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精品热爱在线观看视频,国产成人福利资源在线,成年美女黄网色大观看全,狠狠色综合激情丁香五月,777奇米电影网99久久,精品国际久久久久999,成人无码午夜成人无码免费视频

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劫道在線閱讀 - 劫道 第5節(jié)

劫道 第5節(jié)

    安裕容耐著性子在旁邊杵了半天,等的就是這句話,這可是與四當家拉近關系的大好時機。誰知臨到開口,骨子里浪蕩不羈的本性忽然發(fā)作,欺負人家對著西洋文好比睜眼瞎,順嘴就胡說起來:“這書講的是一群海盜劫持了許多人質的故事。”

    四當家抬眼瞅了瞅。安裕容一個激靈,這眼神可真夠利的。然胡謅已經(jīng)開了頭,斷無半途而廢之理,一本正經(jīng)道:“米旗國是個群島之國,自百年前依靠機器崛起,造船遠航,堪稱世界海洋霸主。其國人皆熱衷于遠洋探險,此類航海冒險奇遇小說最是受人追捧?!闭f著站近兩步,伸出手指點點封面上的標題:“此書名曰《一群俠義海盜的故事》?!?/br>
    四當家卻翻開一幅插圖:“這圖畫分明是花園洋房喝酒聚餐之類,怎的是海盜故事?”

    安裕容連停頓都沒有:“海盜出洋航海之前,不少都是上流階層的體面人。也有海外尋寶發(fā)財之后衣錦還鄉(xiāng)的,尋個門路榮升貴族,亦屬常事。”

    似乎是相信了,翻開第一頁,四當家道:“這里都寫了什么?一句一句說?!?/br>
    安裕容這才想起之前因洗澡事件發(fā)生沖突時,被對方要求一句句數(shù)著翻譯,頓時懊悔不已。不該貪圖一時口快,結果作繭自縛,給自己挖了個陷阱。

    果然,才不過說到第三頁,四當家便打斷他:“你方才說這一句是什么?”

    安裕容難得有些磕絆,重復了一遍。

    “不對?!彼漠敿曳氐谝豁?,“此處這一句,與適才那句用詞分明有十之七八相同,你說的意思,可沒有一丁點能搭上的地方?!蹦卿h利得如刀子一般的眼神再次掃射過來,“你撒謊?!?/br>
    饒是安裕容厚比磚石的臉皮,也有些燒得慌。更怕對方發(fā)怒翻臉,趕忙賠罪:“四當家英明。是我糊涂,西洋人大膽開放,這書中充斥著市井荒yin之詞,著實是不好意思直言。想著給四當家解個悶,不如說些別的故事……”

    四當家合上書:“重來罷,這書叫什么名字?”

    見他沒有動怒,安裕容立刻道:“是《一個風流女人的故事》。四當家請看,此處是‘一個故事’,后面兩詞,依次為‘風流的’、‘女人’。這盎格魯語與我華夏語言全然不同,不單文字殊異,便是語序,亦大有區(qū)別?!?/br>
    四當家點頭“嗯”一聲,道:“從頭說起,別想糊弄我。發(fā)現(xiàn)一個胡說的地方,罰你灶房燒火一日?!边@幾天下來,他早發(fā)現(xiàn)了,這姓安的一身公子哥習氣,都這步田地了,還恨不能每日一個澡。

    安裕容早知四當家腦筋既靈,眼睛且毒,更別說萬萬不愿淪落到灶房去挨煙熏灰嗆,哪里還敢糊弄。一句一句,實實在在翻譯給對方聽。只是他倒也沒冤枉了這個故事,確屬西洋市井荒yin之詞,講的是一個上流社會的有錢寡婦在眾多情夫間周旋的故事,情夫之中當然少不了個別冒險發(fā)財?shù)暮1I,他此前胡謅,也算不得全是撒謊。因此書內容大膽,文辭優(yōu)美,便是在米旗國,也引發(fā)了許多爭議,是部十分有名的流行小說。船上別的乘客遺下不要了,安裕容聽說過沒看過,順手撿到了自己的行李箱中。

