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yàn)槟艽虺闪税自鹿鈁穿書] 第42節(jié)
聞言,常恨天面上立刻流露出一絲顯而易見的苦澀,“我只是一介散修,無門無派身如浮萍,走到哪里就算哪里,也是近些日子才到南涼的,自然無緣得見師兄。” “原是如此。”谷雨不禁輕嘆一聲,“剛來不久便趕上妖族來犯,實(shí)在難為你了?!?/br> 他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語氣意味不明。 “是啊,要我說恨天小兄弟也確實(shí)是有些倒霉?!壁w老大立刻湊過來搭了一句腔。 他的腦子是一根筋,完全察覺不到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涌,只聽了半截就興沖沖地加入了談話。 “不過要不是他剛好來了南涼城,擋住妖獸那幾波兇猛的進(jìn)攻,我們兄弟幾個早就沒命了。還有城中的許多修士和半妖,說不定此時也已經(jīng)遭遇不測了?!?/br> 他滿臉都是慶幸和感激之情,說到這里,還特意回過頭去尋求旁人的支持,“你們說是不是?” 于是受傷的許多散修便也跟著出言附和。 “那可不,之前幸虧有常兄弟在,要不咱們都等不到仙門弟子趕過來支援,就進(jìn)了妖獸的肚子了!” “哎,我記得那會兒他自己都受了傷,還要給我渡靈力呢。只可惜我不爭氣,白白把他給拖累了?!?/br> “是啊,常兄弟和這幾位仙門的道友,都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見狀,蘇嬋月心中一暖,面上也不禁露出溫婉的笑容,柔聲道:“我滄瀾派的門規(guī),便是要除魔衛(wèi)道,舍生取義。常師弟還沒正式入門,卻已經(jīng)照著做了,果真與我們有緣分?!?/br> “蘇師姐……”常恨天神色動容,看了看她,又看了眼眾人,在一片夸贊聲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谷雨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晦暗,不自覺地頂了頂腮,頭一偏,正好撞進(jìn)站在不遠(yuǎn)處的葉寒霜的眼里。 兩人都沒有開口,只是交換了一個眼神,但電光火石之間,他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無須糾纏,以不變應(yīng)萬變。 在有確鑿證據(jù)之前,僅憑推測和直覺去過多地懷疑一個人,是不可取的。 倘若此人并無異心,那便是誤傷無辜,反而傷了同門感情。 倘若此人真的有鬼,那么把他放在身邊反而是最安全的,只消靜觀其變,他自會露出馬腳。 于是谷雨沖葉寒霜揚(yáng)眉一笑,不再繼續(xù)開口。 盡管兩人對常恨天的身份尚心存疑慮,但也沒有繼續(xù)試探橫加干涉。于是安頓好受傷的修士回到宗門之后,這個來歷不明的少年就順利地成為了滄瀾派的內(nèi)門弟子。 而南涼城同妖族的這一戰(zhàn),就像是一塊磨刀石,雖然折損了幾人不少的氣力,讓他們身心俱疲,卻也給這些年輕弟子帶去了不少的收獲和成長。 凌芝芝有了真正對敵的經(jīng)驗(yàn),心性比從前更為堅韌,銳氣也更盛了,這樣的變化讓華夢蘭喜出望外。其他人也是一樣,手中刀劍沾染了自己和妖族的鮮血,沾染了生死相搏時的凜然戰(zhàn)意,反而出落得更鋒利了。是以眾人養(yǎng)精蓄銳了一段時日,便意氣風(fēng)發(fā)地打算動身去冥霄秘境歷練奪寶。 這次一道去秘境的除了仙門大會進(jìn)入最后一戰(zhàn),拿到護(hù)身符的葉寒霜六人以外,加上修為已達(dá)元嬰中期,符合要求的宋清臺和常恨天,正好八人。 為了減少靈氣損耗,盡可能把所有的精力都留到秘境之中,他們這回沒有御劍,而是乘坐了碧天宗的飛行法器,沒過多久就到了冥霄秘境所在之地。 這是一片很大的山谷,四面都是連綿不絕的青山,有瀑布山泉從高聳入云的山峰處飛流直下,在聽到嘩嘩水聲的同時,也能望見繚繞的云霧,乍一看如同仙境一般。 知道這里有秘境的人其實(shí)不少,但這個地方實(shí)在太大了,周圍的青山看著十分相似,而傳聞冥霄秘境的入口又小又隱蔽,想要找到確實(shí)不算容易。 不過好在有晁縝手持著羅盤走在最前面,為大家指引方向,一行人很快便有了發(fā)現(xiàn)。 “應(yīng)該就是這兒了?!