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爸!你叫我上來,有什么事?”賈慶國平靜的問道。 賈老看著兒子。自己坐在這邊,他坐在那邊,中間隔著一個桌幾,和他的距離總是無法靠近。他暗嘆一聲,說道:“慶國!我說過,這一次過生日,就不要搞得太過于熱鬧了,叫幾個老戰(zhàn)友,全家安安靜靜的吃飯,不是挺好的嗎?你又把你的那些狐朋狗友都叫了來,弄得烏煙瘴氣的,這生日還怎么過!” “爸!他們可不是狐朋狗友!”賈慶國雙眉一挑,沉聲說道:“他們都是你昔日戰(zhàn)友的兒女,也是你的晚輩。聽說你過大壽,都搶著要來祝賀,我怎么也推辭不掉。再說,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來了,你總不能再趕他們走吧!” “算了!”賈老揮揮手,不耐煩的說:“我不想聽你解釋,反正你是不想跟我坐一起吃飯?!?/br> “爸!你這話可就不對了。你過生日,我費心費力想把它搞得熱熱鬧鬧的,難道也有錯!”他忍不住頂了賈老一句,目光移到茶幾上的一個紅色卷宗,他眨了一下眼:“爸,你叫我來不會是僅僅因為生日這么簡單吧?是不是伍叔叔跟你說什么話了?” 賈老沒說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拿起卷宗,在手上掂了掂,兩道銳利的目光直視賈慶國。過了一會兒,他緩緩說道:“慶國!你告訴我,這兩年你都干了些什么?” “做生意!”賈慶國干脆的回答。 “做生意?!”賈老將卷宗往桌上一摔,壓抑的怒氣終于散發(fā)出來:“為什么這里面都是你以我的名義給一些部隊開的白條?你要軍火干嘛?想造反嗎?” “老鄧都已經(jīng)說了,現(xiàn)在是和平時期,以經(jīng)濟發(fā)展為主。那些老式的設(shè)備放在倉庫不是生銹,就是被廢棄,還不如拿出來換點錢,改善一下士兵的生活。”賈慶國穩(wěn)穩(wěn)的坐著,似乎認為他的行為是理所應(yīng)當:“至于你的名義!”他冷笑一聲,譏諷道:“我可從來沒說過我是誰,每次一去,他們就好像蒼蠅看見了屎,繞著我嗡嗡亂轉(zhuǎn),我還沒說什么話,所有的手續(xù)都已經(jīng)辦好了。這就是我們的軍隊?” “你胡說八道,不許侮辱軍隊!”賈老這下可氣得夠嗆,重重的一掌拍在桌幾上,只聽“喀嚓”一聲,厚厚的玻璃板出現(xiàn)絲絲裂縫:“你馬上給我把東西送回去!” “送回去?都已經(jīng)賣出國了,還怎么送回去?”賈慶國望著賈老的身軀因憤怒而劇烈的顫抖,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忍,可語氣還是很強硬:“爸,你就別管我!從小時候起,你就像訓(xùn)練士兵一樣訓(xùn)練我們,參軍,提干……一切都按你的規(guī)劃來,哥哥他們就是這樣做的,結(jié)果呢?……”賈慶國深吸口氣,仰頭望天,激動的說:“連我的婚姻你都替我安排好了,如果不是你看不上韻華,又氣憤她只生了個女兒,她又怎么會離開我家!……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是一個大公司的老板,擁有幾千萬多的資產(chǎn),手下幾十員工,我掌握著自己的命運!” 一提到韻華,賈老的眼中立刻現(xiàn)出痛苦之色,面對著囂張的兒子,他的氣勢陡然弱了下去:“慶國,在韻華這件事上,爸當年是做得不對。但是,這是兩回事,你現(xiàn)在做的是違法的事,趕緊煞車還來得及?!彼吐曊f道。 “爸,現(xiàn)在那些發(fā)了財?shù)拇罂顐儯l手上是干凈的?