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刀 第40節(jié)
盛霈:“羅盤?!?/br> 趙行趕緊手忙腳亂地往褲子里掏,掏了一陣,最后瞎摸了一把,朝著盛霈一笑:“找到了,給!” 盛霈:“.......” 許是他久久沒反應(yīng),山嵐也好奇地往他臉上瞧。 盛霈接過羅盤,走到林子邊緣看了一陣,道:“我算了時間,等半小時,我們就出發(fā)。有沒有重要的東西要帶走?” 趙行搖頭:“沒有?!?/br> 對這個破島,他沒有半點兒留戀。 只恨不得立馬插上翅膀飛走。 盛霈看了眼物資箱,拿出他們這兩天需要的水和食物,其余的必備物品提前已備好,剩下的便是把船拉到岸邊。 要拉一艘船不是容易事。 趙行那會兒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它藏起來,近二十分鐘,他們合力將船推到了岸邊,讓它成功到了海面。 盛霈微喘了口氣,去看山嵐。 她似乎許久沒這樣用力氣了,這會兒臉上泛著紅暈,雙眸水盈盈的,還做了幾個拉伸,瞧著還挺舒服。 他挑了挑眉,問:“累不累?” 山嵐彎唇笑了一下:“不累?!?/br> 盛霈手心發(fā)癢,想摸摸她的腦袋,但公主不隨便讓人摸,他只好忍著,抓緊時間和趙行去升帆。 這是山嵐第一次見到木質(zhì)船揚帆。 她仰著臉,看那陳舊發(fā)白的帆布一點點升高,最后穩(wěn)穩(wěn)地停在桅桿上,像半邊潔白的羽翼展在空中,慢慢的,風(fēng)將它鼓漲起來,風(fēng)力推動漁船,船慢慢往外飄去。 盛霈朝她伸手,黑眸看過來:“招兒,上來!” 山嵐上前幾步,扶住他的掌心,被他攥住,輕輕一躍便上了船,甫一落地,盛霈去掌了尾舵。 狂烈的海風(fēng)推動他們前行。 船漸漸駛離孤島,山嵐不由回頭看去。 搖晃中,他們離海岸越來越遠,海波蕩漾間,沉默的樹群和小島一起變成了一個點,然后再也看不見了。 趙行怔怔地看著茫茫的海面,四顧周圍,遼闊無際,浪潮間再也沒什么能困得住他,他忽而仰頭,大喊:“啊——” 男人激蕩的喊聲回蕩在海面。 遠遠的,深海似乎有鯨在回應(yīng)。 沉而曠遠。 . 從白日到夜幕,盛霈順著航線,沿著羅盤所指,順風(fēng)開出去很遠、很遠。 到了晚上,風(fēng)雨漸漸大了。 木船在海浪中晃蕩。 船尾掛了一盞煤油燈。 昏黃的燈光下,山嵐拿著塊餅,啃得認真,眼睛卻直勾勾地看著盛霈:問:“盛霈,我能開嗎?” 盛霈瞥她一眼:“想學(xué)?” 山嵐點頭:“還想看羅盤?!?/br> 盛霈說了聲行,往船艙里喊:“趙行,過來掌舵?!?/br> “……我?”趙行正剝著早上烤的地瓜吃得開心,這么冷不丁地被一點名,心里發(fā)慌,“我、我不會開,萬一迷航了怎么辦?” 盛霈:“過來?!?/br> “......” 趙行幾口,不情不愿地過去了。 盛霈指著尾舵,說:“你握著,讓你往哪邊打就往哪邊打,動作要快,別發(fā)呆,就看前面,注意看信號燈?!?/br> 趙行苦著一張臉,雙手發(fā)顫。 被迫握緊了尾舵。 盛霈指使完趙行,便拿過羅盤,饒有興致地和山嵐說:“這條,正中間的是指南針,圓周用四維、八干、十二支分成的,二十四等份,相對的字分成組,代表不同的方向……” 搖晃的雨幕中,他的聲音輕落下來。 山嵐安靜地吃完餅,閉上了眼,聽他一字一句說,說子午線要對準這艘船的中軸線,說要聽風(fēng)、看云,再觀海,看這渺渺的宇宙。 她覺得困了,想睡一會兒。 思緒迷蒙間,山嵐想,原來她已經(jīng)能夠完全信任盛霈。 緩慢涌動的海潮將睡意卷起的泡泡戳破,她順著盛霈的聲音,緩慢地沉入海底,和那一日墜海時不同,她感受到了溫暖。 “羅盤有很多種,這一種……” 肩膀一沉,盛霈倏地止住話。 他指尖蜷縮,不自覺地攥緊羅盤,不敢往左邊看,好半晌,才微微側(cè)頭,垂眸看向肩頭的那張臉。 她睡著了,睫毛也覺得辛苦,蔫巴巴地耷拉著。 頰側(cè)的發(fā)散落,輕飄飄的一縷,卻叫他一動不敢動。 盛霈僵著身體沒動,趙行也僵著身體。 