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江羽掙脫不得，只得目眥欲裂地望著虛空之中那個被溫翾牢牢困住的人繭。

    “看那里?！眳擒镙遣[了瞇眼，突然發(fā)覺有什么不對，捏著凌江羽的下頜將他的臉轉(zhuǎn)向城外的河面上。

    凌江羽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卻抵抗不過吳茱萸的力氣，只能被迫轉(zhuǎn)向河面。

    只是他不比吳茱萸有修為在身，五感敏銳，隔著數(shù)百米的距離也能將湖面上的情況看的一清二楚。

    但是，他僅憑rou眼的目力也能勉強(qiáng)看清，湖面上被一大團(tuán)濃霧籠罩的黑船被一道橫跨河岸的清冷劍光劈成兩半。

    那艘黑船頓時黑煙四起，隨后整個大地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一道巨大的九頭蛇虛影從黑船之上騰空而起，這條巨大的九頭蛇盤踞起來的體型龐大如山巒，幾乎有半座黑水城那么大。

    它的虛影懸浮在虛空之上，碩大的腦袋因為劇烈的疼痛而不斷地扭曲著。即使這大家伙只有一條虛影，它的力量依舊攪亂了九霄之上的云層。

    一時間，天空之上風(fēng)云變色。

    河面被相柳大蛇的力量攪弄出一道道沖天而起的水龍卷，兩人合抱的巨樹被輕易折斷，臥牛大小的砂石也被輕松卷入其中，一切都宛如世界末日般的煉獄場景。

    而在這晦暗的蒼穹之下，晏歸荼云淡風(fēng)輕地握著青鸞劍的劍柄，劍尖朝下，一滴一滴的黑色血液滴落在他身下的大地上，將地面腐蝕出一個個巨大的坑洞。

    唯獨他手中的青鸞劍依舊雪亮如新。

    “塵歸塵土歸土，上古時代的舊物就不要出來添麻煩了?！标虤w荼微微撩起眼皮，漫不經(jīng)心地望著對面惡狠狠向他這個罪魁兇手撲殺撕咬而來的九個巨大無比的蛇頭。

    話音剛落，相柳大蛇的虛影便如陽光下的泡沫般消失不見了。

    與此同時，籠罩了整座黑水城的失卻之陣也破了。

    那些美如夢幻的花瓣被一陣風(fēng)吹散，而溫翾的本體也隨之力竭從半空中掉落下來。

    巨大的赤蛇還沒有掉落到地面上，就已經(jīng)消失無蹤。

    站在原地的吳茱萸呆呆地看著空無一物的虛空，片刻之后無力地握緊了拳頭又松開來。

    一陣風(fēng)從遠(yuǎn)處吹來，溫柔地圍繞著吳茱萸的身側(cè)打了個轉(zhuǎn)，輕輕地?fù)徇^了他的臉龐之后又吹向了遠(yuǎn)方。

    風(fēng)中挾裹著一片格外鮮艷的紅色花瓣。

    吳茱萸伸出手輕輕地點了點那枚花瓣，花瓣瞬間化為一片紅色的煙霧將他籠罩起來。

    借著jiejie們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后一點兒幻術(shù)之力，他看到了溫翾這短暫又漫長的一生。

    jiejie們還未降臨這個世界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族長選為孕育上古妖神的容器。

    她們從蛇卵中被孵化出來后，就被囚禁在禁林之中，學(xué)習(xí)那些晦澀深奧的幻術(shù)和法術(shù)。

    幼年的時候，她們看著其他自由的族人們，也曾經(jīng)對自己的遭遇產(chǎn)生過質(zhì)疑和動搖。她們也渴望和別人一樣普通而平淡的成長。

    然而，這些旁人觸手可及的東西對于她們而言，卻是一種奢望。

    直到有一天，姐妹們悄悄地溜出了族人的聚集區(qū)，她們以為她們可以奔赴自己向往已久的自由，卻被‘獵人’捕捉，當(dāng)做珍貴的幽族少女賣到了拍賣場。

    在那里，她們眼見自己的族人們被當(dāng)做牲畜一般作踐蹂.躪，而原因僅僅是因為幽族人生來下賤，幽族人信仰的神靈是邪神。

    當(dāng)她們被族長救回去以后，便對外面的世界再也沒有了向往。雖然知道這是族長、也是她們父親刻意讓她們見識到這殘酷真實的世界，但是兩人依舊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那條最艱難的路。

    原因很簡單，她們不想再看到自己的族人被鐵鏈鎖著脖子囚禁在籠子里，如同牲畜靈寵一般任人挑選。

    她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肩頭上的責(zé)任是多么沉重，前方的路有多么坎坷。

    但是她們堅信，只要她們信念堅定，總有一天能給每一位族人帶來自由。

    哪怕這份自由要以踐踏其他人的生命為代價。

    但是這世界上的允諾和誓言那么多，到頭來能實現(xiàn)的又有幾個？

    她們終究是倒在了一條無法回頭的絕路上。

    “弟弟，我們最后能給你的，便是你的自由。我們已經(jīng)把消息傳回族地，父親他們會帶著大家回到澤地深處，不會再出來了。你要隱藏好幽族人的身份，像個普通人那樣去感受生活、擁抱愛人吧?！?/br>
    風(fēng)中，傳來了溫翾若有似無的喃呢聲。

    吳茱萸徒勞地伸出手在空中亂抓，試圖想要挽留什么，但是最后卻一無所獲。

    看著自己空空的雙手，他捂住了臉。

    最后，終究是什么都留不住。

    第21章

    昔日繁華的黑水城在一夕之間變成了哀鴻遍野的廢墟。

    活下來的人們聚集在一起，他們顧不上悲傷和哀悼，匆忙地在廢墟之中收集活下去的希望。

    死者的尸體被聚集到一處，準(zhǔn)備集中下葬，所有人都沒有精力再去顧忌死者的哀榮和體面，他們在驚惶悲痛之余，腦中只能想到的是眼下如何讓活人活下去。

    晏歸荼服下了易容丹，再一次變回了那個相貌平平無奇的中年修士，懷里抱著他那根黑漆漆的燒火棍，不悲不喜地穿過人群。

    沒有第一劍仙的榮耀加持，沒有青鸞劍的清脆鳳鳴，一名普通平凡的修士帶著自己的幾名弟子行走在晨曦中的廢墟里，不會有人在意他們的出現(xiàn)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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