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鴻雪爪 第10節(jié)
假“武曲”雖打著自己的名頭,行點小騙,卻也沒有上論劍臺,興許就是個虛榮姑娘,到底算不得大jian大惡,更不至于破壞論劍秩序,就由她去吧…… 她今早也見過師妹師弟,如今他們都過得好,那就更沒有她什么事了。 自她清醒過來,至此時,想做的事情都已了。是時候買匹馬,回她的琉璃寺去。手頭這達(dá)摩杖,沿途找個地方換點錢,好給師父修座氣氣派派的舍利塔。 正待要走,便聽到后頭一句,“誰說沒有?” 葉玉棠回頭,瞥見煙云客棧二樓客房“坐山觀”門口站著個紫紅襕袍。 她眉毛一擰,回頭低聲問謝琎:“這人怎么在這?” 謝琎聽得好笑,“這人將‘坐山觀’買下來了呀,怎么不能在這?” 她腹誹道:平白無故的,買間客房做什么。租不就好了嗎,錢多燒腦子? 跑堂地眼快,喜道,“長孫公子,您來做什么?” 他上倚著欄桿,朝下頭說道,“竇令芳,勞煩今年龍頭名冊上再記我一個?!?nbsp;話音一落,便往樓下走來。 跑堂應(yīng)聲,忙去后頭尋那冊子出來。 自打下樓,他視線就跟長在她身上似的,一邊走,一邊說著,“你這么厲害,白跑一趟多可惜。不巧我有點閑,你看我這樣的龍頭,行么?” 作者有話說: 可以這么理解 終南論劍:排位/競技場 精通十八般兵器:師姐英雄池很深 龍頭:上分陪練 掛單客:老板。 今晚11點沒有更,明天晚11點見 50紅包 第9章 師叔2 謝琎在一側(cè)暗暗驚嘆:“能得長孫前輩做龍頭,這是何種福緣?” 葉玉棠心道,福緣說不上,孽債倒是有一大籮筐。 謝琎又有點疑惑:“長孫前輩既住這坐山觀,方才武曲前輩也在,兩人又是關(guān)系甚篤的同門,怎么不見兩人打招呼?” 葉玉棠聽得納悶,接茬道,“甚篤?我怎么聽說他們關(guān)系不大好?” 謝琎卻根本不搭理她,說道,“定是之前已在客房早已相談甚歡過了。他們要談什么,怎會叫外人知曉?” 葉玉棠心想,你這話說的,簡直像是我能和他聊點什么禁忌話題似的。 謝琎又想起什么,哎呀一聲,道,“壞了,剛才你找她麻煩,長孫前輩一定是替她尋仇來了。” 葉玉棠:“……”可拉倒吧。 腹誹的當(dāng)口,她視線一眨不眨的跟隨長孫茂移動。 起初心里想的是:此人會不會是認(rèn)出我來了,否則為什么突發(fā)奇想,想要給我做龍頭? 但也不至于吧……都八年了。 她捫心自問,什么親密之人死了八年過后,某一天走在街上,于千萬人千萬張陌生面孔之中,遇見一個身材、面貌跟此人毫不相干的人,單是通過一點點相似之處,就立刻會覺得——是他沒錯? 除非她這八年來,對此人朝思暮想,日夜思念以致夜不成寐;時不時將從前相處的一點一滴翻來覆去的回味;方才一刻也不至于忘記。 她想起娘有一回醉酒,講起她那個浪子爹尹寶山:這么多年越恨越想,越想越恨。 說哪怕回味歡笑也是自揭傷疤,哪怕曾是甘霖如今也是苦水,哪怕從前是砒|霜如今也視作珍饈。 她有時候也能理解她娘。 可日子一久,這得瘋魔成什么樣? 就她而言,朝夕相對了幾年的師弟,這八年間稍有一點體貌氣質(zhì)變化,都會令她一時片刻認(rèn)不出來。 更何況,她仔細(xì)忖度自己與他的交情,發(fā)現(xiàn)其實,他根本不必,也犯不著。 她搖搖頭,心道:無稽之談。 長孫茂走她跟前,見她不為所動,不及落座,先恭恭敬敬問了句,“還是說你也要先試試我的功夫?” 謝琎在一旁口快道,“我想不必試了,是吧,郁姑娘?” 那跑堂的竇令芳,干脆連紙契都尋了出來,擱在她身旁,一邊卻問道,“郁姑娘,長孫公子這龍頭,您請是不請?” 葉玉棠琢磨了一陣。 龍頭她雖做過,不過倒從未論過劍。 具體來說,自打她夠年紀(jì)論劍開始,便已經(jīng)沒資格論劍了。 如今難得又有了資格,玩一玩似乎也無妨? 她思忖半晌,倒也想不出什么拒絕理由。 盯著從前的好師弟看了一陣,但只覺得他蒼白淡漠,倒是有點臉皮薄的正經(jīng)相,忽然生出了點逗他玩玩的心。 她嘴角一彎,“那就請吧?!?/br> 長孫茂正想在那椅子里坐下,卻又聽得她一句,“不過我有三點條件?!?