    此后數(shù)日,一到下午,安裕容便給四當家口頭翻譯,好比茶館里連本說書。輪到在院中監(jiān)視人質的匪兵,往往也湊過來旁聽。聽到香艷露骨之處,還要評點議論,意yin聯(lián)想一番。只是礙于四當家在座,沒有鬧得太過。他們不敢再打女人質的主意,倒是拉著安裕容問了許多西洋大陸奇聞異事,尤其是與女人相關的部分。安裕容順著故事情節(jié),張嘴瞎吹,把一幫匪兵羨慕得口水直流,雙方關系竟然因此融洽不少。偶爾偷覷幾眼四當家,始終沉著臉面無表情,也不知做何想法。

    沒幾天安裕容便發(fā)覺,四當家記憶力極佳,不過這些時日,已然認識了不少西文詞匯。這才明白,人家趁此機會,將一本艷情小說直當了西文課本。而他自己想要通過拉近關系套話,了解外界消息,卻是一絲一毫也沒能套出來。

    安裕容跟綁匪打得火熱,對全體人質來說都不是壞事。約翰遜還特地給幾個心眼格外耿直的洋人做了解釋,以確保沒有人跳出來鬧事。只是一天天過去,外界消息絲毫感應不到,便似與世隔絕了一般,總叫人想起來便心中不安。

    如此這般,時間過去半月有余。夏歷六月初天氣,外邊已然熱似火爐?;磉_如安裕容,在連續(xù)幾日自我安慰,如此長居深山,權當避暑之后,突然發(fā)覺早晚兩頓雜糧野菜粥有變得越來越稀薄的趨勢,終于也覺得坐不住了。

    自從把人質圈養(yǎng)在玉壺頂上,由四當家看守,就一直沒有要故意虐待的意思。雜糧野菜粥越來越稀薄,只有一個可能,匪兵們糧食不夠了。上千人的隊伍,糧食本來就是大問題。人質被劫半個月后發(fā)生糧食危機,至少說明兩個問題:第一,劫車之前,這幫匪兵存糧便即將告罄??峙录Z餉不足本就是劫車的主要動因之一。第二,匪首與師爺最開始雖然忙著清點瓜分戰(zhàn)利品,這么久過去,總該與當局接觸交涉過了。到如今會出現(xiàn)糧食危機,恐怕這接觸與交涉成果有限,未必如劫匪一方最初所想那般順利。

    安裕容把自己想法與約翰遜、阿克曼,包括三位夏人中默認為頭的那位尚先生,一起說了。幾人合計一番,做了種種推測。然而無論如何,總得直接面對匪兵中的決策者,匪首或師爺,才有改變局面的可能。成日與他們待在一起的少年四當家雖然厲害,也不是不講道理,卻并非有權拿主意的人。況且這位四當家對于超出看守人質之外的事,皆持消極態(tài)度,連傳訊都懶得應承。

    “匪徒絕不至將我等餓死在此。既是暫無可為,不如靜觀其變。”商議到最后,尚先生做了總結。

    安裕容摸摸肚皮:“只是避暑加辟谷,有點不好扛?!?/br>
    這句是拿夏語說的。尚先生接道:“仙臺山此地過去本是道家清虛派的一處道場,沒落不過兩百年。淪為匪巢,亦不過近十余年的事?!?/br>
    熟悉之后,尚先生的話也比開始多了不少。

    “先生當真博學。如此說來,在此地辟谷,說不定大有機緣,有望得道成仙?!?/br>
    尚先生笑笑,不再答話。安裕容覺得此人有些神秘,也住了嘴,仰躺著享受涼爽清陰,也免得肚子里的湯水消化太快。

    人質們在深山避暑乘涼,當然不可能知道,外邊某些人因為他們,日子焦灼難熬,確乎好比架在火上炙烤。

    被烤得最厲害的,是北方新軍統(tǒng)帥祁保善手下的交通總長與外務總長。此二人在皇帝遜位前,本是前朝內閣交通大臣與外務大臣?;实圻d位時,忠心?;收呒娂娹o職,這二位也跟著辭了。祁保善以新軍統(tǒng)帥身份總領北方事務,軍務當然自己一手抓起,政務卻不可能全部兼顧,遂親自上門,以國計民生大局為重這般高尚的理由,請出了好些位閣臣,替他打理日常政務,其中就包括如今的交通總長與外務總長。

