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原以為既然開始教授專業(yè)知識,教學方式應該有所轉變。那知要學的醫(yī)學基礎知識太多了:生理學、微生物學、解剖學,分析化學……每一本教材都像磚頭一樣厚,而學時又有限,所以教員們的講課速度比上學期更快。一堂課氣不帶喘的講上四五章,直灌得我們頭暈腦脹。 下課后,我依舊坐著,翻看教員講解的部分,爭取消化一點是一點,既然我對父親作出了承諾,就得覆行。何況昨晚的事對我也教育挺大,就連平時看閑書,聊大天的胡俊杰如今也跑上講臺,圍著教員提問題,我就更得努力了。 “曉宇!”雨桐甜美的聲音響起,她有些驚訝的俯望我,將一罐椰奶放到桌上,輕聲說道:“休息一下吧,聽這課太累了。” “曉宇!你這次回來好像變了不少?!彼谖遗赃叄P切的說道。 “變帥了,還是變酷了?”我握住她的手,笑問道。 她搖搖頭,眼神中有一絲疑惑:“我只是感覺你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樣??墒蔷唧w的,我也說不清楚?!?/br> “寶貝!別擔心,即使再怎么變,我愛你的心永遠都不會變?!蔽覝惤?,認真的說道。 …… “當生物電刺激心肌,心肌收縮。此時有電刺激傳來,心肌不會產生反應。這時心肌處于絕對不應期。過一段時間,再有電刺激,心肌會發(fā)生緩慢的反應,這時被稱為心肌的相對不應期……正是由于心肌的這些特性,我們的心臟才能保持穩(wěn)定、有節(jié)律的心跳!”教員講得正起勁,突然臉色一變。手中粉筆飛了出去,砸在前排一位同學的頭上,大聲喝道:“怎么回事,不好好聽課,還在睡覺!心臟電生理是很難的,如果上課不專心聽,回去自學根本看不懂?!?/br> 我正思索著他講的內容,忍不住脫口而出:“他現(xiàn)在處于絕對不應期!” 大家一陣哄笑,課堂上沉悶的氣氛頓時消彌于無形。 教員朝我這方向望來,笑了笑說道:“理解得不錯,不過絕對不應期這個詞只用于心臟電生理?!?/br> 下課后,大家都在整理提包,準備排隊回宿舍。 胡飛送走教員后(這周他值日,作為區(qū)隊長,他有和教員交流的責任),迅速跑上來。 “皮蛋,恭喜你!”他大聲說道。 “恭喜?”我不解的問。 “你當上課代表了!” “課代表?我?”我驚訝的問道。每一門課都會有課代表,不過一般是自愿舉薦,或教員指定,我對此從不感冒。 “陳教員走的時候,對我說‘讓那個說絕對不應期的同學當生理課的課代表’。你小子行啊!一句話就讓教員留下了深刻印象?!焙w取笑道。 “課代表都干些什么?”我淡淡的說道。 “收一下作業(yè),開課前幫教員拿一些教學用品,有時課程有變動,負責替教員傳達給同學……總之——” “總之是一個跑腿的。”我冷冷說道:“詐胡!告訴教員,這代表我不干?!?/br> “這……皮蛋!這是咱們第一堂醫(yī)學課。這個陳教員聽說是咱們學校教研室有名的惹不起,你該不會讓我難做吧?!焙w一臉的為難,對我勸說道。 我將書本掃進提包:“好吧,這代表我勉強試著做。不過,詐胡,你可是欠我一個人情?!蔽页脵C想敲詐他一把。 “請你吃飯?看來是不行,你天天有兩位美女圍著,那看得上我的粗茶淡飯?!边@小子竟取笑起我來:“不如,我少安排你一次衛(wèi)生值日?”他豎起一根手指,在我眼前晃著。 “假公濟私!”我故作嚴肅的批評,拎起提包,猛地一拍他的背:“哈哈!知我者詐胡也!” …… 這討厭的天氣,陰雨綿綿,就沒有晴的時候。我奉隊長的命令,去見系政委。聽說系政委看中我,想讓我當他的通訊員。通訊員是干什么的?美其名曰通訊員,其實就是一個打雜的。自然,我是十分的不情愿。一路上,盡在盤算如何將這差事推辭掉。 護理系的隊干辦公室都在附近的醫(yī)工系大樓里。因為醫(yī)工系人數(shù)較少,有許多空房間。 我打著雨傘,剛出大門。適才的絲絲細雨,驟然變成傾盆大雨,打在傘布上“澎澎”作響,直震得我手心發(fā)麻。我邊走邊挽起褲管,還好醫(yī)工系大樓就在旁邊,很快就趕到了。 剛收掉雨傘,迎面就撞上一個女學員。她熟悉的面容,即使我在蒼促的擦肩而過時,仍然一眼認出,是94護的陶瑩瑩! 我停住腳步,回頭看她兩手空空,沒有帶傘,站在屋檐下,望著眼前的雨幕,有些束手無措。 就在她猶豫之時,我趕上前,將雨傘遞到她面前。 她的目光掠過雨傘,冷冷的掃了我一眼,臉上沒有一絲異樣的波動。