他一會兒看看霧沉沉的海,一會兒看向發(fā)著愣的盛霈,嗓音莫名發(fā)顫,問:“盛二,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是這么開嗎?” “盛二?” “噓。” “……?” 第25章 明虹 停在他柔軟的避風(fēng)港里。 山嵐是在暴雨聲中醒來的。 天將將亮, 船身搖晃,她身上蓋了一張薄毯,隨著動作滑落, 睜眼去看——趙行在艙內(nèi)睡得正香,盛霈獨自戴著篾帽坐在船尾, 背對著她。 除暴雨和浪潮聲外。 世界寂靜無聲, 這霧茫茫的海面, 似乎只有他們被海浪裹挾。咸濕的海風(fēng)夾雜溫熱的雨滴, 令人陡然清醒過來。 山嵐輕放下毯子,戴上帽子去船艙外找他。 她才一動,船尾那沉默的石像便轉(zhuǎn)過頭來看她。 “醒了?” 嗓音像隔了一層朦朧的雨幕。 帽檐下,男人漆黑的視線看過來, 溫溫涼涼,雨急速地、跳躍地劃過凌厲的五官, 他整個人幾乎都濕透了。 山嵐抬眸看了眼云海翻涌的天。 不畏大雨, 坐到他身側(cè),輕聲問:“我們是不是運氣不好?” 盛霈看她一眼,抬手用拇指輕捻去落到她臉側(cè)的雨滴,說:“這兩天的云層變化不好,昨晚我用布條測試了風(fēng)向,吹得是東南風(fēng)。招兒, 要起風(fēng)了,漁船要回港了?!?/br> 山嵐微怔:“要刮臺風(fēng)了?” 這些天他們被困在島上,斷絕了和世界的聯(lián)系, 隔日是晴是雨向來是盛霈說了算,他從來沒出過錯。 而這一路上,他們都沒看見船。 想來是漁船已收到通知, 都回港避風(fēng)去了。 山嵐輕抿著唇,想起那時徐玉樵說的話。 他說若是遇見臺風(fēng),補給船來不了,島上需要靠著余下的物資生活,這意味著漁船都要歸航,航線要停飛,他們會被留在島上。 “明天我們到不了南渚,對嗎?” 山嵐的眼神依舊平靜。 盛霈低低地應(yīng)了,說:“中午我們?nèi)プ罱膷u,我們離貓注已經(jīng)不遠,先借船回貓注,回去的事我來想辦法?!?/br> 山嵐輕舒一口氣,說:“盛霈,你別急。來得及。” 盛霈當然知道來得及,可每延遲一日,他就緊張一分。這海上的天氣變幻莫測,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意外什么時候來臨。 許是因為臺風(fēng)的即將到來。 這一日他們格外沉默,趙行都有點兒蔫吧。 “盛二,真要刮臺風(fēng)了?”趙行望著暗沉沉的天,心里直打突,“也不知道這次臺風(fēng)有多大,三年前那場超強臺風(fēng)我到現(xiàn)在都忘不了?!?/br> 盛霈忽而一頓,隔著雨幕問趙行:“你們失蹤前幾天那場臺風(fēng)?” 他當時為了調(diào)查他們失蹤的事,查過他們出海時所有的天氣情況,同樣對那場臺風(fēng)印象深刻。 此時聽趙行提起,盛霈竟有一種恍惚之感。 他們失蹤前幾天,海上有過一次超強臺風(fēng)。 這在海上,實在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誰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趙行點頭:“因為當時的超強臺風(fēng),海上的船都被喊回去了,我們當時就留在島上。我印象特別深,大風(fēng)大雨地吹了好幾天,島都差點被淹了,結(jié)果一問,風(fēng)力還有十五級。近一周吧,我們才又回到海上去,找了沒兩天,回航就遇見那場暴風(fēng)雨了?!?/br> 當時船上的衛(wèi)星導(dǎo)航失靈。 趙行也不知道他們被風(fēng)刮去了哪里,只記得雨霧中,那座如傳說中的蓬萊仙島一般的島,上面停泊著一艘船。 “島上沒有樹?” 盛霈問。 趙行擰著眉,仔細回憶:“樹?那時剛下過大雨,海上都是霧,不止我一個人,我們都看見了。那島上真的停著一艘船,桅桿都斷了!但是我們能看清島上的船嗎……你說得對,島上沒有樹!看起來像光禿禿的島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