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少年時 第7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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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了?!辩姮摾瓘堃巫釉谏嘲l(fā)對面坐下,作招供狀:“晏宇在這兒住過一段時間, 他那件衣服洗后我隨手扔到儲藏室里,打包的時候遺漏了。他也不缺一件衣服, 我等會兒就把它扔了?!?/br> “晏宇,和你,一起,住過, 一段時間?!辩婌o倆字一頓, 字字重音, “住了多久?” “三個多月吧。放寒假回來到......分手。” 這下輪到老鐘大驚失色:“什么!那你...…瑩瑩你怎么答應(yīng)我的,你怎么可以做這種事!曲紅素來找我道歉我還跟她客氣,說兩家沒緣分,不影響關(guān)系,早知道我就把姓晏的家給砸了!這怎么辦?你你,你太讓我失望了!” “我沒失身。”鐘瑩低聲嘟囔,“折疊床就是證據(jù),我和他要是有什么關(guān)系,還用得著多擺一張床嗎?” 說是這么說,可老鐘這個過來人壓根不信,小年輕能忍得住都是因為沒條件,有條件不發(fā)了瘋了才怪!擺張折疊床裝模作樣騙得了別人騙不了他,三個多月啊,九十多天啊,說沒發(fā)生點什么除非晏宇是...那啥!真正的正人君子就不會做同居這種事! “你到現(xiàn)在還在替他隱瞞,瑩瑩,你根本就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鐘瑩無奈:“意味著什么,爸您不是想說女人貞cao大過天吧,沒了貞cao將來嫁人受歧視?什么年代了!” “哦!”老鐘轟地站起身來:“哦!你承認(rèn)了是吧,你們果然......” 鐘靜痛心疾首地看著她:“可怕,太可怕了,你個死丫頭,一天不看在眼皮子底下就作死。” 鐘瑩:“......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想表達貞cao觀不該矯枉過正,成為女性的枷鎖,但女孩子潔身自好是應(yīng)該的。我沒有失身,絕對沒有,不信上醫(yī)院檢查。” “你敢去?” “我有什么不敢......”鐘瑩突然收了聲,她想起她做了多年的那些幅度極大的瑜伽動作,想起騎車,想起奔跑,想起有一次大姨媽走后內(nèi)褲上出現(xiàn)的淡淡粉紅,這誰敢確定無疑?萬一檢查她沒了,那估計回家之后她就真沒了。 她沉思的表情落在老鐘父女倆眼里就是心虛!兩人對視一眼,老鐘甩了下下巴,鐘靜微微點頭,眼睛一瞇,兇相畢露,跟地下黨接頭打暗號似的。 父女倆不再糾結(jié)于她貞cao的事,也沒有立刻逼著她去醫(yī)院,鐘瑩感恩不盡。中午帶兩人去飯店吃飯,表示晚上她和jiejie睡一起,爸爸就睡折疊床。這幾天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電視上熱播的白娘子傳奇,她已經(jīng)把錄影帶全租回來了,爺倆在家一次看個夠。以前他們對她付出很多,現(xiàn)在她累死累活掙點小錢,就是回報給爸爸jiejie花的! 父女倆:...... 鐘瑩下午有事,廣告導(dǎo)演把她推薦給了一個要拍音樂錄影帶的流行歌手,讓她下午去南山賓館和對方母親見面——現(xiàn)在經(jīng)紀(jì)人職業(yè)還沒全面崛起,大部分演員歌手都是有單位的,少數(shù)一部分個體戶找了自家親戚充當(dāng)助理或者經(jīng)紀(jì)人的角色。