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輸贏（下）

    飯局快結(jié)束，路柔出門，站在河邊吹風(fēng)，有點后悔來了。

    來一根不？

    在她另一側(cè)，慢慢支在欄桿上的白江向她抬了抬煙。

    “不了?！彼悬c驚訝白江會吸煙了。

    “當(dāng)初我勸你什么來著?！?/br>
    她吸進一口，“我說早點斷，江漫是個讓女人自己燃起來，然后自己熄滅的人。你是不是那時候覺得我在亂說，你不聽?！?/br>
    “我聽進去了。”路柔把眼神放遠了，燈在河面晃悠。

    “但很多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br>
    想起江漫，白江心里長存的仍是他高中的模樣。高中的江漫特點幾乎極端，不碰人、做自己的事可以幾天幾月不理人，他與人的交往不咸不淡，顯得高貴又古怪，不容褻瀆又引人褻瀆。

    “沒人能走進他心里?！卑捉f。

    她又轉(zhuǎn)頭對她說：“祝你有更好的人?！?/br>
    一直以來，她都這樣認為。江漫就算孤老，也不可能把心放在家庭，放在女人，放在感情里。

    路柔只是笑了笑。

    白江：“我也很久沒見他了?！?/br>
    話剛落，路柔的電話響了。江漫打來的，說來接她回家。

    路柔：不是讓你不來嗎？

    我有分離焦慮癥。他聲音正經(jīng)。

    真不是故意說甜話。江漫自從兩人真正“和好”后，不知怎么，想看她碰她抱她的情潮比離開時還強盛，一天兩天不見還好，三天就想得不行了，心頭空落落的。

    一來，江漫就忍不住想抱她，但怕她生出間隙，極力克制了，只是拉了拉她的手。

    歪了點眼神，他才注意到路柔身邊原有個人。

    你好。他說。

    認出了是白江。

    白江遲鈍很久，回了句你好。

    她看江漫與路柔并肩，很快就走了，走到半截，又蹲下來，給路柔系鞋帶。他仰頭看著她，邊說什么邊笑，眼里的寵溺溢出眼眶。

    “誰讓你得寸進尺的?！?/br>
    路柔亂動著腳，就是不讓他系好。

    “江漫，我隨時可以反悔離開你的?！彼终f。

    他倒吸著氣，心頭微微發(fā)火，但看她得意的圓圓的眼睛后，火漸漸又消下去了。

    江漫：“等會兒想吃什么？我去買?！?/br>
    真的沒救了。路柔越氣他，他反而卻喜歡她這些新鮮可愛的表情，就能對她一軟再軟，聽她說你買的我不吃，心頭再氣也只是把她拉進黑角落里，親她臉頰親得更重一點。

    然后趁機牽上她的手，死死不放，克制都不要了。

    白江遠遠盯著，有著不可名狀的情緒。

    她哪敢想象過這樣的江漫，這樣沒理由地寵一個人，沒道理地慣一個人。她過去只能感受的，是跟他在一起，會黯淡無光；是他的寡淡，讓人無能無力。

    比如她第一次折九百九十九顆星星給他，他認為沒用，直接回絕了。比如就算她是他的音樂知己，卻連一次碰觸他都不愿給出。比如他明明說過以后的日子是自己一個人去流浪。

    “老婆，我來接你?！彼奈⑿磐蝗粡棾鱿?。

    “我等你?！彼脱刍氐馈?/br>
    再抬頭時，他們消失于黑夜，白江也收回眼，不再眺望。

    她心里那個課間休息時對她說“談戀愛沒有意思”的男孩，雙手捧著臉覺得他好特別的女孩，再也不存在了。

    *

    今晚熱得云都在打滾。

    送她回去，送到家門口，男人說“那我回去了”也不見她挽留。

    于是直勾勾看著她，又巴巴說一次：“我走了啊?！?/br>
    路柔站在敞開的門里，兩人對望了有些時間，見他就是不走，她只好輕出鼻息，說：“那再待幾分鐘你再走吧。”

    剛好她也想跟他談?wù)勗囉闷诘囊恍┘s定。

    江漫心滿意足地走進門。

    路柔準(zhǔn)備放部電影，選來選去，還是選了部老片子。

    天氣太熱，熱得她也發(fā)汗不止。她準(zhǔn)備先開客廳空調(diào)，卻怎么也找不到遙控器，怪了，平時都好好放在收納盒里，又進去臥室找，仍是沒有。

    等她出來后，看向沙發(fā)時，她的腳步不由放慢了。

    她無法不去注意到江漫。

    江漫靠在沙發(fā)上，身體慵懶。男性熱量更多，他熱得臉頰微紅，白色襯衣領(lǐng)口便解了兩顆，手不停地拉扯著領(lǐng)口扇風(fēng)，露出更多地方散熱，白皙滑嫩的皮膚越來越展露。他時而仰脖，喉結(jié)的線條色情，時而低頜，呼吸出一種誘態(tài)。唇微微張著。