    盤踞兗州奚邑仙臺山的匪徒劫掠申城至海津特快列車,且將數(shù)十位西、夏乘客擄至深山老巢。兩位總長得到消息,立即與祁大統(tǒng)帥緊急密談,商討對策。等到消息傳開,各國領事館紛紛施壓,這兩位更是親自奔赴前線,預備與匪徒談判周旋,營救人質。只是他們沒料到,那匪首傅中宵竟是獅子大開口,輾轉傳過話來,提出了單憑兩位總長無論如何也無法做主的條件:承認傅中宵所率匪兵隊伍為兗州護國獨立軍,傅中宵本人任軍長;一次性提供三年糧餉,將仙臺山及整個奚邑城劃歸他傅中宵所有;不但如此,還要將津申鐵路兗州奚邑段控制權交到他手里……

    不等祁保善有所反應,新軍兗州陸軍常備軍司令張定齋先氣炸了。別說傅中宵在云臺山盤踞數(shù)年,本就是老對頭,這番條件提出來,大統(tǒng)帥若是應了,將他張某人置于何地?與自身家業(yè)比起來,洋大人安危雖然重要,終究也沒到能令張司令舍己救人的地步。將兩位總長撇在一邊,張定齋親自坐鎮(zhèn),帶著兩萬大軍,將云臺山圍了個水泄不通,切斷傅中宵的所有補給通道,誓要將他逼降。

    兩位總長全局觀顯然比身為一州之主的張司令要強得多。雖不敢做主答應匪首條件,卻清楚洋人在大統(tǒng)帥心中的分量。若洋人質有個好歹,直接影響到列強與大統(tǒng)帥之間的關系。急得頭頂冒煙,生怕張司令緊逼之下,匪徒狗急跳墻,拿人質出氣。

    與二位總長立場一致的,還有緊急趕到奚邑協(xié)助營救的南方臨時執(zhí)政府代表團。自從被釋放的人質中傳出革命黨人受到綁匪優(yōu)待的消息,南方執(zhí)政府便被輿論默認做了幕后黑手。要洗清嫌疑,便只有努力救出人質。此外,因鐵路公司總部設在申城之便,執(zhí)政府代表團對洋人質的身份信息知道得最早也最全,其中包括米旗國派往海津租界的一位軍官,一位領事館的新任外交官,以及米旗國駐遠東軍一位高級軍官的未婚妻。若這些人真出了事,恐怕就不是南方北方的問題了,而是整個華夏很可能要面臨列強的新一輪軍事打擊。被擄人質中的夏人,雖不乏身份貴重者,相比之下反而顯得不那么起眼了。

    不止華夏當權者內部聲音不統(tǒng)一,便是列強各領事館的意見也不一致。有的急于救人,愿意暫且妥協(xié);有的卻相當強硬,生怕當年仇洋滅洋的白蓮紅燈余孽死灰復燃,非得早早剿滅了才能放心。

    如此這般,導致各方遲遲難以協(xié)調一致,反倒將云臺山上的綁匪們給晾著了。

    第7章 毫端尺素遙

    六月初六,晚餐時安裕容在匪兵中瞥見了匪首傅中宵和師爺?shù)纳碛?。因之前偷看女人洗澡的曹隊長曾宣稱師爺是自己堂叔,安裕容猜測師爺也許姓曹。抬目四望,恰好阿克曼、約翰遜與尚先生幾人也正以目光互相示意,顯是均有所猜測。不等他們找機會暗中溝通,安裕容便被四當家叫了出去。

    “當家的找我什么事?”許多天連載故事讀下來,雖然安裕容暗暗惱恨對方心如磐石,冷酷無情,不肯因關系拉近透露消息,但打起交道來,終歸熟稔自在許多。

    四當家對待他確實也不再似最初兇狠冷漠,只淡淡道:“司令找你說話。”

    來到偏殿一間空房,里頭坐著的,正是匪首傅中宵,身后立著兩個護衛(wèi),師爺卻不知在何處。見到安裕容,傅中宵不等他招呼,先哈哈一笑,一派爽朗道:“許多日子不見了,安先生在敝處做客,多有怠慢,還請多多包涵。”

    作為晚飯的雜糧野菜糊稀得可憐,喝下去差不多直接進了膀胱。安裕容覺著肚子里簡直晃得咣當作響,彎腰拱手:“司令客氣,給司令問安。不知司令召在下前來,有何吩咐?”

