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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入贅(GL)在線閱讀 - 分卷(57)

分卷(57)

    是。

    云安和林不羨拜別二老,走到正廳門前,又聽到林夫人的囑咐:安兒啊,豬腳面線記得吃,去晦氣的。

    知道了,娘親。

    林不羨和云安默契地轉(zhuǎn)了方向,朝著玄一所在的院落走去,玄一住的地方是林府最清幽的所在,要到達院子需要穿過一大片竹林,風(fēng)景優(yōu)美,環(huán)境安靜,美中不足的是:只有一條路徑進出,出入不是很方便,但用來招待玄一這種深居簡出的道人,正合適。

    竹林的盡頭是一方籬笆院,院內(nèi)是一棟完全用竹子搭建的竹樓,小院的風(fēng)格也與林府整體的建筑風(fēng)格全然不同,云安從未來過這兒,看到竹林后,也忍不住贊嘆了幾句。

    二人停在籬笆外,林不羨本想讓云安稍等片刻,自己進去通報一聲,畢竟云安對外是男子身份,冒然進去有些不妥。

    卻不想從竹樓里走出一人來,正是云安身邊貼身服侍的瑞兒,瑞兒手中提著一個食盒,想來是給玄一道長送飯的。

    瑞兒看到林不羨和云安后,表情很奇怪,她快步來到二人面前,行了一禮,說道:奴婢見過小姐,姑爺。

    給玄一道長送飯?

    是,夫人吩咐說:玄一道長是咱們府上的貴客,萬不能怠慢了,是以道長的一日三餐都是由奴婢親自負責(zé)的。

    嗯,做的不錯。

    謝小姐,這是奴婢分內(nèi)的事情。

    道長在做什么,可有空?

    瑞兒看了云安一眼,說道:回小姐的話,道長剛才吃到一半,突然讓奴婢收拾了碗筷,說今日有客人要來,命奴婢泡了兩杯茶。

    林不羨和云安對視一眼,皆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愕,云安更是如此,玄一的一切無不顛覆著云安多年來接受過的教育,難道玄學(xué)真正存在嗎?

    這兒又沒有監(jiān)控器,而且自己想拜訪玄一,也是剛剛在路上突然決定的,只有自己和林不羨知道的事情,玄一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會來的呢?

    只有兩杯么?林不羨問道。

    是,玄一道長只讓奴婢沖了兩杯茶。

    林不羨勾了勾嘴角,對云安說道:相公,你自己進去吧,莫要讓玄一道長久等,或許這趟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好,那你先回去好好休息,等我回去再和你一起看賬本,別什么事情都自己干了。

    好。

    林不羨帶著瑞兒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云安進了籬笆院,快步上了閣樓,剛來到門前,就聽到玄一的聲音傳來:進來吧,我等了你很久了。

    云安準備叩門的手僵了片刻,收回來,苦笑了一聲,說道:道長,我是云安,我進來了。

    請。

    云安推門而入,看到玄一道長側(cè)面對著自己,她正坐在火炕上,面前放著一張炕桌,桌上擺著兩盞茶,熱氣騰騰的,長口的水壺架在炕下的火盆上,壺口冒出氤氳的白煙。

    數(shù)日不見,玄一道人的身上已沒有了初見時的狼狽和虛弱,她身上穿的道袍,熨燙的一個褶皺也無,所有頭發(fā)都藏在混元巾內(nèi),不露出一根。

    云安留意到:玄一并沒有用道家比較常見的打坐姿勢,而是用了世俗中招待客人的跽坐式,但道袍的后下擺平鋪開來,擋住了腳,給人一種非常正式的感覺。

    云安脫了鞋子,跽坐到了玄一的對位,雖然姿勢不如玄一那般規(guī)整,倒也有幾分樣子。

    云安無畏地注視著玄一,既然對方知曉自己的真實性別,也就沒了那么多顧忌。

    云安發(fā)現(xiàn),玄一的目光愈發(fā)銳利了,利而不兇,亮而不精。

    這種銳利并非故作之態(tài),而是那種從內(nèi)至外的自然流露,是一種放松狀態(tài)下,沒有壓抑的釋放。

    云安暗自納罕:難道玄一又精進了?

    云施主,別來無恙?

    不好,剛剛從公堂上回來,牽扯到了一樁人命官司里。

    玄一盯著云安的眼睛,回道:世間眾生,身陷囹圄而不知自,觀其一生,或被刀兵火盜相侵,或官符口舌相侵,或兇病惡疾來纏,眾生染著,至于喪亡,再入下一段囹圄,周而復(fù)始,渾渾噩噩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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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5、為你抵擋

    玄一看著云安, 見云安陷入了沉思,也不打擾,又過了一會兒, 玄一在一個恰當好處的當口,問道:我說的是什么, 你可明白?