彼谝蛔桶纳筋^前停下腳步,沉聲說道。 “可是這里什么都沒有?。 痹叫弈宰蛹?,四處張望了一陣,立刻嚷嚷起來,“連個山洞或者地道都看不見,要從哪兒進(jìn)去呢?” “既然是上古秘境,自然沒有這么容易讓人找到,總會有些障眼法,咱們先仔細(xì)看看。”林承天拍拍他的肩膀安撫道。 眾人用手中的刀劍撥開周遭層層疊疊的花枝和草木,試圖尋找有關(guān)入口的蛛絲馬跡,就在這時,凌芝芝忽然發(fā)出了一聲驚叫。 “你們快來看,這里有一株很奇怪的花!” 這朵花就生長在山腳下的溪流里,扎根在水底淤泥中。花瓣全是白色的,如同雪蓮一般純凈無暇,中間的花蕊卻是烏黑的,如同墨汁一般閃著點(diǎn)光澤,還散發(fā)著一股濃郁的香氣,看著的確有些詭異。 “咱們要不先把這花摘下來吧?”林承天一邊說一邊就把手伸了過去,“我覺得這肯定和秘境有關(guān)。” “用刀吧,小心為上。”葉寒霜攔了他一把,輕聲提醒道。 林承天會意,飛速揮出手中長刀,寒光閃爍而過,眾人只聽見一聲脆響—— 刀身居然被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彈了回來,那朵花卻紋絲未動! “我砍不斷!”青年神色大震,一臉難以置信地退了回來。 宋清臺立刻掃了一眼身邊的葉寒霜和晁縝,言簡意賅地提議道:“一起上試試?” 于是三人默契地朝一個方向一同出劍,銳利刺骨的劍氣擰成一股繩,就像離弦之箭,破開虛空直直地向那朵花的莖稈刺去,呼呼的劍風(fēng)更是極為強(qiáng)勁,直接攔腰砍斷了旁邊的一片草木! 然而那朵奇異的花依舊屹立不倒。 這到底是什么邪門的花? 越修默不信邪,干脆直接上手妄圖去撥弄那上面的花瓣,結(jié)果連邊都還沒碰到,就被一股大力直接甩了出來,立馬就嚇得再也不敢動手了。 葉寒霜的眉頭不禁深深擰了起來。 她仔細(xì)地觀察了一陣,發(fā)現(xiàn)這株花的莖稈上面有不少深淺不一的刮痕,像是刀劍留下的痕跡。看來之前已經(jīng)有一些修士嘗試過了,只不過都沒能成功。 想想看,林承天的斬妖刀何其鋒利,宋清臺、晁縝和自己的劍意加在一塊兒也是一等一的凌厲,卻砍不斷區(qū)區(qū)一截藤蔓,這里面一定有古怪! “一黑一白,一明一暗……”她輕聲念叨了一陣,腦子里突然靈光一閃,立刻轉(zhuǎn)向身邊的女子,“二師姐,恐怕要讓你的明隱劍試試看了?!?/br> “呃好,沒問題?!碧K嬋月立刻配合地抽出腰間的長劍,對準(zhǔn)那朵黑白相間的花狠狠一劈! 只聽“锃”地一聲——花應(yīng)聲而落。 而就在落地的那一剎那,天地間突然出現(xiàn)了一張幾近透明的棋盤。 緊接著,白色的花瓣都化為了白子,黑色的花蕊都變成了黑子,黑棋白棋各占半壁江山,綠色的藤蔓縱橫交錯纏繞其上,這朵奇花,居然在轉(zhuǎn)瞬之間形成了一個棋局! 而余下的花瓣和花蕊,便散落到一邊,也成了零零散散的棋子。 所有人先是被驚了一瞬,隨后又是心頭一喜。 因?yàn)檫@么一來,這進(jìn)入秘境之法就是明擺著的了,定然是要贏了這盤棋。 “依棋局中的情勢,此時應(yīng)輪到白方了?!标丝b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環(huán)視一圈問道:“咱們這里,有誰擅長對弈?” 越修默眼睛一亮,立刻喊道:“二師姐棋藝好,她從前經(jīng)常和師尊下棋的。” 蘇嬋月也沒有推辭,當(dāng)仁不讓地走到了最前面,而其余人便從旁圍觀,準(zhǔn)備在必要時刻出謀劃策。 她的眼神緊緊地盯著空中的棋盤,掌心捏著一小把冰涼的棋子,小心謹(jǐn)慎,步步籌謀,每一手都下得極其緩慢。 可是黑棋那邊卻像是根本不需要思考,等她下完,便直接一個棋子飛到棋盤之上,然后把她的路圍得死死的! 而到了后來,便不再是雙方的拉鋸,而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白方的地盤越來越少,她甚至每走一步,都會露出巨大的破綻,然后就成了死棋。 蘇嬋月手中緊握著棋子,手心幾乎和白玉棋子一樣冰冷,沉思了許久,下步棋就是遲遲落不下去。 滴答——滴答—— “什么聲音?” 精神緊繃的眾人四下一看,登時瞳孔微縮。 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注意到棋盤旁邊還有一個滴漏,容器上部的水珠經(jīng)過中間的小孔,正在以一個極快的速度不斷往下滴落。 滴漏的作用無人不曉,是用來計時的。