    “安兄弟果然是爽快人,我也不跟你兜圈子。安兄弟精通西語,人才難得,我這里想請安兄弟幫個小忙?!?/br>
    這般說來,無非是要自己替他給洋人傳話。等了這么久,總算是有動靜了。安裕容定定神,不讓自己露出急切表情:“但憑司令吩咐。能為司令效勞,是安某人的榮幸?!?/br>
    那傅中宵又笑了:“就知道找安兄弟準沒錯。勞煩安兄弟給你那洋老板說說,叫他替所有洋人寫封信,告訴外頭那些關心他們的人,人質在仙臺山上住得十分安穩(wěn),我傅某人可絲毫沒有虧待他們。只不過么,這么多張嘴白吃白住,再厚的家底也扛不住。日子拖久了,難免供給不上,再有個水土不服、思鄉(xiāng)成疾之類,還能不能如今日這般活蹦亂跳,可就保不準了。寫好了,叫洋人們挨個都簽上名,再勞煩安兄弟給譯成夏語。”

    安裕容點頭稱是。

    傅中宵又道:“安兄弟是明白人,又講義氣,傅某人佩服得緊。你也瞧見了,來我玉壺頂上做客,傅某人可沒有一丁點對不住你們的地方。前邊這番話,半個字也不假。有勞安兄弟給洋人們仔細講講這個道理,叫他們寫透徹了,也好叫外邊等著的人都瞧得明白?!?/br>
    安裕容道:“司令放心。便是洋人,也大都知好歹,明事理的。若非司令慷慨仁慈,我們這些人,哪里還能在貴處安然度日。本是份內之事,在下一定盡力。”

    傅中宵露出滿意神色,沖門外吆喝一聲:“老四!”

    很快,四當家押著約翰遜進來了。安裕容把匪首的要求復述一遍,約翰遜提出自己無法單獨決定,要跟人質們一起商量商量。傅中宵沒二話,同意了。約翰遜這些天膽子練大許多,居然不忙走,又提出能否歸還相機。這得寸進尺之舉果然把傅中宵惹怒了,翻臉一通大罵,還拔出腰間手槍比劃好幾下,將約翰遜嚇得面如土色。

    安裕容知道那相機是他心頭寶,如今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每天沒事還要暗中念叨念叨。趕忙替他道歉,又好言好語解釋一通。傅中宵聽他說得夸張,不由好奇道:“那玩意兒當真這般稀奇?怪不得這洋人如此寶貝?!?/br>
    安裕容道:“此相機價格昂貴倒在其次,主要是使用了西洋大陸的最新技術,產量十分有限,堪稱有價無市。我這位洋雇主費了許多錢財心力,方得了這么一架,我看他一路愛惜的,簡直比疼婆娘還厲害?!?/br>
    傅中宵被逗樂了:“早說要拿這新鮮洋玩意兒出來玩玩,這么些天也沒顧上?!?/br>
    安裕容心頭一動,試探道:“在下雖不懂行,在西洋大陸游蕩時,倒也見人使過幾次。”

    傅中宵便回頭吩咐衛(wèi)兵:“明兒替我把那西洋相機拿上來玩玩。”

    安裕容心說,閣下還有這閑情逸致,莫非貴軍糧庫里的存糧尚足以支撐,故意拿稀湯灌個水飽嚇唬人?又一想這匪首性子張狂任性得很,沒準就是這么個不管天不管地的光棍脾氣。暗自思量間,偏頭卻對上那四當家若有所思的目光,正瞅向自己。心底一驚,自己那點兒小算盤,難不成被對方察覺了?

