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終于整理完啦!”盛雪蓮直起腰,長出了口氣。 一直注視著她忙碌的曹月梅忍不住說道:“班長,不是還有幾天才走嗎?干嘛這么早就開始收拾了?” “因為那里的運輸相對麻煩一些,所以行李得早托運?!笔⒀┥徑忉尩?。 她看著床上整齊摞著的幾堆衣服,嘆道:“我感覺入校三年也沒買什么衣服,沒想到居然有這么多?!彼赜肿拢闷鹨患忠患囊路?,用手觸摸著,喃喃的說道:“這一件是我第一次同洪濤約會時穿的……還有這一件,當時我就是穿著它,接受了洪濤的表白……”她的神情充滿著懷念,似乎三年的美好時光都在指縫間匆匆的流走:“聽說那里的天氣很冷,估計這些都用不上了。” 瞅著盛雪蓮戀戀不舍的樣子,曹月梅也有些感傷:“班長,你這一去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再見上一面,對于你的選擇,我很佩服,但還是有點不解?!?/br> “等你愛上一個人,你就會明白了。”盛雪蓮說完,臉上僅有的遺憾也消失了,伴隨而來的是發(fā)自心底的微笑。 愛上一個人嗎?曹月梅心中一陣酸楚:“班長,你可以勇敢的做出自己的決擇,而我至始至終只能有一個選擇!”她很想這樣大聲的對盛雪蓮說,但她終究沒說出口,反而移開目光,因為盛雪蓮幸福的笑只會刺痛她內(nèi)心隱藏的脆弱。 …… “月梅!都快到熄燈時間了,怎么還不見紅晴回來?”盛雪蓮的聲音打破室內(nèi)短暫的沉寂。 “這一個晚上,我也沒見到她,不會跟葉旭陽約會,忘了時間吧?!辈茉旅氛{(diào)侃的說,可話一出口,她才驟然發(fā)現(xiàn),在這宿舍中,自己是最孤單的一個。 “咣!”虛掩的房門被撞開,一個人影跌跌撞撞的進來。 “紅晴!”兩人驚訝的喊道。 “嗨!……月梅!……嗝……還有雪蓮……”阮紅晴嘴里發(fā)出怪異的聲音,步子凌亂的走到自己的床鋪前,一屁股坐下,眼神迷離的望著驚異的二人,忽然哈哈哈的笑起來:“……我今天……我今天……才發(fā)現(xiàn)……酒真的是好東西……好東西!”她打著酒嗝,含混的說著,然后一頭栽了下去。 二人面面相覷,都是滿腹疑惑。 “紅晴,你去喝酒了?”盛雪蓮問道。 “……” “睡著了?!笔⒀┥徢浦罴t晴狼狽睡相,無奈的搖頭:“都什么時候了,還出去瘋!”她回頭說道:“月梅,我去打水給她洗臉,你幫她把軍裝脫了,這衣服都是酒氣,我一聞就想吐,也不知好干嘛喝這么多酒?” 月梅答應(yīng)了一聲,上前將阮紅晴俯臥的身子板正。 這么大的動靜也沒能驚醒她。曹月梅坐在床邊,忍受著熏人的酒氣,準備解開她軍裝的扣子。忽然,阮紅晴緊閉的眼簾下流出兩行晶瑩的眼淚…… …… 今晚的夜空沒有烏云遮蔽,異常清晰。只是月亮害羞的只露出右半邊臉,月光卻更加明亮皎潔,讓周圍的星星變得黯淡…… “今晚是上弦月啊!”曹月梅躺在床上,癡望著窗外。這三年來,唯一幸運的事就是床鋪被安排在窗邊,阮紅晴曾幾次提示跟她換床,一向忍讓的曹月梅在這個問題上沒有退讓。月亮,星星,夜空……總讓壓抑的她心情得以舒解,想起家鄉(xiāng),想起童年,只是最近他的身影替代了所有的一切,好像他的床鋪也是靠近窗邊的…… “旭陽!不要!不要離開我……不要……”阮紅晴的囈語,在寂靜的房間時無比清晰的傳來。 曹月梅的心微震,想要再仔細聆聽,卻再沒了聲響。 “是在說夢話嗎?”曹月梅想起那兩行熱淚,原本沉重的心更加沉重。 “月亮果然還是殘缺中的最美……”她喃喃的說著。 …… “嘟!……嘟!……”電話通了,傳來久違的聲音:“喂,你找誰?” “我就找你!”我笑著說道。 “周曉宇??!”高欣驚呼道:“喂,你還記得我??!我還以為你把我們都忘了呢?”她抱怨著說。 “忘了別人,也不能忘了你??!”我故作生氣的說道:“再說,上個月不是剛跟你通過電話嗎?怎么叫忘了你們呢?” “周教授,你不知道我腦子笨,記性不好嗎?