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了好幾次都不行，腳背都被勒出些許痕跡，她一只腳動彈不得，煩躁地皺眉，甚至想把腳拿出來，光著踩地。

    手機突然響起，唐沅拿起一看，是江現(xiàn)的電話。

    一接聽，他輕聲問：“你和蔓蔓逛完了嗎？馬上要拍照了?！?/br>
    唐沅聞言，呼吸一沉，腳背莫名疼了一瞬。

    “我在一棟樓后面，鞋跟卡住了?！?/br>
    她動了動腳，依然沒用，不知道怎么弄出來，更不知什么時候能過去。

    蟬鳴一聲又一聲，在這聒噪中，空氣都平添了幾分悶滯。

    腳下分毫不動，太陽光照在頭頂上，熱意似乎增加，唐沅突然有點沮喪。

    “……要不你們拍吧?！?/br>
    話一說出口，她一下有些泄力。

    前面是一棟樓的背面，她本來想走過去看看，結果沒能近前。

    胸口有些堵，好像總是這樣。

    不一樣的學校，不一樣的建筑，不一樣的師生，可突然之間，讓她像是回到了那一年。

    高三的第一個學期，九班那個女生為江現(xiàn)考進前十，她每天都能聽到年級里的人八卦他們倆會不會有可能，悶悶過了好幾天。

    之后班上的幾個學生干部說，學期中會有地區(qū)教育部門的領導來視察，到時候會選學生代表一起拍照。老師們已經(jīng)定下，讓高三年級第二次月考前十的學生做代表。

    唐沅聽他們聊著，想起江現(xiàn)的照片總是在優(yōu)秀學生那一欄，九班的那個女生也上去了，她卻從沒有一次被光明正大地和他擺在一起。

    于是她決定拿下第二次月考的前十。

    她拼命讀書，拼命做題。因為太久沒和他說話，在江家那晚，甚至用借資料的借口叫住他。

    她有太多的小心思在其中，也是真的努力了很久。

    排名出來被好多人質疑，她有不高興過，但沒跟任何人爭辯，她知道自己的成績是真的。

    第二次月考后沒多久，有一天下午，唐沅上完實驗課去了小賣部，回到教室，隔壁班一個和她關系還不錯的同學忽然問她：“你怎么沒去拍照啊？他們上節(jié)課還有十多分鐘的時候，就被老師派的學生叫走了?！?/br>
    她一下愣住，根本沒有人去她們實驗教室里叫她。

    問清地點在哪棟樓，唐沅飛奔下教學樓，匆匆趕過去。她一路跑得飛快，到了拍照的那一棟，又一口氣不停地往上沖。

    跑到第三層，她聽到樓梯上打掃衛(wèi)生的兩個學生說話。

    “樓上拍照都拍完了吧？”

    “拍完了，現(xiàn)在在上面參觀，等會就下來了?！?/br>
    她驀地在樓梯邊停住。

    樓上的話題又聊到她。

    “剛剛老師在找誰??？”

    “好像是找唐沅?！?/br>
    “她沒來？”

    “她哪好意思來，我看她肯定是心虛了。不來還算有點自知之明，就她那個成績，也不知道怎么考的第十名，騙誰啊?！?/br>
    “也是，真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

    唐沅僵在樓梯拐角，之前跑了好一長段都不累，可那一瞬間，突然就失去了邁步上樓的力氣。

    掃地的人說話聲音漸漸遠去，隱約間聽見樓上學生代表們和領導走動的腳步，又似乎只是一種幻覺。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

    腦海里閃過那段時間的認真，熬夜看書看到兩三點，早上起來又看，每節(jié)課聽得比誰都專注，課間連廁所都不上了，只是在不停地做題做題做題。

    咖啡喝了好多，有幾回胃里難受，看書看到一半，大半夜在廁所干嘔，什么都吐不出來。

    不熟的題型背了又背，不同的解法一遍又一遍地練。

    她明明走到了這里，那近在咫尺的距離，卻像是怎么都到不了。

    沒有一個時候，比那瞬間讓她更深刻地感覺到。

    原來不管她努不努力，都是沒有用的。

    ……

    腳背上那道因試圖把鞋弄出來，而掙扎勒出的痕跡，越發(fā)明顯。

    唐沅的視線落在淡淡的紅痕上，無聲地呵了口氣。突然不想掙扎了，鞋跟拔不出來，她也趕不過去。

    可能她就是，總這么倒霉。

    “你們拍吧。”她低聲說，“我掛了?！?/br>
    太陽刺目的光直直照下。

    唐沅垂下眼，想把腳從鞋子里脫出來，干脆光腳休息一會。她剛要結束通話，那邊出聲叫住她：“你在哪？”

    手機從耳邊移開的動作頓住。

    江現(xiàn)的聲音清透沉穩(wěn)，沒有一絲遲疑，他說：“我過來找你?！?/br>
    作者有話說：

    這章揪200個小紅包

    今天更早一點，明天的更新會晚些，在晚上十二點之前，gt;3

    第20章 so late [vip]