/br> 他笑笑,便問,“什么條件?” 她說,“第一點,我既請你做龍頭,自然必贏那小明王骨力啜?!?/br> 長孫茂想也沒想便答道,“沒問題。” 她思索片刻,接著說,“第二點,我只打兩場。” 一場勝,一場敗的意思。 謝琎人都傻了。 這算是什么條件? 長孫茂答道,“你天資上乘,倘若故意輸給對手,旁人也不會信?!?/br> 她說,“我樂意?!苯又謫?,“答不答應(yīng)啊?” “這也不難,”他一笑,“你用杖?” 她說,“我通常只拿棍子當(dāng)拐杖使?!?/br> “那你用什么。” “我想用劍。” “劍?” “我輕功勉勉強強,內(nèi)力還算充盈,但是武功招式,卻是一概不會。我這人,習(xí)武不圖別的,就圖個漂亮。那天我在雪洲客棧,見雪邦女弟子一手驚鴻劍,縹緲靈秀,輕盈非凡,那叫一個輕飄飄渾不在意,實在好看。聽聞雪邦乃是長孫……呃,前輩母家所在,便想借此機緣,學(xué)一學(xué)驚鴻劍式——這便是我第三點條件。” 謝琎:“……” 他何止無語,他簡直震驚。 雪邦宗內(nèi),月影與驚鴻乃是兩個派系。 一派果敢機變,便是月影劍宗;一派至陰至柔,便是驚鴻劍宗。 昨日江中月被他一劍直取面門,幾乎是必死之式,卻叫她似蛇似練的避過,使的便是這《驚鴻劍》中的“半月張弓”一式。但此功夫陰柔至極,習(xí)武弟子關(guān)節(jié)、骨骼與筋絡(luò)柔韌之至,常能將身體牽張至常人所不能的狀態(tài),需“三歲入門,六歲便得武學(xué)精髓,過七歲便再難習(xí)得此驚鴻之術(shù)”,也因此,這獨門劍招,向來只傳女弟子。 謝琎小時候聽說,有江湖中人一心希望女兒能得雪邦真?zhèn)?,哪知此人資質(zhì)平平,三歲上門,卻接連四年不過門派初試。自知此生與雪邦無緣,便抱著七歲女兒自山莊門外雪崖縱身而下。故而,雪邦門口那大雪崖子便得諢名“七歲崖”。這諢名太過響當(dāng)當(dāng),至于早先叫作什么,卻已沒什么人記得。 郁姑娘突發(fā)奇想的想學(xué)《驚鴻劍》,還是要跟長孫茂學(xué),在謝琎聽來,簡直匪夷所思。 要知道,世間武學(xué)娘中之娘,驚鴻劍稱其一,無人敢居第二。 郁姑娘敢提,哪知長孫前輩也敢應(yīng)。 長孫茂笑一笑,道,“這有何難?” 一時間謝琎覺得自己人生觀受到了沖擊。 此事連見慣江湖怪事的跑堂兒竇令芳也覺得稀奇,連連搖搖頭過后,才問道,“這便就這么定了?” 長孫茂不語,只抬眼來看她。 葉玉棠把玩著手里的空壇子,此時同她曾經(jīng)的好師弟剛好一個對視。 她看著此人眼睛,突然覺得,此人,莫不是…… 一開始,她還懷疑他是認(rèn)出了自己。 現(xiàn)在有了點子眼神交流,她才找回些許熟悉的感覺—— 此人此刻打量她的眼神,似乎跟從前他打量漂亮姑娘眼神相差無幾:帶點探究,帶點故作深沉,還帶著些個她也說不準(zhǔn)是含情脈脈還是某種別的耐人尋味的感情……令她覺得此人似乎風(fēng)流不減當(dāng)年。 這玉梨膏小姑娘吧,面容俏麗,氣質(zhì)靈秀,雖不驚艷,卻還挺耐看。 據(jù)自己對此人的了解,此人愛好眾多,品味寬泛,弱水三千,三不五時取兩瓢來飲。見慣大魚大rou,偶爾也會好一好這口水煮小白菜。這人,保不齊就是在貪圖玉梨膏小姑娘的美色。 她越想越覺得好玩。 反正也無事,葉玉棠微微一笑,答道:“定了?!?/br> 竇令芳拿來名冊與紙契,一面叫二人簽下名字,一面翻著白眼算道:“長孫公子,做龍頭,給郁姑娘擔(dān)這終南榜只戰(zhàn)兩場的價錢……是,二兩八十文,算您二兩整?!?/br> 皆無異議。 郁家一早來信,龍頭的錢,煙云客棧只管去錢莊支取。 竇令芳收了紙契,此事算是妥了。 剩下的時間,需要龍頭同掛單客交流交流感情。 她二兩銀子請來的便宜師叔沒話找話似的說,“這酒不錯。” 話音一落,所有人都去打量那壇子酒。 知曉雪邦龍頭酒的人雖不多,但若愛酒之人必不允許自己錯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