她沒有接過雨傘,迅速轉身想要沖入雨中。 我的一番好意居然遭到拒絕,心里自然有些不好受,我一把攥住她的手。 “你干什么?”她吃驚的喊道,奮力的往回掙。 我將雨傘強行塞入她手中,說道:“傘借你用!”說完,轉身往樓上跑去。 這個女孩別看年紀小,可是既倔強又冷傲,我真怕她當面拒絕我。 …… “報告!” “進來!”政委站在寫字臺前,背朝著我,望著窗外。 “政委!你找我?”我輕聲說道。 他似乎沒聽見我的說話,專注的看著窗外,搖頭嘆道:“唉!這小丫頭!” “政委!臨檢隊周曉宇向你報告!”我行了個軍禮,大聲喊道。 他這才驚覺,回頭一看,忙笑著招呼道:“周曉宇?我想起來了,你叫周曉宇!快坐下談,我正找你有事。” 我依言在他辦公桌前坐下。 他坐下前,仍不忘往窗外再看一眼:“我記得你爸是后工學院的。”他和藹的問我。 “是的!政委!”我正襟危坐,恭敬的說道。 “這世界真小?。 彼攘丝诓?,嘆道:“剛才出去的一個學員,她父親也是后工的,而且還是我同學,只是可惜……” “是嘛?”我故作驚訝的問。心中暗想難道政委說的是陶瑩瑩? 難道她是重慶人?不可能!如果是那樣,楊麗應該能知道的。 他沒在繼續(xù)這個話題,神態(tài)比較嚴肅的看著我,“我想鄔隊長都給你說了吧,我這里缺一個通訊員。瞧瞧這些堆積如山的文件和資料。”他指著旁邊擺得亂七八糟的檔案柜,嘆道:“我精力不行,一個人是忙不過來的,你來當我的通訊員,怎么樣?”他喝了口茶,然后問我。 “政委!”我挺直身子,說道:“我覺得我不適當這個通訊員!” 他有些驚愕,顯然沒有想到,這個人人都搶著要的美差,我居然會拒絕。他推一下鏡架,緩緩說道:“為什么不適合?” 我上身往前傾了傾,直視政委,誠懇的說道:“政委!你負責管理全系的政治工作、入校、入團、入黨、包括畢業(yè)分配等,經手的都是機密的問題。需要一個誠實穩(wěn)重,不喜歡多話的人來當勤務員!你知道,我比較活躍,又喜歡說話。最主要的是我這個人懶,吃不了苦,你這里的工作千頭萬緒,我怕自己不會做,反而搞得更亂?!?/br> 他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臉上帶著笑容,說道:“我是問你愿不愿意當我的通訊員,不是讓你來作自我檢討的?!?/br> “不愿做通訊員,我也不會勉強你的?!彼屏送蒲坨R,略顯失望的說。 我不好意思的摸著頭,小心翼翼的說:“政委!你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有一個同學適合作這通訊員?!?/br> “哦?”他將眼鏡取下來,用鏡布擦了擦,重又戴上:“你給我介紹通訊員?說說看。” 我將同學的情況詳細告訴他,他認真的聽完,點頭說道:“你讓他這兩天抽空來這里一趟。我要審查他是否合格?!?/br> “明白?!蔽伊⒖袒卮穑K于松了口氣。 “你可以回去了?!彼覕[擺手,從筆筒里抽出一支鋼筆,不再看我。 “政委!”我喊了一聲。 “還有事嗎?”他伏案寫著什么。 “是這樣,我父親讓我給你帶了一些重慶的土特產?!?/br> “你爸太客氣了!”政委抬起頭,微微一笑:“只是我不能收?!?/br> “政委!這些東西都是我爸當年讀書時在學校常吃的一些零食,不值幾個錢?,F(xiàn)在在市面上也很少買得到。我爸說,他一直在山區(qū)里工作,以前的同學大都失去聯(lián)系?,F(xiàn)在老了,對大學生涯很是懷念。聽到政委你是后工畢業(yè)的,又跟他差不多是同年的,特地買了這些東西。他說,你一定會喜歡的,就當是個紀念?!蔽移届o的說道。 “哦!……”政委用筆敲了幾下,凝視了書桌上的一個鏡框。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神情頗有些激動:“替我謝謝你爸!這禮太貴重了,我收下!” “政委!我一會兒就給你拿來?!蔽倚χf道,轉身往外走。 “等一下!”他叫住我,好象想起了什么,從柜子里拿出一個包襖:“你回去的時候,把這個交給94護的陶瑩瑩。 “94護的陶瑩瑩?”我楞了一下,立刻說道:“我知道了!” 我接過包襖,出了辦公室。 快出醫(yī)工樓大門的時候,我停住了腳步。 被雨滴濺濕的臺階旁,赫然立著我的雨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