    路柔有時一點也搞不明白他這本事。

    只是一個很簡單的動作，他卻毫不自知，表現(xiàn)得華貴，又無比欲氣。

    路柔：“你怎么了？”

    他用有點懶散的目光看她。

    “好熱?！甭曇魡?。

    *

    路柔給他倒了一杯涼水，一邊走過去，一邊說：“我沒找到遙控器，等會兒我看看手機能不能行?！?/br>
    她彎腰，放水杯在茶幾上，然后看他：“涼的，喝點?！?/br>
    江漫拉起她的右手，雙眼迷離。

    “你的手也挺涼?！彼f。

    慢慢地，他將她的手放在他的鎖骨上。她被他的體溫和觸感弄得心跳加速，熱氣將他的香味脹得更濃郁了。

    路柔別開眼：“你出汗了?！?/br>
    江漫拉近她:“我想沖個澡?！?/br>
    距離縮小。她更近距離地看到江漫的一滴汗水從下巴流向喉結(jié)、流向喉窩、流到鎖骨窩，再往下，流向襯衣里頭，便看不到了。

    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像觀察一幅名畫。

    他俯低眼，長睫輕扇，臉色清淡干凈。

    這個時候，他看上去有一層脫塵的仙氣。

    江漫突然用手掌住她的后腦，唇湊近她的臉側(cè)，呼吸熱熱的。

    “要不要幫我脫？”

    *

    莫名其妙，腦子被颶風(fēng)刮過般，稀里糊涂地她就跟他一起進浴室了。

    恍恍惚惚，沒等他說什么，她的手一不小心撥開了淋浴器。

    雖立即關(guān)了，正站在花灑下的江漫卻徹底濕透了。她站得太側(cè)，沒他的多。

    路柔抬眸，一眼便看到他上衣緊貼著身體，肌膚朦朧地透出。這副濕淋淋的健嫩rou體…

    低頭，她眼神直直地看著地面。

    “你故意的？”他低聲笑。

    “我出去了?！彼氐门ｎ^不對馬嘴。

    突然的，他的右手摸上她的臉頰，沒讓她走。男人的頭發(fā)水滴地在她手臂上，像滴出一個個漩渦。

    這小小的空間，變得更小了。

    她抬頭時，江漫正望向她的眼睛，兩人的眼神無聲糾纏很久。每一股呼吸都不再尋常，它黏膩、發(fā)燙、焦灼。

    “我真出去了。”她說。

    他用手指指腹，反復(fù)狎昵地摩擦著她的下唇，臉漸漸湊近許多。

    男性氣息綿密地撲來，她喉嚨緊著，莫名有點緊張。她其實知道下一步會發(fā)生什么，她還沒想好怎么表現(xiàn)拒絕。也或許是自己瞎想。

    路柔對上他的眼睛。

    “你想干什么？”她問。

    江漫的另一只手插進她的頭發(fā)里，帶著男性的力量，目光幽深。

    “請問…”他的聲音低沉，指腹摩著。

    “我想吻你，可以嗎？”

    禮貌得誘人。這一刻紳士斯文的他，手指卻壞壞的。

    還一點也不等她回話，就強勢地傾下了臉，溫柔地叼住她的下唇，輕抿，再輕抿，舌尖舔舐。慢慢地，越吻越深，越吻越急，索取她到了獵食的地步。

    愣了半久，她的雙手才慢慢摸上他的腰背，他猛地身體一抖，說了聲癢，又摟緊她的腰，繼續(xù)吻著。

    誰敢信呢？不久前他們才大吵過。

    她說他煩，罵他滾多少次了。更不可思議的是，這個男人也曾冷冷地對她說過我不喜歡你。

    客廳里，屏幕光一閃一閃。電影聲音很大，屏幕剛好放到那人正急著對別人解釋說：我只是對她有點內(nèi)疚而已。

    我越來越討厭她。

    我明天就要結(jié)婚了。

    別人說：當(dāng)你愛上一個你討厭的人的時候，那段感情才是最要命的。

    那人更慌了：可是我怎么會愛上一個我討厭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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