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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倦 第97節(jié)

    她目不識丁,去了也是白去,一樹的謎題,一個也猜不準(zhǔn)的。

    周笙白本就不喜歡靠近人多的地方,只愿意陪著小瘋子出來閑逛,等小瘋子玩兒夠了,他再回去把她玩兒一番。

    云川城內(nèi)出來游玩兒的世家小姐也多,三兩成群,認(rèn)識的結(jié)伴一起,手中提著花燈順著街巷邊停停走走,目光四轉(zhuǎn)。

    街上的人實在不少,迎面過來的幾個姑娘正有說有笑,一個不查,便要與丁清相撞。

    周笙白摟過了丁清的腰,把人護在懷里后朝那幾位姑娘瞥去一眼,他眉心輕蹙,眼神有些不滿。

    許是夜燈昏暗,那幾名姑娘只見一名俊俏高大的男子站定在她們面前,一雙桃花眼倒映著街角的彩燈,熠熠生輝。

    他正無聲地看著她們,惹得幾個小姑娘紛紛紅了臉。

    丁清的臉此時還埋在周笙白的胸膛上,她推開了對方,正瞧見方才險些撞上她的女子們朝周笙白盯著看,于是她也盯著周笙白看,結(jié)果得來了周笙白的手指對著她的額頭輕輕一彈。

    “你們險些撞人了?!敝荏习讓δ菐酌拥?。

    姑娘們也是富貴人家出來的,懂禮也識規(guī)矩,連連說著抱歉。

    幾人與他擦肩而過時,輕聲道了句:“他長得可真好看?!?/br>
    丁清聞言,踮起腳朝那幾個女子背影瞪去,再捧過周笙白的臉拉下來看,正巧撞入了那雙桃花眼中,好似他的眼底含了無限柔情蜜意,將要把人湮滅。

    丁清無奈嘆了口氣。

    “怎么了?”周笙白有些好笑地望著她。

    丁清道:“這也不能怪你,我從一開始便是知曉的?!?/br>
    周笙白挑眉,不明所以。

    在周笙白第一次于她面前摘下面具時起,丁清就知道身為男子,他好看得有些過分了。每每看著這張臉,總能叫人驚艷的。

    誰家姑娘長的好看點兒走在路上都惹人紛紛側(cè)目,男子也是一樣,周笙白這樣的相貌,若是再外放花俏些,可不就是日日招蜂引蝶。

    相比之下,丁清瞥了一眼自己干癟的身材,有些扼腕。

    丁清原以為自己表現(xiàn)得沒那么明顯,沒成想轉(zhuǎn)身周笙白便低聲問她:“要我戴上面具嗎?”

    她一愣,詫異地抬眸看向?qū)Ψ?,周笙白卻在笑:“以后只對你摘面具好不好?”

    他不在意自己在外是什么模樣,周笙白高興自己這張臉生得討巧,能得丁清喜歡,事實上,他這具身體上任何一處能得丁清喜歡他都高興。

    他能為丁清摘下面具,自然也能為她戴上,道理于周笙白而言很淺顯,他愿意為丁清做任何事,可這句話對丁清的影響卻不小。

    丁清搖頭:“當(dāng)然不好,你長得這么好看,該是被許多女子喜歡,男子羨慕的?!?/br>
    她老大厲害、優(yōu)秀、俊美無儔,這都是發(fā)光的優(yōu)點,不該被藏起來。

    “那別人看我,清清不吃醋嗎?”周笙白的手指捏著丁清的臉沒松開,丁清昂著頭口齒不清道:“看看能如何,又得不到。”

    “我就沒你那么大方?!敝荏习姿砷_了她的臉,指腹在被他捏得略微泛紅的臉頰上摸一摸,似是玩笑地道了句:“我的清清,不許給別人看的。”

    “只要我出門,總會被人看見的?!倍∏迮c他一同笑了起來。

    她以為周笙白是在調(diào)侃,周笙白卻道:“不一樣,動了心思的眼神看人,一眼就能被我捉到。”

    “捉到后,老大意欲何為呀?”

    周笙白微微抬起下巴,挑眉唔了聲,兩人孩子氣般打情罵俏地聊到這里,他咧嘴一笑,目光落在了云川城最高的那座樓上,伸手一指樓頂翹檐,道:“把人掛上去,怎么樣?”

    丁清哈哈大笑起來:“也就只有你能這般做到!”

    咦?記憶中似乎有誰就曾被掛在過高樓的檐角上,丁清還未來得及想起來那是誰,何時聽人說過的,便被周笙白牽住手:“走,帶你買花燈?!?/br>
    “嗯!”

