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刀 第35節(jié)
起初兩眼還正常,再看第三眼,她捧著碗發(fā)起來呆,平時吃飯那么認真的人居然還會走神。 “招兒,想什么呢?” 盛霈伸手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 山嵐不為所動,依舊認真地發(fā)著呆,一點兒都沒被他影響。 盛霈瞥她一眼,沒再繼續(xù)問,繼續(xù)和趙行聊天:“把你關(guān)在這島上的人,什么來頭,見過嗎?” 趙行:“當年和我對話的,和這一年多給我送物資的,一直是同一個人。年紀比我大,可能三十五左右,看起來像漁民,聽船上的人叫他章哥,姓章,名字不清楚,開的是拖網(wǎng)漁船。但我覺得,他不是那個能做主的人,有時候我們說著話,他會忽然離開。我起先以為那個人在船上,后來偷偷找了一次,發(fā)現(xiàn)沒有其他人,我想他們應(yīng)該是電話聯(lián)系?!?/br> 盛霈:“多久來一次?下一次來是什么時候?” “夏天一個月,冬天兩個月” “一星期后船會來?!?/br> 盛霈靜了片刻,忽然問:“那沉船的來處,是山家。這件事你和那人說了嗎?” 趙行“啊”了一聲,遲疑地看了眼山嵐,小聲說:“說了,但他們從來沒問過山家的事。我感覺...感覺他們早知道,因為那時我交出地圖,他們似乎不是很感興趣?!?/br> 盛霈垂著眼沒應(yīng)聲,好一會兒,抬頭看他:“早上,你藏完房子,又藏什么去了?這里有船?” “......” 趙行怔了一瞬。 他本來以為這里不會被他們找到,但回來發(fā)現(xiàn),不但被人發(fā)現(xiàn)了,地上還留了句話,說借你洗發(fā)水用用。他又驚又懼,心一慌,就出去把人的棚拆了。 趙行睜大眼,面上顯出一絲驚慌:“你、你怎么知道我...有船,你看見了?” 盛霈跳過這個問題不答,又問:“什么船?當年你的船不可能被留在島上,況且你一個人,藏不了那么大的船。” 趙行面帶猶豫,不肯說。 他看向山嵐,喊:“小師妹,你怎么會流落到這里來?” 山嵐稍稍回過神,眸光掠過他們的臉,看向趙行,輕聲說:“你可以相信他?!?/br> 盛霈和趙行皆是一怔。 盛霈克制著自己的視線,盯著燃燒的火堆不去看她,可跳動的火光間,他的黑眸比這火還要亮、還要燙,心漸漸鼓漲,某種難以言說的情緒充斥他的胸膛。 他似乎又變成了十八歲的盛霈。 沖動、意氣風(fēng)發(fā),什么都不管不顧。 “哥們,你怎么稱呼?哪兒人?” 趙行思慮再三,打算先打聽打聽盛霈的來頭。 盛霈瞥他一眼,隨口應(yīng):“海上的人都喊我一聲盛二,洛京人?!?/br> 趙行詫異道:“你也是洛京人?” 山嵐慢吞吞地看向盛霈,男人的側(cè)臉對著她,神情寡淡,看不出情緒。 他從來沒說過,他是洛京人。 趙行瞧瞧山嵐,又瞧瞧盛霈。 他幽幽地嘆了口氣:“我們洛京人這是倒了什么霉?一個兩個也就算了,居然淪落到一窩都在這島上窩著?!?/br> “既然小師妹這么說了,我們又都是洛京人。”趙行決定牢牢抓住這次機會,“我藏起來那船,是我撿的。去年夏天刮臺風(fēng),不知道飄來一艘木質(zhì)機帆船,不大,坐我們?nèi)齻€人足夠。但是...” 盛霈:“壞了?” 趙行:“.......” 趙行忿忿地咬了口螃蟹腿,深覺自己倒霉:“沒有機動力,沒有導(dǎo)航和地圖。有一回,趁著風(fēng)大我偷偷試了一次,還沒開就偏航了,我可不想死在這海上。你說現(xiàn)在,這海上哪兒有人會開這樣的船?” 他不由感嘆:“也不知道古時候那些漁民怎么認得路?!?/br> 山嵐和盛霈對視一眼。 盛霈眼底浮上點兒笑意來,這不是巧了嗎。 “明兒帶我去看看?!?/br> 盛霈懶懶地應(yīng)了聲。 他又伸手一點山嵐的眉心,她就這么瞧著他,不知道發(fā)什么愣,訓(xùn)招兒似的訓(xùn)她:“你,認真吃飯?!?/br> “...哦?!?/br> 山嵐輕聲應(yīng)了,認真扒起飯來。 . 這一夜,趙行話格外多。 他心防一松,嘀嘀咕咕的,恨不得把這幾年的苦都說給他們聽。 