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樂雖未說話，卻是一直仔細(xì)看著林宴錦神色，想說什么卻又猶豫著沒有開口。而林宴錦似是感覺到了她的注視，忽的轉(zhuǎn)過臉來看向她，原本輕蹙的眉輕軟地舒展開來，輕問道：“你在看我？”

    蕭樂不知該如何答這個問題，便選擇了拋下一個新的問題：“我還未問你，昨日你一夜未歸，究竟去了哪里？”她擔(dān)心林宴錦誤認(rèn)為自己在責(zé)怪他，便又補充了一句道：“我只是擔(dān)心你，你若是不方便……便不用說了?！?/br>
    林宴錦方才浮上眼中的笑意很快又褪了去，不知是不是馬車的搖晃太厲害，他朝著一旁微微挪了下才垂眸道：“昨日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便出來散了步?！?/br>
    蕭樂詫異看他，一直以來林宴錦每日換一種性子便不會再提到自己前一日做了些什么，發(fā)生了些什么事情，蕭樂一直弄不明白，還以為他只要換一種人格便會失去其他人格的記憶。而這次，她還是第一次聽到林宴錦說起“昨日”發(fā)生的事情。

    觀察著林宴錦的神色，蕭樂覺得此刻的他同從前有些不大一樣，從前無論他如何變，蕭樂總能在幾句話之后便猜出他這日究竟是什么性子，但今日的林宴錦，卻復(fù)雜得難以看清。這種看不透的感覺，只有在第二次見到林宴錦的時候才有過。

    “你說有事情想不明白，那現(xiàn)在呢？”蕭樂脫口道。

    林宴錦重復(fù)了一遍：“現(xiàn)在？”

    “嗯?！笔挊氛J(rèn)真地點頭，“現(xiàn)在想明白了么？”

    林宴錦眸色深沉，靜靜凝視蕭樂半晌，頷首道：“應(yīng)當(dāng)是明白了?！?/br>
    蕭樂并不知道林宴錦口中所說的“不明白”和“明白”究竟是些什么，但他既是如此說了，想來定然是已經(jīng)將一些沉重的東西給放了下來。笑了笑，蕭樂裝作不經(jīng)意的將一直想要說的話給說了出來：“昨日你會離家出走，我也有很大的責(zé)任……抱歉。”

    自林宴錦失蹤開始，蕭樂便后悔了自己對林宴錦的言行，好不容易林宴錦回來了，蕭樂醞釀了許久才終于將這句話給說了出來。

    然而蕭樂卻沒有料到，林宴錦最為在意的卻并不是那句道歉。半晌的靜默之后，林宴錦輕輕吐出了幾個字：“……離家出走？”

    “難道不是？”蕭樂反問。

    林宴錦笑了起來，眉眼微彎，低了聲音道：“應(yīng)當(dāng)是了，只是我想起我從前許多次想要離家出走都未曾成功，如今卻是……不經(jīng)意間便‘離家出走’了一次?！?/br>
    又一次聽到林宴錦提到從前的事情，蕭樂當(dāng)即將全副心思都放到了上面，很快問道：“你當(dāng)初為什么想要離家出走？”

    林宴錦神色并未因為這句話而有所改變，他狀似凝神想了想，接著便道：“一開始是覺得離家出走聽起來很有趣?！?/br>
    “有趣？”蕭樂不知道自己該用什么樣的語氣回應(yīng)林宴錦的這句話，最后只得無奈的問了一句。能夠閑到想要離家出走來尋找趣味的小孩兒，要么便是生在富貴人家，一天到晚被人給護著，要么便是日子太過平順，毫無波瀾。

    林宴錦頷首應(yīng)了一聲，然后極為隨意的說了一句：“后來想要離家出走，便是因為不愿再待下去了?！?/br>
    蕭樂好奇道：“為什么不愿意待下去？”

    林宴錦無奈勾了勾唇角，卻并未說出原因來，只道：“阿樂你今日說了許多從前絕不會說的話。”

    “人總會變?！?/br>
    “說得對?！绷盅珏\抬眸將視線重新落回了蕭樂的臉上，“你比之從前變了許多?！?/br>
    蕭樂心中清明，知道林宴錦所說的改變或許便是當(dāng)初真正的蕭樂和現(xiàn)在的自己之間的差別，她曾經(jīng)也十分好奇當(dāng)初的蕭樂究竟是什么樣的人，所以現(xiàn)在聽到林宴錦提起，她才會十分在意。遲疑了一下，蕭樂問了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問題：“……我和她……不對，從前的我和現(xiàn)在的我，誰更好？”

    林宴錦頭一次聽到蕭樂問出這樣的話，當(dāng)下便覺得好笑，卻忍著笑眨眼道：“你更好?！?/br>
    “真的？”蕭樂再次確認(rèn)到。

    “真的?！?/br>
    聽到林宴錦這句話，蕭樂心中竟是安定下來許多，但她也旋即意識到了自己方才的行為究竟有多幼稚，后悔之余又覺得自己這個問題也不算沒有收獲。她當(dāng)初在這世上醒來的時候，旁人告訴她她是被人給傷了頭才會昏迷，她猜想著從前的蕭樂定然是被那一砸給丟了性命，所以才會讓她占了這具身體。而她搶占了從前蕭樂的身體，雖是一直覺得自己像是奪人財產(chǎn)一般，卻也無可奈何。為此她為了蕭家盡心盡力，不讓從前的蕭樂一番心血付諸東流，心里的慚愧才稍微少了些。

    然而對于林宴錦，蕭樂的心思卻是不一樣的。

    和蕭家一樣，林宴錦也算得上是這具身體真正的主人留給蕭樂的東西，但林宴錦又是和蕭家不一樣的……林宴錦是真實活著的人，有自己的意識，唯有他自己才能確定自己的去留。蕭樂不能像接管蕭家一樣將林宴錦給接管了過去，所以有時見到林宴錦對自己如此特別，蕭樂會忍不住在想，他究竟是因為她這個人才待她好，還是因為她是蕭樂。

    這兩者亦是不一樣的。

    所以在聽到林宴錦說出這句肯定的回應(yīng)之后，蕭樂便突地覺得心里的大石落了地。

    蕭樂心里這般想著，又忍不住抬眼去看林宴錦，見他又沉默了下去，正打算再說些什么，卻突然聽得外面車夫聲音傳來：“主子，有個人攔在了路中央，不讓咱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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