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墻成精了 第62節(jié)
他們?yōu)槭裁茨艹删?/br> 最初的東西在動邪念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全忘記了。 迷霧散去,歐陽玉坐在病床上,面前輪椅上的少年經(jīng)歷多年歲月,依舊容顏不改,低著頭似是不敢看他。 歐陽玉的白發(fā)被自己的冷汗浸透,他對面前的少年輕聲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低著頭沉默。 歐陽玉看向輪椅后,他記得是帶有酒窩的漂亮青年推著人進來的,可那漂亮青年卻不在,甚至于整個病房里只有他和面前的少年。 歐陽玉明白了,這仍然是在一些科學無法解釋的領(lǐng)域里。 “謝謝你對我的心意,不過,你的方法是錯的,”歐陽玉聲音溫和,“我沒有孩子,不懂教育,不過基本的道理我相信你也明白,拿了別人的就該還回去,道歉、賠償,你說是不是?” 歐陽玉老了。 早已經(jīng)不是當初周隔海認識的那個清俊少年,他白發(fā)蒼蒼,臉上的皺紋寫滿了歲月痕跡,在回憶中來回穿梭更是令他筋疲力盡,他已經(jīng)沒有一點好看的地方了,可他是他的第一名,他永遠向他低頭。 周隔海澀聲道:“還不了。” 答案在歐陽玉的預料之中,那些孩童般的凄厲求饒聲怎么會如此善了呢? “都給我了,是嗎?” 歐陽玉輕聲道。 疼痛從四肢骨骸里傳來,周隔海無力回答。 他原本的設想是要歐陽玉一生都不知道,所有的后果只要他來承擔就好了。 “跟你沒有關(guān)系,”周隔海冷聲道,“是我自己要這樣做。” “孩子。”歐陽玉伸出手,他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周隔海的頭頂,周隔海因為這一下觸碰而往后用力掙了一下,幾乎快要摔下輪椅。 歐陽玉的手停在空中,面上永遠溫和而慈祥,“你為我犯的錯,怎么會跟我沒有關(guān)系?” “小同志?!?/br> 歐陽玉向空曠的四周呼喚。 他已經(jīng)想起來了。 那個眼睛圓圓帶著酒窩的漂亮少年,憤恨地指責他殺了自己的朋友。 他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然,心想自己怎么會殺人呢?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數(shù)十年的舞蹈生涯原來卻是偷來的,背負了如此多的痛苦與遺憾,他這輩子也還不清了…… 杜程的身影在暗處顯現(xiàn)。 歐陽玉滿臉歉意,“你的朋友很帥氣?!?/br> 杜程鼻尖皺了一下,竭力止住了哭腔,“嗯?!?/br> “我有什么可以彌補的嗎?” “沒有?!?/br> 杜程低下頭,他不想讓這個人類看到他脆弱的樣子,“他已經(jīng)沒有機會了。” “孩子,別難過,”歐陽玉眼角濕潤,“這不是你的錯?!?/br> 杜程心中一震。 歐陽玉看出來了。 雄赳赳走了,他最恨的就是他自己,如果雄赳赳不認識他就好了,那樣就不會為了他去到處打聽續(xù)命的方法,也許很多很多年以后,雄赳赳會化形成精,成為一只威風凜凜的大妖怪。 或者,他更關(guān)心雄赳赳一點,像雄赳赳關(guān)心他一樣,或許雄赳赳還有的救。 他怎么會沒錯呢?他有錯,他的錯在于冷漠。 “既然不能補償,”歐陽玉垂下臉,“做壞事就該得到懲罰?!?/br> 周隔海猛然抬起頭,“我說了這是我一個人犯的錯!就算要懲罰,那就懲罰我好了,杜程——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我懂了,一切一切都是我錯,你說過你不會傷害人類……” 杜程終于從周隔海的眼里看到了真實的悔恨。 為什么只有自己被珍視的人或事受到傷害時,才會正視自己的錯誤呢? 如果周隔海能早一點醒悟,及時地收手,也許就不會有那么多半妖永遠地帶著那些美好的心意永遠地離開這個世界。 迷霧中走進另一個高大的身影,那身影一進入這個領(lǐng)域,歐陽玉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姬滿齋摘下帽子。 強大得威壓令周隔海渾身顫抖,本就被擊穿的心神幾乎快要崩潰。 冷淡又威嚴的聲音猶如從天上傳來。 “是誰教的你吸收妖氣的方法?” 第48章 姬滿齋放手讓杜程去做,就是為了等周隔海心魔松弛的這一刻,杜程也的確沒有讓他失望,他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什么也不懂的莽撞小妖怪,他明白什么能做,什么又是錯的,這樣的杜程說不上是讓姬滿齋欣慰,還是失落,想看他變得更好,卻也深深明白,在這些變化的背后,杜程受到了怎樣的傷害。 歐陽玉的身影消失后,周隔海的心緒稍稍平靜了點。 