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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承淇倏忽抬頭,面色煞白。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 他還是太嫩了。 南顧廉見狀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南承淇引狼入室,扔下好大一個爛攤子,要是今日逸王留在江寧主政,諸世家未必能打過逸王,但必不可能饒過南家。 他格格一笑,用老邁渾濁的嗓音說:“先帝有子嗣,有顧命大臣,江南諸事不勞王爺費心?!?/br> 逸王俊朗的臉泛上一絲溫和笑意:“本王既為攝政王,合該危急之時力挽狂瀾?!?/br> “王爺此言差矣,”樂成看安止袖手旁觀,只得自己站出隊列——和南家的爭執(zhí)暫且擱置,此時無論如何都要將逸王送走,決不能讓他趁機控制江南。 “這兩份圣旨必然有甄別的辦法,王爺久居江北多年不見陛下真跡,一時認不清也是情理之中,倒不如讓先帝生前最信重的心腹之人來判斷?!?/br> 最信重的心腹之人,就差直接報安止名字。他話音未落,一陣喧嘩從門口傳入。 樂成驚疑回頭,卻見一個女人赤足散發(fā)跑進靈堂,觸目皆白,唯她一身紅衣,濃重如鮮血染就,她懷里抱著一樣?xùn)|西,哭哭笑笑狀若瘋癲。 百官避之不迭,而殿中宮人沒有安止示意,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南承淇當時色變。 這個女人正是南貴妃。 她因“哀痛過度”不必哭靈,此時正該在宮中修養(yǎng),怎么會跑到靈堂來? “孽畜!你也瘋了不成!還不退下!”南貴妃的父親認出自己女兒,厲聲呵斥。 又一個南家人,旁人心中驚疑不定,南家今日是怎么了? 而南貴妃對她父親的高聲呵斥恍若未聞,徑直跑到她的祖父文官之首南顧廉眼前,將懷里的東西直直懟給他看。 南顧廉本來還斥她失心瘋,看清之后登時兩眼一翻閉過氣去。 南貴妃笑聲更大。 眾人定睛一看,她懷里抱著的赫然是個血淋淋的人頭,身上紅衫顏色參差深淺不一,所過之處淋淋瀝瀝滴著血。 南顧廉已然昏迷,南貴妃卻像什么都看不見,一手抱著人頭一手提著南顧廉衣領(lǐng),眼底血紅,嘶吼:“你說我不入宮就殺了他,我聽你們的話入宮伺候一個廢物,啊?我聽話,你們?yōu)槭裁催€不放過他!為什么?!” 凄厲如杜鵑。 南貴妃瘋了。 滿朝文武也因她一句話瘋了。 逸王臉色鐵青。 他看向站在角落里的安止,視線相撞,安止對他彎唇一笑,和樂則柔如出一轍地虛偽膈應(yīng)人。 緊接著安止打了個手勢,宮人立刻圍住南貴妃,攔住了上前想制止的南家人。 漫天白幡紙花,襯得南貴妃血衣墨發(fā)格外妖異,女鬼一般,她十指蒼白嶙峋,指著自己的叔父兄弟,南家人個個青筋迸起恨不得將她食rou寢皮,她卻尖聲大笑。 “你們,你們不是想當外戚嗎?呸!我生的就不是皇帝的種!” “二皇子是王郎的兒子!” “王郎死了,你們誰都別想活!” 她仰頭笑道:“王郎,我來尋你了?!闭Z罷撞柱而亡。 盤龍柱上血花迸濺,亂哄哄的靈堂瞬間安靜,圍繞她的宮人終于撤開。 南貴妃倒在冰冷金磚上,漂亮的臉一如十年前那個福建南家最乖巧溫婉的世家嫡女,青絲纏繞紅衣潑散,如曼珠沙華開到頹靡,那顆人頭閉著眼睛,被她緊緊抱在懷里。 她臉上有笑,像是嘲弄,像是得意。 她聽話了一輩子,只瘋這一次。 安止再看時,逸王已經(jīng)不知何時悄悄離開了。 樂則柔在宮外不知道這件事,聽安止轉(zhuǎn)述時頗有幾分唏噓—— 南貴妃與王太醫(yī)表兄妹自幼相識,惜王太醫(yī)家世不顯,南家又需要女兒入宮陪王伴駕誕育子嗣,于是一對有情人被生生拆散,后來王太醫(yī)為南貴妃棄文從醫(yī)入了太醫(yī)院。 兩人在宮中暗通款曲,奪位當口南承淇怕人揭出陳年舊事影響大局,命人砍掉了王太醫(yī)的頭永絕后患。 南貴妃一向溫順聽從家中安排,他以為她就算知道也頂多怨憤幾日,只能以大局為重忍氣吞聲,不料王太醫(yī)的死徹底逼瘋了南貴妃,讓她諸念皆空,拼個魚死網(wǎng)破。 這里面誰是誰非論不清楚,樂則柔合上書,“可憐稚子無辜,二皇子還那么小呢。”皇家血脈混淆,二皇子難逃一死。 “個人有個人的命?!?/br> 安止抽走她手中兵書放在一邊,自己躺在她大腿上,頭蹭來蹭去找了個舒服位置枕好,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他年紀越大人越挑剔,口口聲聲說躺在樂則柔腿上才睡的舒服,最好還得樂則柔胡嚕著。 而神奇的是,樂則柔特意觀察過,安止真的和她一起睡得最沉,不會有點兒動靜就驚醒。 一個樂意挑,一個樂意慣,也是沒誰了。 安止磨磨蹭蹭終于躺好,很愜意地吁了一口氣,“這才是人過的日子。” 又說回正題:“南家想拿南貴妃失心瘋混過去,但現(xiàn)在他家最好的局面就是不牽連家族,皇位就別想了,二皇子成了棄子毫無用處,南家不可能保他?!?/br> 樂則柔一下下給安止捏著額頭,“我記得他最喜歡研究草藥,倘若生在尋常百姓家當個郎中當個教書匠,說不定更好些?!?/br> 世上哪兒有那么多倘若,安止打了個呵欠,翻身面朝里側(cè)撩開了樂則柔小衫的下擺,頭蹭進去貼著她肚皮狠狠吸了一口氣,懶洋洋地說:“誰知道呢?!?/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