    這么一留神,又發(fā)現(xiàn)四當家腰間別著的手槍與匪首傅中宵一般無二,想來正是當日從阿克曼兩人身上搜出來的高級西洋貨。如此看來,這少年四當家倒是頗得匪首信重。與之有矛盾嫌隙的,多半只是那位曹隊長,抑或是沒露面的曹師爺。

    他這里提心吊膽猜疑不定,到底只能聽天由命,盼著四當家秉承他一貫惜字如金的好習慣,不要多口。仿佛聽到他心底企盼似的,那四當家瞧了他一眼,果然沒說話。

    約翰遜被押送回去,安裕容卻給留下了。傅中宵對西洋大陸十分有興趣,叫他講些趣聞解悶,直到手下來報,呈上約翰遜寫好的洋文信箋,才意猶未盡地揮揮手,命安裕容當場翻譯。

    安裕容接過信箋看時,才發(fā)現(xiàn)是厚厚一沓竹紙,上邊用毛筆寫的西文字母扭曲虬結,慘不忍睹,好在尚可辨認。心知約翰遜怕是從來沒用毛筆寫過西文,寫成這樣情有可原,皺著眉頭開始書寫譯文。

    傅中宵看了一陣,不由得夸了夸安裕容的字,又套問了幾句身世。安裕容答道:“先父是前朝援例捐納的貢士,補授過知縣。逼著我從小練習館閣體,就為了好中狀元,給天子寫奏折?!彼@幾句又惹來一陣大笑,傅中宵笑完,帶著衛(wèi)兵往外頭去了,“老四,你在這看著,安兄弟寫完了,便給我送過來?!?/br>
    四當家點頭應是,站在安裕容身邊,兢兢業(yè)業(yè)監(jiān)督他翻譯。

    安裕容把煤油燈往自己面前挪一挪,翻著那堆原文,問:“四當家,我能不能把這信謄抄一遍?這么瞧著實在是……唉,傷眼睛。”

    四當家嗯一聲,沒反對。

    安裕容便抽出一張新紙,先謄抄原文。抄了幾行,問:“四當家就不怕我擅自篡改內容?”

    四當家面無表情:“不怕。”頓了頓,加一句,“你不妨試試?!?/br>
    安裕容想起對方非同一般的眼力和記憶力,不打岔了,老老實實坐著寫字。

    抄了還沒有一半,忽然停下筆,抬起頭。一只手按住肚子,滿臉痛苦:“當家的,太餓了,給點兒吃的罷……平日灌一肚子水,早早睡了,也就熬過去了。這活兒勞心費力,實在是餓得難受……”

    四當家盯著他觀察半晌,又伸手在肚子上摁了摁,立時把安裕容摁出一臉虛汗。連續(xù)多日吃不飽,早把他餓瘦一大圈,肚子癟得凹陷下去,肋骨根根凸顯出來,哪里還有當日初上玉壺頂時,山溪旁邊脫衣裸形搔首弄姿之風采。不過面目五官倒是銳利不少,整體上依然不損形象。

    大概確認了真?zhèn)危漠敿易叱龇块T吩咐一聲,不多時便端著裝了兩個野菜窩頭的粗瓷碗進來,放在安裕容面前。

    雖有借機要挾之嫌,安裕容也確實是餓慘了,抓起窩頭便吃。他知道不能吃太猛,只小口小口咬,牙齒咀嚼的速度卻奇快無比。吃完兩個窩頭,又要了一碗水喝。等著胃里水發(fā)窩頭的工夫才細細回味。這窩頭肯定是匪兵特供食品,但雜糧面跟野菜的比例也大不如前,糧食告罄的猜測再一次得到證實。

    約翰遜大約是寫慣了游記,一封求救信啰哩啰嗦篇幅挺長,沿途風光,飲食起居,無不精描細染一番,人質的處境與狀態(tài)也一一如實陳述,末尾既證實了匪徒的克制與禮待,更表達了渴求得到營救的迫切愿望。安裕容仔細讀完,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特別的暗號。他領教過四當家的精明之處,再怎么嫌棄約翰遜啰嗦,也一句句仔細對照,完整翻譯,忍著肩酸腕痛,直寫到深夜才完成。

    四當家把他謄抄的信件和翻譯件仔細檢查一通,等墨跡干透,拿著一沓子竹紙,端起煤油燈就要走。安裕容忙問:“當家的,我可以回去了么?”說著,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等司令和師爺看過再說?!彼漠敿易邇刹剑只仡^警告,“別亂動,門口有人看著?!?/br>
    安裕容被獨個兒仍在屋子里,當真不敢亂動。若是摸黑往外走,被看守的匪兵糊里糊涂一槍斃了,上哪兒說理去,索性趴在桌子上睡覺。

    顏幼卿橫穿過院子,跟把守之人點頭打個招呼,進了另一側偏殿。這邊是整個道觀保存最完好的部分,專留了兩間房給司令和師爺。

    他在傅中宵門口敲了敲,才推門進去。將煤油燈和紙張都放在桌上,也不看人,直起身道:“司令、師爺,洋人的信譯好了?!?/br>
    曹永茂吹熄了原本立在桌上的蠟燭,輕彈一下煤油燈玻璃罩子,笑道:“洋人的玩意兒就是好,怨不得都把洋人當個寶。”

    捏起竹紙抖開,翻看一遍,皺眉:“這西洋蝌蚪文怎的是兩個人的筆跡?”