要想不違法,又想發(fā)財,在起跑的時候只能落后于對方?!辟Z慶國見父親靠在沙發(fā)上,不??人?,雙眉頓時皺了皺,但他還是硬下心腸,說:“爸!你如果想讓我坐牢的話,說去告發(fā)我吧!”說完,轉(zhuǎn)身出門。 “逆子,逆子!”身后傳來賈老的怒罵。 “逆子嗎?”賈慶國停住腳步,回頭望了一眼書房:“爸,你不知道,在眼睜睜的看著哥哥們被活活打死時,我就已經(jīng)逆了……”他在心中默默的說道,只覺胸口一陣刺痛。 “梅媽呢?”他急匆匆往下走,想叫梅媽上來照顧賈老,卻碰上了周曉宇。 …… “賈大哥!”我親熱的喊道。 “小周來了!”他拍拍我的肩,笑容有些不自然:“我爸就在書房,你快去吧。我還要下去照顧客人,就不跟你我說了?!?/br> “你忙你的!”我見他滿腹心事,沒敢多說。 “對了!小周!”他神情復(fù)雜的望著我,認真的說:“好好……照顧他!” “照顧誰?”我不明所以,正待問他,他已經(jīng)大步下樓了…… “伯伯!”我敲著書房虛掩的門,輕聲說道。 “是……曉宇嗎?快進來!”里面?zhèn)鱽碣Z老微弱的聲音。 我推門進去,見賈老正倚著沙發(fā),大口喘氣,心中一驚,急忙趕上去,焦急的問:“伯伯!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老毛病犯了,書桌抽屜里有藥,幫我拿兩顆來?!彼⒈犞?,指著寫字桌,說道。 我迅速的拿出藥,又倒了一杯溫水,遞給他,然后扶他坐起,幫他捶背。 桌幾的玻璃板好像被重物所擊,呈放射狀向外裂開,讓人觸目驚心。剛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我瞧在眼里,又聯(lián)想起賈慶國的異常舉動,心中暗自揣測。 “我沒事了,扶我起來?!辟Z老說道,他的面色確實比剛才紅潤了些。 我雙手托著他的胳膊,扶他站起,又給他來拐杖。 “曉宇?。∈裁磿r候來的?”他駐著拐杖,掃了一眼那破損的玻板,仿佛什么事也沒發(fā)生一般,很平靜的問我。 “剛來!”我說著,將手中賀禮,遞到他面前:“伯伯!祝您老身體康健,生活愉快!” “人來就行了,還帶什么禮嘛!”他略顯生氣的說。 “這禮物也不貴,是我的一點心意?!蔽倚Φ?,拆開禮盒,小心的拿出一副很別致的眼鏡:“伯伯,我看您看書、看電視的時候,老是到處找眼鏡。一會兒戴上,一會兒取下,挺麻煩的,就去眼鏡店你您專門訂了一副。這鏡腿后面有銀鏈,不用時掛在胸前,也挺漂亮的,你戴上試試?!?/br> 他聽我說完,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好像是不錯!”他說著,接過眼鏡,戴上。 “嗯!太酷了!真有點‘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娜逖艑④姎赓|(zhì)?!蔽医蛔≠澋?。 “真的?”他呵呵笑道,走到穿衣鏡前,左顧右盼,似乎又恢復(fù)了他往日的風范。 “伯伯!這本書也是我送您的禮物。”我遞給他一本嶄新的書。 “《中國古代軍事戰(zhàn)略》?!” “這本書是從戰(zhàn)略高度來探討古代歷次大戰(zhàn)役的前因后果及勝敗原因,我覺得分析得很有道理,所以想讓伯伯也看看。” “好??!好?。 辟Z老慢慢的坐下,拍著書本大聲叫好,目光卻注視著我,眼神中幾分欣慰,幾分追憶,還帶著一絲……一絲慈愛…… 他凝望我一會兒,低頭看了一眼那書,大聲說道:“曉宇??!還是你好啊!你送的禮物,伯伯很喜歡!很喜歡!