說完已是深夜,火已熄滅,海風(fēng)正涼。 趙行提著煤油燈,將他們帶到另一間木屋,把門一推,照亮里面窄小、干凈的空間。 他說:“我在島上閑著沒事兒,又新搭的,前前后后改了好幾次,這次的還算通風(fēng)、陰涼,再給小師妹拿條毯子來,你們、誒,你們……?” 趙行后知后覺,看向這一男一女。 他們是能同住一屋的關(guān)系嗎? 盛霈無視他的視線,接過煤油燈,朝他點點頭:“謝了,草木棚的事兒就到此為止。明天看了船,再商量走的事兒?!?/br> 趙行:“......” 原來這人還記著這事兒。 趙行來回走了幾趟,把空屋都拾掇好了,讓山嵐先洗澡,洗完了他們兩人再洗,洗澡這會兒,他還惦記著剛剛想的問題。 木屋后。 水聲嘩嘩作響。 趙行壓低聲音,問:“盛二,你和小師妹,你們倆什么關(guān)系?” 盛霈隨手把衣服一扯,露出精赤的上身,拎起半桶水,昂起頭,冰冷的井水兜頭而下,淌過他凌厲的五官。 半晌,他睜開眼,甩了甩頭。 對趙行倦懶一笑:“她是公主,我伺候她?!?/br> 趙行一愣,仔細琢磨了一下他話里的意思,小心翼翼地問:“你...你是保鏢啊?不但負責(zé)保護,還負責(zé)陪吃、陪喝、陪……?” 難不成還負責(zé)□□? 他可聽說過,小師妹是有未婚夫的。 盛霈輕嘶一聲:“一會兒給我找把椅子,我就坐門口,給她守門?!?/br> 趙行聞言,松了口氣,悄聲說:“你和我睡也行,小師妹本事大著呢,不會出什么事。那你也知道吧,她那個未婚夫的事?!?/br> 盛霈一頓,不動聲色地問:“家里有錢那個?” 趙行點頭,一邊搓著澡,一邊和盛霈八卦:“我也是聽山家人說的,山家好像對她那個未婚夫不怎么滿意,家里有錢歸有錢,但人不行。我還沒出海那會兒,還聽說了一個小道消息,說那男的外頭有不少人,不干不凈的。洛京那些有錢公子哥,你知道的,哪個外面沒點花邊新聞?!?/br> 盛霈瞇了瞇眼:“外頭還有人?” “可不是嗎!”趙行說起這件事兒也有點不爽,“你不知道,山家人多寶貝小師妹,這些消息半點沒往她耳朵里傳,也不知道她那個爺爺怎么想的。刀劍一行雖然漸漸沒落,但也不能跌份兒,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他家里什么背景?” 盛霈壓著聲問。 趙行一擰毛巾,回憶著:“家里好像是做船運的,還做得挺大,不出意外應(yīng)該是他繼承家業(yè)?!?/br> 船運? 盛霈瞇了瞇眼。 他把那些船運稍稍有點名氣的公司過了一遍,小白臉、紈绔子、外頭不少女人,這么一遍過下來,名單竟有十多人。 盛霈壓著火,又兜頭倒了一桶冰冷的水。 這樣的男人,給她提鞋都不配。 趙行沒察覺盛霈的情緒,自顧自地說:“聽山崇說,小師妹對在這方面無知無覺,她心里只有刀。也是,他都暗戀那么多年了,小師妹都不知道?!?/br> 盛霈差點兒氣笑了,舌尖頂了頂上顎。 心說這些人也配。 趙行叨叨地和人說完,朝他擺擺手,隨口道:“我先進去了,給你找把椅子,你要是累了就進來睡會兒。” . 夜空清透,林間枝葉簌簌而動,海風(fēng)順著間隙灑落,帶下幾縷星輝。海上的孤島像是一片荒地,放眼望去,皆是曠野。 盛霈扯了把椅子,在山嵐屋前坐下。 椅子邊還點了盤蚊香。 蚊香的味道很熟悉,是三沙漁民常用的那種。 盛霈閉著眼,思索著背后人的身份,姓章的船長身份不難查,背后的人隱藏得太深,至今他只窺見冰山一角。 唯一可以確認的是,他的目的是找到沉船,且尚未知道。 至于沉船的來由... 盛霈瞥了眼木屋,除了山家人之外,有別人知道也不足為奇。 這三年下來,連他都能把沉船時間確定在明朝時期,何況那背后的人。剩下的信息隱藏在史書、野史和故事傳說里,還有山家的祖訓(xùn)。 山家的祖訓(xùn)記載,這大概是最快捷的路。 為什么背后的人不選這條?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木屋里忽然有了點兒動靜。 盛霈起身,抵在門前,輕扣了下門,低聲喊:“招兒?” “盛霈,我睡不著?!?/br> 她說話輕輕柔柔的,顯得乖巧又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