    云安沒有急著回答, 而是端起茶盞來飲了一口, 放下茶盞又沉默片刻, 才開口回道:道長說的可是與輪回的說法有異曲同工之妙?所謂的刀兵火盜相侵,官符口舌相侵,兇病惡疾來纏,說的其實是人活于世, 或許要經(jīng)歷一些口舌是非,災(zāi)難官司。人吃五谷雜糧, 隨著年齡增長,難免會生病, 這些事情上到天潢貴胄, 下至黎民百姓,就疾病這一項而言, 眾生萬物都不能避免,然后或壽終正寢,或重病而亡, 莫名其妙地結(jié)束了一生,再開始下一段輪回。

    玄一的話雖然玄妙, 但云安是一個標準的雜食類,不僅吃的雜,學(xué)的東西也挺雜的, 平時總是會利用索引了解一些稀奇古怪,或者偏門冷門的東西,知識儲備量放在那兒,再結(jié)合玄一的身份,這些話其實也不難理解。

    玄一撫掌贊嘆:妙甚,妙甚,貧道果然沒有看錯人,云施主很有慧根。

    云安只是搖頭,不置可否。

    玄一正色道:我說的這些話雖然只是道家最入門的功課,無甚高深之處,但對于一些人而言,終其一生也未必能領(lǐng)悟。云施主年紀輕輕,就能參透世間百態(tài),人生無常的道理,不是慧根是什么?

    有慧根也好,無慧根也罷。今日,晚輩來不是和道長討論這個的,即便是有慧根我恐怕也沒有遁入玄門的打算,還望道長體諒。晚輩還年輕,覺得這紅塵世道還有諸多精彩的事情沒來及體驗一番,心中亦有難以放下的,牽掛之人。其實我就是一個俗人,喜財,貪嘴,有時候還有點壞心思。小聰明是有的,卻沒有道長說的那么好,恐怕會讓道長失望了。

    云施主,容貧道問上一句,世道眾生千千萬,你我因何相逢?今日,施主又為何坐在這里?

    云安剛想反駁,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她今日是來向玄一道長請教問題的,不是來抬杠的。

    道長,其實我今日過來,是我家娘子的意思,晚輩心有困惑,不能排解,便問了娘子應(yīng)該去向誰討教,娘子讓我來您這里。

    云施主但說無妨。

    云安再度陷入了沉默,斟酌良久,才說道:昨日出了一場人命官司,雖然那個人不是我殺的,但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這么說,聽起來或許有些假仁假義的,但我的確心里挺難受。再有就是這段時間以來,晚輩的心中一直想著一件事情,一件我不應(yīng)該插手,卻非常想要達成的事情。但晚輩突然發(fā)現(xiàn),面對這件事,晚輩不僅能力不足,而且時間也不多了。我想請問道長,晚輩應(yīng)當如何?

    玄一聽完云安的話,從廣袖中掏出一個巴掌大的龜甲,推到云安面前,說道:如此,我便贈云施主一卦。

    龜甲內(nèi)有三枚銅板,云安按照玄一的要求搖了六次,形成了一個六爻卦象。

    玄一看完之后對云安說:這件人命官司本不應(yīng)該發(fā)生,但云施主本身就是一個變數(shù),所以在你的身上發(fā)生了一些不該發(fā)生的事情,也就沒什么奇怪的了。另外,云施主請放心,從施主的卦象上看,這場官司雖然麻煩,最后一定能得到公正的裁定,自有貴人相助。至于云施主的心結(jié)一條人命隕落,但凡良心未泯之輩,都不會無動于衷,這是人之常情。事已至此,沉溺其中并無益處,不如積極補救,盡力彌補,將后續(xù)的影響降到最低才是關(guān)鍵。

    我會妥善安置死者的家人的,只是,哎。

    至于施主心中所想的那件事情,貧道認為,應(yīng)隨心而為,不到最后一刻,一些都還是未知,事在人為。若施主一味停留在心思層面而不去行動,一定會后悔的。人生不過匆匆?guī)资d,不要給自己留下太多遺憾。

    云安問的那件朦朧的事情,其實就是她是否應(yīng)該干涉時空發(fā)展,改變林府的結(jié)局的事。云安覺得道家應(yīng)該講求道法自然,順其自然,卻不想玄一給出了這樣一個答案。

    玄一的話,多少推了云安一把,但她依舊擔(dān)心自己能力不夠,于是問道:我愿意去試一試,可是我覺得我沒有能力做好這件事,而且時間也不多了,又該怎么辦呢?

    玄一笑而不語,端起云安的茶盞舉到了火盆之上,另一只手提起茶壺,傾斜手腕往茶盞里倒水,眨眼間茶盞就滿了,水溢了出來。

    小心燙!云安提醒道。

    玄一卻只是笑笑,稍微傾斜了一個角度,熱水就繞過了她的手指,玄一還在繼續(xù)倒水,茶水傾瀉而下,滴到火盆里,燒的通紅的銀炭遇到水,發(fā)出滋滋聲響,冒出滾滾白煙。

    云安看著茶盞,苦于尋不到出路的思緒,仿佛突然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嘩啦一聲,玄一竟將手中的茶盞向前一丟,茶盞掉在地上,應(yīng)聲而碎,茶水蔓延開來。

    云施主,可有感悟?