……走,咱倆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 所謂的轉(zhuǎn)轉(zhuǎn),不過是出了書房,走到二樓最里面的房間而已。那里是賈老的會議室。 “我說老賈,怎么回事,去了這么久,讓我們在這兒干等!” “老首長,那有你這樣,仗還沒打,就先臨陣脫逃的?!?/br> “我說一會兒吃飯,非罰你酒不可!” …… 剛推開門,就見里面五六個老頭,七嘴八舌的嚷開了。雖然是穿著便裝,但那氣勢沒有經(jīng)歷風雨,是不會具備的。 “想喝酒!一會兒咱哥幾個敞開肚子喝。”賈老高聲說道,在這場合里,他的豪邁又閃現(xiàn)出來。 “老賈,這個帥小伙子,是誰呀?我怎么沒有見過?!币粋€戴著眼鏡,顯得文質(zhì)彬彬的老頭疑惑的問。 “這是我侄兒!”賈老使勁的拍著我的背,大聲的說道。 我驚愕的望著他,他沒有看我,手指在我背部點了幾下。 “來,曉宇,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幾位叔叔!”他沒待我反應(yīng),指著那個戴眼鏡的老頭說道:“這位是伍少恒,是我的老戰(zhàn)友啦!解放戰(zhàn)爭的時候,我是師長,他是師政委,咱倆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從東北殺到江南,打了多少勝仗!這一晃,幾十年過去,我們都老嘍!” “是啊,歲月不饒人啊!”伍少桓感嘆道。 “不過,歲月再流逝,也磨不去你們留在共和國歷史上的業(yè)績?!蔽也患偎妓鞯拿摽诙?。 “說得好!”伍少恒點頭贊道,他感興趣的上下打量我一番,對賈老說:“老賈,你這個侄兒不錯!” “那當然!”賈老頭一揚,一臉的得意,仿佛我真是他侄兒,替他爭了光。 都到這地步,我只有默認:“伍叔叔,您好!”我弓著腰,伸出手。 “不對,叫他伍田雞!”賈老忙糾正道。說完,哈哈大笑。 “好你個賈大糞,還像以前一樣老不正經(jīng)?!蔽樯俸阋残ζ饋?。 兩人的笑聲那么宏亮,那么爽朗,陪著他倆走了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走過艱難困苦的歲月,走過和平建設(shè)的時期,一直到今天。 “很年輕嘛!叫什么名字?多大了?還在讀書吧?”伍少恒握著我的手,和藹的問。我一一作出回答,“哦,在南方軍醫(yī)大學(xué)讀書!”他點頭說道。 “曉宇??!你伍叔叔可是咱們的衣食父母,你要多拍拍他的馬屁!”賈老開玩笑的說。 “老賈,你又來消遣我?!蔽樯俸銚u頭說道:“我早就下了,現(xiàn)在在家很清閑!” “說起軍醫(yī)大學(xué),老賈!我那個孫子永豪,不想當兵,就想當醫(yī)生。干脆9月份我讓他來這里讀南方軍醫(yī)大學(xué)。到時,你可要多照顧照顧!”伍少恒笑著說道。 “那沒問題,你孫子就是我孫子?!辟Z老拍著胸脯,說道:“不過說到照顧,你還不如直接去跟老盧說?!彼驎h室后面望去,招手說道:“老盧,你躲到角落里干嘛,快過來!伍部長的話你聽到了吧,這個人情你可要給喲!” “這沒有問題。”盧見虹站起身說道,神情有點嚴肅。 “老盧,別板著臉,像誰欠你的錢似的,你現(xiàn)在可是大富翁!”賈老望著他,莫測高深的笑了,扭頭對伍少恒說:“老伍,上次我跟你說的那事,怎么樣了?” 伍少恒看了我一眼,正在猶豫。 我立刻會意,大聲說道:“伯……叔叔!我到外面去走一走!”賈老這一改我的身份,我都不知該怎么稱呼他了。 “去吧!”賈老眼中閃過一絲狡潔的笑意,叮囑道:“不過早點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