而此時,容器上半部分的水,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 “那如果滴漏中的水都滴完了,會發(fā)生什么呢?”凌芝芝突然發(fā)問。 于是眾人的神色都變得凝重起來。 原來這盤棋局不是沒有時間限制的,按照現(xiàn)在的情況,恐怕已經(jīng)由不得深思熟慮,只能快刀斬亂麻速戰(zhàn)速決了。要不然,冥霄秘境機(jī)關(guān)重重,誰都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怎么樣的險情。 而蘇嬋月的額頭已經(jīng)布滿了冷汗,黑方的棋路變幻莫測,她根本看不到勝利的希望。 其他人也在密切關(guān)注著棋局中雙方的廝殺,也在絞盡腦汁地想著辦法,但也是束手無策,這盤棋眼看就要成了死局! 然而葉寒霜的關(guān)注點(diǎn)卻和他們截然不同。 她的棋藝算不得出眾,但至少能看明白局勢,在看了幾個來回之后,基本就可以分辨出黑方的絕對壓制。 這樣的出手速度,這樣仿佛提前預(yù)判好的發(fā)展,簡直是打得他們毫無還手之力,難道這真的是唯一的入境之法嗎? 她抿了抿唇,開始另辟蹊徑,不再關(guān)注棋局,而是透過黑子和白子,著眼于整個棋盤。 漸漸地,葉寒霜就看到了棋盤下面透明的水紋,仿佛在流動,在輕顫。還看到了藤蔓上有幾個明顯不同的點(diǎn),在落子的時候也會暗自發(fā)出微弱的光。 那一刻,她恍然大悟。 這根本不是棋局,這是一個陣法! 所謂對弈的棋局不過是用來迷惑人心的,想要找到入口進(jìn)入秘境,靠的是破陣,而不是贏下這盤棋局。 可是這個時候,滴漏中的水已經(jīng)要流干了,局勢眼看就要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葉寒霜來不及多作解釋,直接抓起一顆白子,“啪”地一聲就往棋盤上甩。 “小師妹,不可!”蘇嬋月急忙伸手試圖阻攔,卻被晁縝一把拉下。 一向精于謀算的男子沉聲道:“蘇道友稍安勿躁,葉道友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用意在,我們且耐心等待片刻?!?/br> 他相信葉寒霜的智謀,相信這個女子絕不會做沒有絲毫把握的事。 而就在這說話間的工夫,葉寒霜和對面的黑方已經(jīng)飛速地連下六個回合,兩邊都好像不用思考,一時之間,只能聽見“噼里啪啦”的落子聲,叫人心驚rou跳。 下著下著,黑方形勢依舊一片大好,而白子的地盤已經(jīng)所剩無幾。 蘇嬋月見狀更著急了,低聲嚷道:“可是她下的地方都是錯的,對方一直在吃子,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會有危險!” “但是方才我們在下的時候,也是這樣被對面不斷蠶食啊。而且現(xiàn)在時間都快沒了,反正都是死,還不如讓葉道友試一試?!绷柚ブズ苷\實(shí)地開口道。 “而且你們覺不覺得,這滴漏的水好像滴得比之前慢了?!彼吻迮_一針見血地指出道。 “怎么可能?”蘇嬋月想也不想立刻就反駁了回去。 她平日說話細(xì)聲細(xì)氣,待人從來和顏悅色,現(xiàn)下卻嗓音尖銳不假辭色,是以旁邊的幾人都不禁投來詫異的視線。 蘇嬋月自然也察覺到了這一點(diǎn),立刻收斂了神色,小聲喏喏道:“對不起,我只是太擔(dān)心大家的安危了?!?/br> 她性子一向溫和,但剛剛的對弈已經(jīng)耗費(fèi)了太多心神,如今乍一聽到這樣的話,情緒一下子就克制不住了。 她對自己的棋藝很是自信,方才那么殫精竭慮步步為營,都沒能在黑棋的掣肘下殺出一片天,葉寒霜輕輕松松隨便下幾步,難道就能反敗為勝? 怎么可能,自己總不能事事都被這個小師妹壓一頭吧? “葉師姐極擅陣法,她不是在下棋,而是在找陣眼!”在幾人爭執(zhí)的時候,一直默不作聲的常恨天卻突然開口了,眼里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 結(jié)果他話音剛落,方才一直在往下快速滴水的滴漏,停住了。 “快看快看,滴漏不滴水了,小師妹的法子果然有用!” 眾人一下子雀躍起來,但蘇嬋月臉色卻一下子變了。倘若葉寒霜的方法才是對的,那剛剛自己的行為,不就像個挑梁小丑? 她越想越覺得羞憤,只覺得身邊人都在嘲諷自己,面上一陣火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