    “是那安裕容嫌棄洋人毛筆字跡凌亂,謄抄了一遍。”

    傅中宵湊過來看看:“他抄了一遍?抄錯了怎么辦?”

    曹永茂面露懷疑:“姓安的不會搗什么鬼罷?”

    顏幼卿道:“我看過了,沒抄錯?!?/br>
    曹永茂瞅瞅他:“都說老四眼毒,原來連洋文也認得不差。”

    顏幼卿從懷里摸出一本洋文書,放到桌上:“西洋文翻來覆去,不過二十余個符號。認全這二十多個符號,兩邊對照著看,即便寫得再潦草,也沒什么難的?!?/br>
    又指指夏文翻譯:“我敲打過姓安的,他不敢搗鬼?!?/br>
    曹永茂瞇瞇眼,似笑非笑:“還是老四聰明,這書香門第出來的就是不一樣?!?/br>
    傅中宵也笑:“這些日子老四辛苦了。叫這幫子洋人服服帖帖不鬧事,還摸清了許多底細,功勞不小?!?/br>
    顏幼卿神情沒變,聲音卻陡然低沉下去:“不辛苦,也不敢居功。還請司令和師爺不要忘了答應我的話。”

    傅中宵干笑一聲:“你看你,年紀輕輕的,總這么死板做什么。咱們同甘共苦這些年,哥哥我何時騙過你?”

    顏幼卿不答話,兩只眼睛直直盯著他。

    曹永茂在一旁開口:“中宵,老四少年心性,執(zhí)拗得很,你又不是才知道。”轉頭向顏幼卿道,“你放心,事成之后,自然如你所愿。如今事還沒成,你急也無用?!?/br>
    顏幼卿還想說什么,敲門聲響,隨即兩個人走了進來,卻是曹耀宗押著個洋人,正是夏語最好的那位。

    曹耀宗面露得意之色:“堂叔,人帶來了。就是這家伙,夏語說得可溜,不過怪聲怪調的,說多了說快了也糊涂。我看得緊著呢,沒讓他跟那什么約翰遜碰面?!?/br>
    那洋人大約是被曹耀宗威脅過,十分畏縮的樣子。

    曹永茂放慢語速,指著桌上的紙張:“這位洋先生,請你先看看,這兩份東西是不是完全一樣。再給我說說,里頭的意思是什么?!?/br>
    轉頭沖顏幼卿道:“老四,茂叔不是信不過你,是防著那姓安的。你畢竟年輕,不知人心險惡。凡事兩手準備,才多一分把握。”

    顏幼卿冷臉站在旁邊,沒有吱聲。那洋人抖抖索索將兩封信對比讀完,道:“是一樣的,完全一樣。”又說了信里的內容。夏語用詞雖淺白粗疏,表達斷斷續(xù)續(xù),最終還是把意思都講清楚了。曹永茂先叫他自己在安裕容謄抄的版本上簽了名,摁了手印,再令他拿去給眾洋人質簽字畫押,依然是曹耀宗負責押送。

    等人走了,曹永茂捏著安裕容的夏文翻譯又看了看,念道:“眾軍士催促我等連日攀援,眾皆疲憊不堪。途塞道阻,穹崖帷張,林木莽折而北,亂石怒出森立,幾不可置履。忽聞水聲潺潺,有山溪出于石罅,玲瓏澄澈,而巖繡苔蘚……”嗤笑一聲,“這姓安的大概沒說假話,憑他這手館閣體和文章,考狀元不一定,考個秀才多半綽綽有余??上Щ实鄱纪甑傲耍恼聦懙迷俸?,也沒地兒考去。老四,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