    云安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身體不自覺前傾,焦急地追問道:好像想到什么了,可是怎么都抓不住。

    玄一問道:茶盞滿了,還能再裝進去水嗎?

    不能。

    那若是繼續(xù)注水,會如何?

    會溢出來。

    會不會燙手?

    會。

    燙到了手之后呢?

    茶盞就會被丟掉,碎了。

    玄一問一句,云安便喃喃答一句,云安的目光有些空,看著地上茶盞的碎片,玄一卻笑了。

    良久,玄一又問道:云施主,問的是什么事呢?

    云安腦海中的一潭死水突然翻涌起來,猶如驚濤駭浪,再難平靜。

    她懂了!

    云安雖然問的是自己內(nèi)心的困惑,但實際上,她困惑的根源確實林府的事情,那么

    如果做個比喻,林府是剛才的茶盞,當今的掌權(quán)人就是端著茶盞的人,水就是財富的話

    如今,林府的這個量器,已經(jīng)瀕臨滿載,甚至早就溢出來了,炙手可熱的財富正從林府這個量器之內(nèi)瘋狂地溢出,滴到通紅的火盆里,激起聲響和白煙。

    那么火盆是什么呢?

    火盆

    火盆大概就是眼紅林府財富的那些人吧?林不羨曾說過,林府每年要拿出一部分銀子來上下打點,那些人見識過林府的財富,已經(jīng)激起了他們最真實的貪婪,弄的整個屋子都烏煙瘴氣的。

    可這并不是林府這個茶盞被摔壞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茶盞內(nèi)裝不下,溢出來的guntang開水,燙到了端著茶盞之人的手!

    所以,茶盞被毫不留情地摔碎了,雖然茶盞碎了以后,茶盞的主人也喝不到茶了,可是卻不燙手了!

    水滿則溢,月滿則虧,林府的量器已經(jīng)承載不了這么多的財富,早晚有一天會燙到皇帝的手,被砸個稀巴爛。

    可應(yīng)該怎么辦呢?停止注水嗎?這或許是個辦法,可是要如何做呢?要如何做呢,而且茶盞的作用就是泡茶,若是停止注水,茶盞不能泡茶,就失去了茶盞的作用,那要這個茶盞還有什么用呢?不如換個新茶盞!

    林府存在的價值就是讓皇帝能喝到稱心如意的熱茶,茶的味道要好,成色要亮,溫度還要正好,不能燙也不能涼,更不能溢出來燙到主人。

    怎么辦呢?這要怎么辦呢?

    云安想的兩個太陽xue都在發(fā)痛,可是卻怎么都想不到答案。

    她將求助的目光再次投向玄一,虛心請教道:道長,茶盞要如何才能保存?

    玄一的眼光中盡是贊許,云安能問出這樣的問題,不是慧根是什么呢?

    玄一隨手拿起自己的茶盞蓋子,蓋到了茶盞上。

    云安的眼前一亮,是啊,別人給你倒茶,但你若是把蓋子蓋上,就不會再給茶盞加水了。

    可轉(zhuǎn)念一想,套到林府上又不是太行,林府的產(chǎn)業(yè)鏈已經(jīng)成型,每天縱然什么都不干,錢財也和流水一樣進賬,這就像是一個永遠都不會停止注水的茶壺,懸在林府的這個茶盞上,不停地注水。

    就算蓋上蓋子,水還是會來,還是會燙到拿茶盞的人。

    道長,若是茶壺懸在茶盞之上,水源源源不絕,時時不斷,又該如何?

    玄一思索片刻,回道:換一大容器,或是說著玄一打開了茶盞的蓋子,反過來傾斜了一個角度貼在茶盞口,做成了一個半邊的阻擋,正好能擋住端茶盞的那只手,讓熱水燙不到人。

    引流?!云安驚呼道。

    玄一想了想,說道:云施主如此形容,倒是貼切。

    云安整理了一下思緒,臉上終于露出笑顏。

    這一趟不虛此行!

    她懂了,以林府目前的情況和格局,換一個大的容器恐怕暫時行不通,但是如果引流呢?用茶盞的蓋子作為擋板,水澆在上面的時候都流向了別處,雖然也會溢出茶盞,卻燙不到端著茶盞的人了!

    也就是說林府一直規(guī)規(guī)矩矩,不敢越雷池半步,其實并不是什么好事,是時候應(yīng)該出來一個人,作為茶盞蓋子般存在,幫林府將財富擋一擋,引流到別的地方,雖然這會減少林府的收入,但卻能短暫地轉(zhuǎn)移矛盾,讓熱水燙不到皇帝的手,趁著這個時間再積極尋找更大的容器替換茶盞,才能真正保住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