    唐沅聽著江現(xiàn)的聲音默了兩秒, 喉嚨輕咽，移開的手機重新回到耳邊，她看向前方建筑, 輕聲說：“我在一棟樓后面，行健樓?！?/br>
    江現(xiàn)道好，沒有多言：“站在那等我?！?/br>
    電話掛斷，唐沅停在原地，不動亦不再掙扎。太陽光線在樹影間搖晃, 時間也像是在無聲跟著晃。

    幾分鐘后, 江現(xiàn)的身影出現(xiàn)在視線中。

    他和她一樣對這里都不熟，應當是問了校方的人, 但只他自己一個人來。

    唐沅看著他，突然像個無措的小孩, 有夠倒霉又有夠丟人，就這么被卡在這里, 一步不能動。

    江現(xiàn)近前, 溫聲說：“我讓人去買鞋子了, 等會就來?！?/br>
    跑腿的事想來落在了特助身上。

    見周圍沒有能扶的地方，他道：“你的腳先拿出來, 站不穩(wěn)就扶著我的肩膀?！?/br>
    唐沅輕輕嗯了聲。

    江現(xiàn)在她面前蹲下，他穿著一身正裝, 像是下跪的姿勢。唐沅的腳從鞋里出來，另一只腳晃了一下，手搭住他肩頭。

    他抬頭看她一眼：“站穩(wěn)?！?/br>
    那處理文件的手握住鞋子，鞋跟卡的有點緊, 他的手掌蹭到不少泥灰。

    唐沅的手觸著他的外套, 他低著頭面部線條專注, 沒有用多久，便把鞋子拔了出來。

    江現(xiàn)沒急著站起，握住她的腳踝，給她穿鞋：“孫助理應該很快就回來，等會換一雙不高，鞋跟好踩的穿?！?/br>
    浮塵隱約漂浮在空氣里，唐沅手搭著他的肩，周圍的一切忽然都變得幽幽的，連聒噪惱人的蟬鳴也是。

    她垂著眼，忽然叫他：“江現(xiàn)?！?/br>
    他微微抬眸，眼里有淡淡的詢問：“嗯？”

    “我們好像還沒拍過合照?！彼鋈坏囊痪?，聲音輕之又輕，“……高中畢業(yè)前那次，差點就拍了?！?/br>
    聽她陡然提起，江現(xiàn)面上有一絲意外。

    不知怎么的，唐沅莫名就是很想說，有股氣隱隱的，想要從胸腔里某個地方出來。

    “那天年級前十的學生和視察的領導拍照，我們班上實驗課，沒有人來實驗教室叫我?！?/br>
    “等我知道，趕過去的時候，你們已經(jīng)拍完了?！?/br>
    “我到了三樓，不好意思再上去，畢竟已經(jīng)結束，就算去了也沒用?！?/br>
    她眼睫顫了顫，白皙的皮膚在光線照射下，像透明輕薄的蟬翼。

    “……那張照片上最后都沒有我?！?/br>
    唐沅的語氣停頓，隨后帶上一絲刻意的輕松：“那還是我第一次成績離你那么近。我只用功了一個月，要是再久一點，你的第一說不定就歸我了。我本來還想，拍照的時候要戴個亮眼一點的發(fā)夾，給你點視覺上的壓力，結果沒拍成?！?/br>
    “想想，挺可惜的。”

    說出來就好了，說出來好像也沒什么大不了。唐沅無聲地舒了一口氣，最后一個話音落地的剎那，有一瞬間的輕松。

    小道上靜默幾秒。

    唐沅自己把腳踩進鞋里，完全契合后，小退一步。江現(xiàn)斂眸，隨之站起身，他的視線一直看著她，卻沒說話。

    大概他也不知道說什么，這樣的小事，又有誰知道她能記這么久。

    唐沅斂了情緒，提步：“走吧。”

    江現(xiàn)跟上她，石板地有些不平，他伸手扶她，大掌有力地托著她的胳膊。

    唐沅頓了一下，沒掙開。

    孫特助去校外給她買鞋了，這幾棟比較偏，他們得先走到人多的地方。

    兩人步伐一致地踩著石徑，江現(xiàn)忽地說：“那天拍照的過程并不愉快?！?/br>
    唐沅不妨他突然接上前面的話題，詫異地瞥他。

    “校長的辦公室剛裝修完沒多久，角落里一直有味道，熏了很濃的香也沒蓋住。”

    “那天風很大，光線特別暗，攝影師調試了很久，才勉強能拍。”

    “來的領導里有一個，對我們學校領導好像有意見，說話非常不好聽，有幾個學生被他故意諷刺了幾句，老師們臉色都不太好看，氣氛特別差?！?/br>
    他輕輕說著，和他平穩(wěn)的步子一樣，不急不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