你應(yīng)該天天打電話來,我才忘不了?!彼恼f道。 “我也想啊,可是我天天打長途,哪有那么多錢。你當我是富翁啊?!蔽依^續(xù)跟她瞎侃。 “你不是富翁誰是?不過,你的錢是不是都花在你女朋友身上了?”她的笑聲更大了,但很快嘎然而止,直截了當?shù)恼f道:“不浪費你錢了,說吧,找我什么事?” “二件事!”我干脆的說道:“一、我給許杰寄了一個生日禮物,是寄到學(xué)校的,讓她注意接收?!?/br> “大情圣!你很厲害嘛,連杰杰的生日都還記得?!彼盗讼驴谏?,夸張的說道。 她的話像烙鐵一樣讓我的臉感到灼熱,我壓低聲音,說道:“這是她畢業(yè)前,我唯一能做的,不是嗎?” 電話那端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她的聲音仿佛啥事沒發(fā)生似的,充滿歡快:“那第二件事呢?” “希望某個懶蟲靜下心來,抓緊最后的時間拼命沖刺,爭取考上自己滿意的學(xué)校。”我輕松的說道。 “什么懶蟲?!!我在你眼里就是這個樣子嗎?”她的反應(yīng)倒挺快,氣勢洶洶的說:“不要小看我,我偏要考個好學(xué)校給你瞧瞧!” “那我求之不得!”我笑嘻嘻的說。 “那個……那個……”她的話突然有些結(jié)巴,連語調(diào)也變得弱了許多:“……周曉宇!……謝謝你!” 我假裝未聽見話語中的異樣,平靜的說:“我也該掛電話了,你們要高考,我也要期未考試,大家一起加油吧?!?/br> “等等!”她急切的喊道。 “嗯?” “這很不公平!你記得杰杰的生日,不會把我的生日給忘了嗎。”她近似耍賴的說。 “我忘了!”我立刻說道。 “什么?!!”她音調(diào)升了好幾個八度,險些把我的耳膜震破。 “7月11日!7月11日對吧!!”本來還想再逗她一會兒,現(xiàn)在不得不趕緊說出。 “你……你還記得?”這下輪到她吃驚了。 “怎么會忘呢?我還記得以前我開玩笑說,‘高考結(jié)束后,你是最幸福的。因為不論結(jié)果如何,你父母都得給你準備豐盛的宴席?!蔽腋锌恼f。 “我這次一定要將我的生日搞得熱熱鬧鬧的,到時候你可不能不來喔?!彼惓Ed奮的說道。 “我一定來!”我篤定的點頭。 …… 上午課間休息的鈴聲一響,我立即從座位上躍起,竄到雨桐的身邊:“寶貝,快跟我走!”我一把拉起她快速往門外跑去。 雨桐不由自主的跟著我跑了幾步,不解的問:“曉宇,你要去哪里?” “糟糕!險些忘了拿東西?!蔽覠o暇回答她的問話,又轉(zhuǎn)身跑回座位,從書包里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包裹。 雨桐疑惑的看著我焦急的跑上跑下,臉上的好奇加重:曉宇,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蜜餞!”我歉意的對她說道:“寶貝,我現(xiàn)在沒時間跟你細說,咱們到了那兒,我再跟你解釋。” “恩。”雨桐信任的點頭。 “那我們現(xiàn)在要全力沖刺羅?!蔽野腴_玩笑半認真的說。 她興奮的應(yīng)了一聲,我的故作神秘反而讓她來了興趣。 …… 校門口已經(jīng)被學(xué)員擠了個水泄不通,見此情景,我松了口氣:應(yīng)該還沒走吧。 “寶貝,你累了嗎?”我望著嬌喘吁吁的雨桐,關(guān)切的問道。 “我不累?!彼龘u頭,指著前方說:“他們是給分配到邊疆的學(xué)員送行的吧?” “你全知道啦!”我微笑著替她抹去額頭的汗珠。 “曉宇,你當我只是會讀書的傻瓜嗎?”她有點不忿的瞪著我。 “當然是傻瓜,不過是我可愛的小傻瓜!”我笑著捏了一下她雪白的俏臉:“我是來給洪濤送行的。” “洪濤?就是上次在校會上作報告的那個人嗎?”雨桐突然使勁捏著我的手:“曉宇你認識他嗎?那我豈不是可以見到盛雪蓮!” 