鄰桌地理老師一把鹽焗腰果。 聞老師抿了口涼茶,示意小伙子冷靜點。 男孩也是還在上頭的狀態(tài):他今天第一天上課帶了小提琴,您真該去聽聽!我們班里有的女生聽他拉琴都想哭,其實我也想哭! 開玩笑,他拉琴有多好看我還不知道嗎。 聞玙面上笑得波瀾不驚,已經(jīng)開始嫌課代表今天話多了。 那這樣說的話,上課紀律還行? 課代表呆了兩秒,露出心虛神情。 聞玙的眼神涼了少許:有人交頭接耳? 陳主任在后排爆喝一聲:真是山豬吃不來細糠! 茱莉亞的高材生給你們拉琴你們還想著開小差?。?/br> 課代表快速搖頭:不是不是,有幾個同學在偷著寫作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