也就是說,歌手他媽滿意了,這活兒就跑不了了。 吃完飯回家梳洗打扮一番,鐘瑩光鮮亮麗地走了。她一出門,老鐘父女倆也動起來,找了個塑料袋,把那件男式夾克裝進去,老鐘問:“去哪兒找他?” 鐘靜說:“剛畢業(yè),他應(yīng)該不會到外地去,我先去學(xué)校看看他在不在,不在的話我們就去他家堵他,軍區(qū)大院,我知道地方?!?/br> 老鐘點頭:“走!今天非扒了這小子的皮不可!” 南山賓館坐落在東城區(qū)政府西側(cè),是個新開業(yè)一年的星級賓館,住宿吃飯的條件比較豪華,常有政商演藝界人士和外賓出入。鐘瑩從海甸趕過去路途遙遠,她在車上小睡了一覺,到地方時正好離約定時間差十分鐘。 什么事能遲到,什么事不能遲到,她還是有數(shù)的。 聽說歌手的專輯主打是一首情歌,mv想走唯美浪漫風(fēng)。鐘瑩特意穿了一條白裙子,上半截是針織緊身的,短袖一字領(lǐng),使她的優(yōu)勢一覽無遺;下半截是紗裙,長及腳踝,純潔夢幻。長發(fā)披下,右側(cè)單扎了一小束,別上小王冠發(fā)飾,化淡妝,盡顯清純美麗。 拎著小坤包走進大堂,右前方的偏廳內(nèi)涌出來一群人。全是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女,勾肩搭背,嘻嘻哈哈,似乎剛吃完中飯準(zhǔn)備散伙。 鐘瑩無意識地掃過一眼,極快收回目光,徑直朝著服務(wù)臺左側(cè)的電梯走去。 她兩只手疊在腹前拎著包,靜靜看著樓層顯示器以蝸牛爬的速度變動,七,六,五,三層樓足足跳了三分鐘,停在五樓就不動了。從包里掏出傳呼機看時間,還有五分鐘,她是等等呢,還是走樓梯?平時五樓都爬慣了,七樓也不算什么,只是爬樓梯氣喘吁吁的,有損她的氣質(zhì)和美貌。 電梯門口還有服務(wù)員點頭哈腰的迎接指路呢,樓梯口肯定沒有。 正猶豫不定時,身后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女聲:“喲,這是誰啊,鐘?;ㄔ趺匆粋€人在這兒呢?打扮得這么漂亮給誰看吶?” 她裝沒聽見,那人直呼全名:“鐘瑩!” 鐘瑩回頭,四男一女站在離她不遠處,個個面熟。還有一個站在五米開外的男人,白襯衫黑西褲,雙手插著褲兜,眼睛望著賓館外,看也不看這方一眼。 人很干凈清爽,可是好瘦,瘦得都快成骨架子了。 她神情淡定無波:“你在跟我說話?” 女生道:“不是你還有誰?” “哦,你哪位?” 女生氣急,大概是喝了點酒,臉頰緋紅,“裝什么蒜啊,你不認(rèn)識我?” 鐘瑩貌似仔細地打量了她:“好像認(rèn)識,印象不深,你有事嗎?” “你!” 一個男子拉她:“走了,玲子,沒事找什么事啊,小宇還等著呢?!?/br> 無事生非的人正是最愛無事生非的關(guān)玲。她的表情非常奇異,既憤恨,又帶著一種揚眉吐氣的暢快,既拉著一副沖上去要打她的架勢,又讓人感覺她可能沖上來只是扭個喜大普奔的秧歌:“你裝啊,你還裝啊,裝不下去了吧!我早就說過你會招報應(yīng)的,活該,賤...” “人”字被人捂進了嘴里,男孩抱歉地對鐘瑩笑笑:“她喝多了,你別介意,你忙你的,來這兒有事???” 鐘瑩也回以微笑:“嗯,相親?!?/br> 就在她說完回頭的一瞬間,余光里那個雕塑一樣站著不動的男人終于偏了偏頭。電梯已經(jīng)到了,鐘瑩施施然走進,轉(zhuǎn)身,按鍵,目光始終壓在身前一米。 不是絕交了嗎?又玩到一塊兒去了!鐘瑩在電梯里肆無忌憚地咬牙切齒,放任關(guān)玲出來挑事兒真是爛招,挑一萬次在她手下也走不過三回合。不就是添堵嘛,來啊,互相傷害??! 她遲到了兩分鐘,可是歌手他媽卻還沒到。鐘瑩向露天咖啡廳的服務(wù)員交待了一聲,選了張桌子坐下,要了一杯咖啡邊喝邊等。 