完了,她的追星病又犯了。我望著興奮的不知所以的雨桐,提醒道:“我們快擠進去吧。” …… “讓一讓,我給洪濤送東西來了!”打著這個幌子,我和雨桐才從密集的人群中殺出一條血路。 “喂,別喊了!我什么時候讓你給我送東西了?”一個人擋在我面前:“老遠就聽見你的喊聲!” 我打量了洪濤一眼,忍俊不已:“洪兄你這個樣子很好看!……哈……哈……” “你是說這個嗎?”他彈了彈胸前掛的大紅花,裂嘴笑道:“沒辦法,領(lǐng)導(dǎo)讓戴的,也不是我一個,所有去邊疆的同學(xué)都必須這樣,而且還敲鑼打鼓歡送呢!挺熱鬧的,可惜你來晚了?!彼坪鯓吩谄渲?,一點也看不出即將離別時悲傷的樣子。 “搞得跟辦婚禮似的,這下你跟嫂子可省錢啦!”我打趣道。 “就連婚車都準備好啦!”他指指身后的轎車,爽朗的笑道。據(jù)說去邊疆的學(xué)員待遇優(yōu)厚:不但火線入黨,而且走時披紅掛彩、鑼鼓開道、專車送站……即使如此,每年主動申請去邊疆的學(xué)員仍是少之又少。 “忘了給你介紹?!蔽液敛槐苤M的拉著雨桐,對他說:“我的女朋友蕭雨桐!” “你好!”洪濤熱情的向她點頭:“周曉宇真幸福!有這么美麗溫柔的女朋友!” “你才幸福呢!”雨桐甜甜的笑著,嘴里卻羨慕的說:“你女朋友才了不起啦!肯隨你去邊疆!” “是的?!焙闈男θ萦悬c發(fā)僵,他回頭望著正在那邊與同學(xué)道別的盛雪蓮,嘆道:“我欠她很多!” “洪兄,其實她是嫂子的崇拜者。”我捏了一下雨桐的手,急忙插話道。 雨桐立刻會意“我……我想跟她道別行嗎?” “雪蓮,有人找你!”洪滔直接對不遠處的盛雪蓮喊道。 “誰呀?”盛雪蓮轉(zhuǎn)身見我朝她招手,露出笑容。 “雪蓮姐!”雨桐不經(jīng)我們介紹,就跑過去。不過,我沒什么擔(dān)心的,因為雨桐的熱情足以融化任何人。 緊接著,她又驚呼道:“??!紅晴姐!月梅姐!你們也在??!” 我注目望去正好與曹月梅的目光重疊,而在她身旁的阮紅晴神情比任何人都悲傷,沒想到她也是性情中人!我看了她一眼,然后向曹月梅點頭示意。 曹月梅平靜的回禮…… …… “對了,送你的禮物?!蔽覍⑹种械陌f給洪濤。 他毫不客氣的翻看后,驚喜的喊道:“蜜餞!”他大力的拍我的肩膀:“周曉宇,多謝!多謝!還是你了解我!”他高興的象個小孩,但很快又有點不好意思的摸著腦袋說:“我沒準備東西回送你。” 我笑道:“我等著你的酥油茶!” 他一楞,隨即笑了:“你放心,少不了你的。” 就在這時,排在最前面的轎車按響了喇叭。原本還較安靜的場面忽然嘈雜起來,大家紛紛往里擠,口中叫嚷著某人的名字,說著“再見、保重……”之類的話…… 洪濤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我該走了!”他神色凝重的說,右手猛的伸至我面前。 “后會有期!”我迅速握住他的手。 他握得極其用力!握得如此沉重!仿佛跟他握手的不是我,而是伴隨他度過五年青春時光的校園,他的情感和思念都通過這深深的一握全都釋放出來…… …… 涌上來的人群沖散了我倆。在喇叭的催促聲中,大家都不知該如何表達心中的感情,只是用手不停拍打著他,說著一些語無倫次的話,有的人甚至痛哭出聲。洪濤激動的咬著嘴唇,不住的點頭,與每位擠上前的同學(xué)握手擁抱…… 直至負責(zé)送行的保衛(wèi)處干事上前干涉,洪濤這才拉開車門。 他正要進去,忽又站起身,迅速回頭:目光穿越這擁擠的人潮……掃過繁忙喧囂的醫(yī)院……掃過安靜緊張的教室……掃過歡快溫暖的宿舍……掃過熱血激情的cao場……他緩緩轉(zhuǎn)動,臉上漸漸露出一絲欣慰的笑……驀地,他低下頭,坐進轎車。只是在那瞬間,我看見他眼中閃爍的淚光…… 天很藍,云很白,校門頂上的紅旗在迎風(fēng)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