    琳瑯滿目的花燈放滿三個置物架,從小到大依次排列,有簡有復(fù),簡單的如金魚燈、蓮花燈、兔子燈。

    復(fù)雜的便是八面美人圖,或是百鳥朝鳳繪,又或是仙鶴燈。

    有個擺置在諸多花燈中的老鷹一眼就被丁清看見了,那老鷹昂首展翅,畫得栩栩如生,竹絲做的燈架也很有形。只是為了貼合形象,那老鷹的羽翼皆被畫成了墨色,燈光幾乎透不出來,唯有一雙未著色的眼睛晶亮。

    做老鷹的是學(xué)徒,見那些美輪美奐的燈五花八門,他非要做個威武霸氣的。

    結(jié)果著色過多,燈光于諸多形色不一的花燈中顯得尤其暗淡,學(xué)徒正被師父指罵呢。

    丁清倒是很喜歡,她讓賣花燈的老頭兒將老鷹燈拿下來,問了價錢,那老頭兒心知這燈實在不夠出彩,無法照明,便報了個成本價。

    丁清大大方方給了錢,又問那學(xué)徒:“鳥有許多,這是什么?”

    “隼?!睂W(xué)徒道:“高空飛翔,居于懸崖峭壁的隼。”

    丁清提著燈,很是歡喜,一回頭,周笙白就站在距離她不過五步的巷角。她連忙跑過去,對他揚了揚手中的花燈問:“老大,喜不喜歡?”

    周笙白垂眸瞥了一眼丁清提上眼前的花燈,瞧出這燈是什么鳥,他便知道丁清的用意了。

    唇角掛著笑,周笙白彎腰湊過去:“來。”

    丁清疑惑:“?”

    周笙白半蹲下來,哄她道:“清清來抱我,親一下?!?/br>
    丁清臉上微紅,顧盼左右,見周圍人少,巷角實在昏暗,她手上提著的燈也照不出多少亮光來,于是湊到周笙白的懷里,對著他的嘴上親了一口。

    被親的男人發(fā)出了壓抑的低沉呼吸,聲音沙啞道:“抱緊點兒?!?/br>
    丁清頗為為難:“我手上還提著燈呢!”

    略微一頓,她抬眸笑盈盈問:“不如我們回去?”

    周笙白很是享用她這副表情,只是有些遺憾地展開手中的東西道:“暫且還回不去,清清先欠著我,有機會了我一并要回來。”

    丁清這才看見周笙白手上拿著一片金葉子,那葉子做成了竹葉的形狀,精巧通透,每一處葉片的脈絡(luò)都清晰可見。

    “這是什么?”她問,金燦燦的葉子,還挺別致好看的。

    周笙白沒回答,只是將那金葉子往空中一拋,金葉子瞬間化成了兩片,成了如蜻蜓一般的不知名小鳥,顫巍巍地朝漆黑的深巷飛去。

    丁清立刻認(rèn)出來,這是化形符。

    周笙白牽著丁清的手,拉她一同進入了黑巷中。丁清手里的花燈正好能照亮眼前兩步路,那只化形符化作的鳥雀就在燈光所能照到的范圍內(nèi),領(lǐng)著二人于云川城中穿走,專盯著窄角前行,大約半個時辰左右,二人已經(jīng)出了云川城。

    一路安靜,丁清無言地跟在周笙白身后。

    城內(nèi)的燈火通明半分未達(dá)城外,一旦遠(yuǎn)離城門后,唯有頭頂一輪圓月照明。

    中秋的月亮如璧玉圓盤,比丁清手里的花燈還要亮。月光傾灑在山間,透過茂密的樹葉縫隙照在了草叢中,二人入林,驚起一叢的螢火蟲。

    明綠色的小蟲閃爍飛去,一只引著一只,成群結(jié)伴地四散開來,分出了一條道路,直通林間小溪邊。

    這里甚至不在閉蒼山莊的范圍內(nèi),一路往里走,滿是荊棘。

    暑后山間的野草尤其多,且雜亂割人,丁清買的花燈被野草割破了一角,周笙白腳下一頓,將人打橫抱在懷里。

    巨大的雙翼慢慢展開,掃過野草時又驚了一大片螢火蟲,整片森林都被幽綠的光芒照亮,周笙白于林中低飛,不過一會兒便到了小溪邊。

    那里已經(jīng)有個人在等著了。

    看著身形是個男人,男人身上披著月白色的斗篷,而他躲在月光照不到的樹蔭之下,身旁是潺潺溪水。

    周笙白將丁清放下,他把人放在哪兒,丁清就站在哪兒沒再跟上去了。

    林間的味道很復(fù)雜,有花,有樹,有清澈的水,還有夾雜在這些氣味里的……藥香。

    是上官家的人。

    周笙白走到了對方面前,身量比對方高出些許,男人抬起頭看向他,幽深的目光打量。

    二人談話壓得很低,許是小溪水流過急掩蓋得當(dāng),即便是丁清這般聽覺敏銳之人也聽不到他們的交談,但那隨風(fēng)徐徐吹來的藥香味兒倒是時不時略過她的鼻息。