十多分鐘后,歌手他媽還沒來,咖啡廳迎來了一撥男客人。五個人一張桌,位置就在鐘瑩的左后方。他們要了飲料咖啡后就陷入沉默,五個人中的四個齊刷刷盯著鐘瑩的后背,還有一個垂頭不語。 偌大的露天場地,總共只有三桌客人,一對情侶,一個獨身少女,和一群盯著獨身少女的恐怖男人——看在服務(wù)員眼里,他們的舉動就是詭異又恐怖,不吃不喝,眼珠子不轉(zhuǎn),好像下一秒就要對那女孩實施綁架似的。 鐘瑩鎮(zhèn)定自若,小口啜飲,姿態(tài)優(yōu)雅,偶爾會瞄一眼入口處,仿佛沒有察覺左后方的數(shù)道不懷好意的目光。 兩點半等到快三點,歌手他媽終于來了,還帶著歌手和一個攝影師。歌手也是個年輕小伙兒,長得還算俊俏,留了一頭半長發(fā),穿著肥大的黑t恤沙灘褲,脖子上掛了一條粗金鏈子,手上也是亂七八糟戴了一堆,個子不太高,比起情歌,他更像唱搖滾的。 鐘瑩站起來自我介紹,歌手他媽先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看看不茍言笑一臉冷酷的兒子,驀然綻開笑臉:“你好你好,鐘小姐,請坐?!?/br> 面試很簡單,問問鐘瑩拍過什么作品,聽沒聽過歌手的歌,多高多重,能不能接受稍微親密點的鏡頭。 因為身后坐了幾個大小伙子,歌手他媽已經(jīng)有了一定的隱私保護意識,說話聲音放得小小的。鐘瑩在作品和接受度上都用和她同等音量回答問題,其他的則揚開了聲音:“一米六六,九十三斤,我很喜歡聽歌呢。” 然后突然又低聲:“原野的上張專輯我聽了好多遍,最喜歡《愛燃燒》這首歌,當(dāng)然主打歌很棒,是我個人覺得愛燃燒非常有深度有內(nèi)涵,旋律也特別耐聽。” 吊兒郎當(dāng)癱在椅子上的歌手看了她一眼,直起身伸出手:“英雄所見略同?!?/br> 歌手他媽捂著嘴笑:“哎呀,那首歌就是原野自己作詞作曲的?!?/br> “原野太有才華了。”鐘瑩握住他的手搖了搖,她一首也沒聽,單在歌詞單上找亮點。找到歌手署名的那首,粗略看過一遍,聊起來比較有底氣。 “這樣吧...” 后方的椅子忽然喀拉拉一陣鬧騰響動,不止一人拖拉,故意搗亂似的。歌手他媽被打斷,不高興地白了幾人一眼,繼續(xù)道:“你和原野拍兩張合照,我們回去做一下對比,合適的話會盡早通知你?!?/br> “好?!?/br> 她起身走到歌手身邊,兩人并肩而站,恰與五人面對面,攝影師舉起相機:“對視。” 她轉(zhuǎn)過頭,“深情”地看著歌手。 “離近點再來一張?!?/br> 歌手把手搭上了她肩膀,與此同時,對面的桌子哐地一聲巨響。白衫黑褲的男子冷臉走來,一直走到他們面前,居高臨下看著歌手,開口道:“讓一讓?!?/br> 出口在你左手邊這位先生,你特么跑到咖啡廳正中間叫人讓一讓?讓哪兒去?直走是大露臺圍欄,要跳樓??? 另四個男的也呼啦啦跟了上來,一群人堵在歌手和鐘瑩身前。歌手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媽叫了:“干什么干什么,我們原野不合照不簽名的,正在工作呢,趕快讓開?!?/br> “工作?”他那好似不會轉(zhuǎn)彎的目光換了個壓迫對象,朝鐘瑩瞥去。 鐘瑩不跟他對視,只看他身后的人,態(tài)度良好:“這么巧,你們也來喝咖啡啊,我在做事就不和你們多聊了,慢慢喝?!?/br> 接著又對歌手道:“這里有點逆光,不如我們到花叢那里拍?!?/br> 歌手掃了幾人一眼,問鐘瑩:“你朋友?。俊?/br> 她搖搖頭:“認(rèn)識的?!?/br> 說罷就率先繞過了身前那人,擦肩剎那,她看見他的手指動了一下,抬起不足十厘米,又放下了。 一個多月沒見,近距離接觸鐘瑩還是只有一種感受,他好瘦,快瘦脫了形,原本極英俊的五官毫無神采,眼睛死氣沉沉。