姬滿齋的這個問題令他的思想遲鈍了一瞬,到了這個地步,隱瞞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可是周隔海的腦海里卻完全沒有這方面的記憶。 周隔海怔忪的表情給了姬滿齋答案。 世界上不止沒有白吃的午餐,天上掉下里的餡餅更可能參雜著劇毒。 強奪他人妖氣,會令使用者走火入魔,最終釀成大錯。 “我……”周隔海的大腦變得恍惚,仿佛是被觸及到了某個未知的禁區(qū),眼神渙散,眼皮逐漸沉重,頭微微后倒,杜程眼尖地看到周隔海的脖頸處似乎有亮光,他下意識地拉住姬滿齋,“小心——” 幾乎是在同時,姬滿齋脫下了外套,罩在了杜程身上。 衣服落下到完全被籠罩住的那短短一秒,白袍烏發(fā)在杜程的眼前一掠而過,心痛轉(zhuǎn)瞬即逝,黑色西服牢牢地將他隔離在世界之外。 沒有一點聲音,只有姬滿齋身上的味道。 還有一絲淡淡清冽的酒香,是石桌上那瓶酒里散發(fā)的味道。 “沒事了?!?/br> 頭頂上的衣服被拿開,杜程抬起臉,周隔海的模樣令他大吃一驚,他的臉和脖子都被金色符咒捆住,倒不像是囚禁,更像是一種保護,就像是如果沒有這金色符咒,周隔海的頭就會從脖子上掉下來。 “要留,還是走?”姬滿齋平淡道。 杜程指向周隔海,“他這是?” “封印,”姬滿齋言簡意賅,他上前提起被符咒纏住的周隔海,“教他邪術(shù)的人禁止他透露自己的信息?!?/br> “是邪術(shù)讓他變壞的嗎?”杜程抱著一絲希望道。 “是,”姬滿齋輕摸了摸杜程的發(fā)頂,“他原本不會這樣做的?!?/br> 姬滿齋帶走了周隔海。 歐陽玉醒來,病房里熱熱鬧鬧,煙火氣十足,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喝水嗎?” 歐陽玉循聲望去,那的確不是夢。 “不用,”歐陽玉嗓子啞了,他手按住病床想要起身,感覺到無力的下身后,只愣了一瞬便了然地微笑了一下,“我想知道你們會怎么懲罰他?!?/br> “這跟你無關(guān)了。” 歐陽玉苦笑了一下,他抬起有些干枯的手,住院的這段時間他清瘦了很多,“孩子,真對不起?!?/br> 杜程沒有去接他的手,“我不能替他說原諒?!?/br> “好好活著,”杜程道,“犧牲了那么多才活到了現(xiàn)在,所以你要好好活著,長命百歲越久越好?!?/br> 如果就這樣去遷怒一個一無所知的人,杜程自認做不到,那樣只是發(fā)泄自己的情緒罷了,根本就沒有意義。 對于歐陽玉來說,也許還不如當初就做一個雙腿癱瘓的殘廢,痛苦一時,卻可以光明磊落問心無愧地活著,好過現(xiàn)在背負著罪惡感一個人孤獨地活著。 命運想要捉弄一個人時,從不打招呼,也不給做選擇。 “等等……”歐陽玉叫住要離開的杜程,他胸膛艱難起伏了幾下,“我能知道他的名字嗎?” “不能,”杜程冷著臉,有點賭氣道,“用你們?nèi)祟惖挠^點來說,他就是殺人犯,殺人犯不配留下姓名?!?/br> 歐陽玉溫柔地注視著杜程,杜程的樣子看上去似少年又似青年,是正要長成的模樣,他語氣和緩,平靜的表情中暗藏著哀傷,“他是為了我,這世界上至少該有我記住他,孩子,他的罪,我會幫他一起償還?!?/br> “償還?怎么償還?”杜程聲音略微提高,考慮到這里的病房,還有許多凡人在,他還是壓制住了自己的嗓音,“我已經(jīng)說過了,他們已經(jīng)都沒有機會了!” “對不起,”歐陽玉再次道歉,杜程扭過頭一副不想聽的樣子,歐陽玉溫和道,“至少我能盡力地去完成他們未完成的心愿,延續(xù)那些曾經(jīng)的美好?!?/br> “曾經(jīng)的美好……?” “你的朋友,它是一只很重情誼也很威風的烏鴉,得麻煩你告訴我他的樣子有哪些特點,我在里面看得不是很清晰,你告訴我它是什么樣子的,我有個朋友一直在發(fā)愁如何創(chuàng)作一個現(xiàn)代的有突破性的動畫形象,我覺得一只重視朋友又威風凜凜的烏鴉,肯定能得到小朋友們的喜愛,你覺得呢?” 杜程鼻子酸了酸,他低下頭,“他翅膀很長,像老鷹一樣……” 夏日似乎要走向尾聲了,窗外蟬鳴變輕,老人靜靜聽著那一只如雄鷹般驕傲又聰明的烏鴉的生平,那只烏鴉叫雄赳赳,他不是不能成精,他只是覺得半妖更自由更快樂,他什么都知道,在他的地盤上沒有誰敢不買他的賬,簡直就是一只無所不能的烏鴉…… 杜程從醫(yī)院大樓出來,天色已經(jīng)逐漸變得黯淡,天際的云染上煙霞的顏色,和雄赳赳離開的那天像極了。 醫(yī)院門口,黑色西服一絲褶皺也無,男人在匆匆的人群中存在感極其的低,手抬了抬帽子,他望向杜程,“冰激凌,想要什么口味?” 冰柜里冰激凌的種類完全出乎了姬滿齋的預料。 包裝太花哨了,名字也是千奇百怪,姬滿齋完全被難住了。 杜程低著頭,眼睛從滿冰柜的冰激凌里掠過,最后挑了一支香草味的,標的價格不算低,上面有圖片對照,這一支冰激凌十塊,“我要這個。” “可以,”姬滿齋掃了一眼冰柜,“只要這個?” 杜程點點頭,“一個就好?!?/br> 付賬的時候,姬滿齋掏錢的動作被杜程阻止,杜程從口袋里拿出十元紙幣。 這張紙幣跟了他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