    螢火蟲都靜了下來,重新躲藏在及腰高的野草叢中。

    林中唯有一盞將要熄滅的昏暗隼燈燭火忽明忽滅,丁清也不知自己站了多長時間,久到她手中的花燈滅了好一會兒,圓月也隱藏于陰云之中,小溪那頭的兩個人才分開。

    周笙白轉(zhuǎn)身朝她走來,另一個人也如同一面鏡子里的他的倒影,離去時沒有回頭。

    出林子也是周笙白將丁清抱起離開的,等到了林外,他便收了雙翼,只是沒把丁清放下來。

    丁清想從他身上下來,周笙白摟得更緊,反而不讓她動,手指于她腰上捏了一下,無需言語,丁清便安靜了下來。

    一直到云川城外,陰云散去,中秋圓月露了出來,月色猶如白色的紗衣罩在二人身上,城門前打瞌睡的人瞧見周笙白與丁清,愣了愣。

    因世道漸亂,守城的周家人從一個變成了四個,幾人面面相覷認(rèn)出了周笙白的身份,連忙將一旁的小門打開,放二人進去。

    四個健壯的男人惺忪著眼,嘀嘀咕咕給二人開門,丁清已經(jīng)羞赧到將臉埋在周笙白的懷中,假裝自己看不見旁人旁人也就看不見她。

    入了城,熱鬧散去,街道上殘余繁華過后的煙火氣。

    丁清手上提著的花燈早就滅了,隨著一步一晃撞在了她的小腿上,赤金足環(huán)發(fā)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曧?,一片漆黑中,前往周家的路也顯得尤其漫長。

    “你不問問我?”周笙白終于開口,似是有些不滿道:“你是不是不在意我見什么人?做什么事?”

    丁清哎了一聲,抬頭正好能看見對方堅毅的下顎線,月光將他的五官都渡上了一層亮白,他膚色很淡,如玉一般。

    “老大不是去見上官堂主了嗎?”丁清眨了眨眼:“那人應(yīng)當(dāng)是上官堂主吧?”

    周笙白有些意外:“你以前見過他?”

    丁清搖頭:“沒見過,但我向來五感敏銳,身上總帶著一股藥味兒的,應(yīng)當(dāng)只有上官家的人了,若非上官堂主親臨,我想老大你應(yīng)當(dāng)不會特地去見的?!?/br>
    更何況他們二人碰面的地點特殊——出城、入林、避月。

    周笙白之前還說務(wù)必要見上官堂主一眼,后來上官晴瑛回去后傳來的信是拒絕的,那上官家的人來能引起他注意的,也只有上官堂主了。

    “我的清清真聰明?!敝荏习讓⑺У酶吡它c兒,丁清配合地往上一蹭,柔軟的唇正好貼上了他的下巴,惹得周笙白咕咚一聲吞咽口水。

    桃花眼警告地瞥了丁清一眼,丁清頗為得意地問:“我重不重?”

    “瘦得都快沒了。”周笙白有些心疼地摸著丁清的肋骨,指腹能摸到她的骨節(jié)。再往上,捏得丁清哎叫一聲,整個人都在他懷中跳了一下,方才還一本正經(jīng)心疼人的人,頓時露出了頗為狡黠的笑。

    “上官堂主是個很聰明的人?!敝荏习淄蝗婚_口:“他和我以前見過的人都不一樣,有些特別?!?/br>
    丁清疑惑地問:“老大不討厭上官家的人了?”

    “得知他的目的后,我大約理解他為何會那么做了,東堂如今的立場很特殊,上官堂主主動將自己的命交給翎云,生死命脈就在對方的手上,所以翎云信任他?!敝荏习椎溃骸暗⒉辉谝庾约旱男悦?,他想把世人的命,交到我的手上,希望我能信任他。”

    “可我還是討厭上官家的人?!倍∏迕蜃欤骸拔倚难坌。冀K記得他害得老大躲在山洞里多日,方才是見你們在談話,下回被我撞見,我要給他下個五泄咒!”

    “小心眼?!敝荏习椎溃骸暗俏蚁矚g,清清也和別人不一樣,很特別?!?/br>
    “清清若真要給上官堂主下五泄咒,那要記得看我眼色,若我點頭了你便可以下,免得時機不對壞了事。”周笙白附和她的話。

    丁清覺得好笑:“怕壞事,為何還要允許我給他下咒?只要老大搖頭,我就不會去做?!?/br>
    “只要你高興,你想做什么都可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