反觀自己就氣色絕佳光彩照人的,他的朋友一定在心里把她罵翻了吧。 歌手他媽不滿:“堵在這里搞什么名堂!” 嘀嘀嘀,是誰的大哥大在響,攝影師找著最佳角度,鐘瑩依偎在歌手身旁。 戴元臉色鐵青:“手又他媽搭上了,我忍不住了,要不我去揍那小子一頓?” 白襯衫沒有回頭,立在那兒半垂著眼,手指關(guān)節(jié)攥得發(fā)白。 龔立江道:“我早說了眼不見為凈,你非要上來,這不是給小宇找罪受么。” 嚴(yán)冉掛掉大哥大:“得,也別捉j(luò)ian了,晏宇你趕緊回家吧。你弟說鐘瑩的爸爸和jiejie找到你家去了,說你不負責(zé)任始亂終棄,讓你出來說清楚,正鬧得兇呢?!?/br> 他聲音巨大,鐘瑩聽得一清二楚,轉(zhuǎn)頭撞上晏宇恰好看過來的目光,震驚失控地罵了一聲:“臥槽!” 第87章 當(dāng)時我極力反抗 [vip] 歌手母子倆的內(nèi)心活動有多么豐富, 從表情上也可略窺一二。鐘瑩震驚之后冷靜下來,從包里拿出小錢包和便箋,撕了一張寫有傳呼號碼的紙條, 連同一張紙幣全塞到歌手手里。 “咖啡我請,抱歉家里有急事得先走一步,覺得合適就聯(lián)系我,”鐘瑩沖他點點頭,“祝你專輯大賣, 再見?!?/br> 歌手看著她匆匆離開, 幾個男生也買單隨之而去,舉起紙條看看:“挺漂亮的, 就她吧?!?/br> 歌手他媽不贊同:“聽起來好像男女關(guān)系上有點問題?!?/br> “我是找女主角,不是找老婆?!?/br> 上來的時候半天等不到電梯, 下去的時候它就在七樓候著。鐘瑩快步走進,反手按鍵, 身后的腳步聲急趕上來, 在關(guān)門剎那人影閃進, 多跨一步,站在了她身后。 鐘瑩盯著蝸牛爬的數(shù)字緩慢跳動, 晏宇盯著她。 潤澤黑亮的長發(fā)又被打理得一絲不茍,柔順地垂在背上, 從他的角度可以看見她白皙的耳廓和秀頎的頸側(cè),與肩膀連接處彎出一個優(yōu)美的線條。纖細的,光滑的,曾讓人愛不釋手。 比起一個月前, 她的肩背更單薄了, 透著一絲孱弱感, 手腕細得似乎一掐就會斷。五月份的時候她明明有一百零二斤,一個月之后竟然只剩九十三斤,辛辛苦苦喂出來的那點rou,跟著他的美夢一起,消失了。 你也會像我一樣食不下咽嗎?你也會像我一樣徹夜失眠嗎?你也會像我一樣二十四小時都活在煎熬里,不想回家,不想去學(xué)校,不想經(jīng)過任何一個我們曾經(jīng)過的地方,躲起來卻仍然不能擺脫滾油無止盡地澆在心上嗎? 你也會像我......想你一樣想我嗎? 好像不會啊,她看起來過得很好。笑容明媚,美麗動人,大眼睛一如既往的溫柔多情,專注時讓人沉醉,恨不得醉死在她的目光里,仿佛她從來看不到別人,眼里只有自己。 她這樣看過舟橋嗎?這樣看過許衛(wèi)東嗎?晏宇不敢想,但是他今天真切看到了鐘瑩和那個男人的對視,短暫四五秒,他渾身血液都處于凝固狀態(tài),眼眶漲痛,想殺人。 不期而遇,他死寂了一個月的心難得活潑地跳動幾下,堅定唯物主義的腦海里也浮現(xiàn)了“緣分”二字。他刻意避開了她可能出入的所有場所,連畢業(yè)典禮都沒參加,不是躲在自己家里,就是躲在朋友家里,今天要不是戴元嚴(yán)冉幾人生拉活拽,他也不想?yún)⑴c什么“擁軍路小學(xué)七八屆校友十五周年紀(jì)念大會”。 鐘瑩沒理由往東城跑的,可她就是跑了,沒理由來南山賓館的,可她就是來了,沒理由正好趕在他們吃完飯出門的時候進門的,可她就是進了。 這不是緣分是什么? 他把驚喜和激動都掩藏在面無表情之下,心說只要她還肯看他一眼,還肯問候一聲,他就不要臉了。無論她來做什么,都陪著她,等著她,送她回家。 可是她不看他,哪怕面對面也對他視而不見,好像他是透明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