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被反鎖了，我們出不去！”

    “什么人，什么人…？啊……”

    有人才驚慌失措吼著，突然被影子一樣的東西拽著脖子往后拉去，拖出長長的血帶子——死了。

    “啊……有鬼……啊?！?/br>
    這時已有人被嚇得神志不清，將將開口亂嚷著，下一刻便被同樣的方式拖走了！

    “九公主，你搞什么鬼？”宋巖怒道。

    蕭靜好一臉慘白站在原地，搖頭道：“我沒有，不是我?！?/br>
    殿中光線昏暗，陰風把簾子吹得沙沙作響，好像有雙眼睛盯著整座大殿，眾人后勃頸發(fā)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

    也就在此時，龍椅背后的紅簾子慕然響起數(shù)聲清晰的鼓掌聲，掌聲由遠到近。

    “你，你是誰？”宋巖戰(zhàn)戰(zhàn)兢兢問道。

    紅帳浮動，那人陰柔一陣好笑，“你不配同我講話?！?/br>
    宋巖：“……”

    蕭靜好心中余波未平，良久才直勾勾望著里面，木訥一聲：“我們——上當了，只怕是，只怕是整個皇城，都已經(jīng)落入敵人的掌心了?！?/br>
    “還是你聰明?！崩锩嫒苏f。

    這聲音……雖然刻意變過，但蕭靜好還是抽絲剝繭慢慢拆開來，從中獲得了一絲熟悉感。

    “人心，真是一個復雜又微妙的東西?！?/br>
    那人話落，大殿中的黑影逐漸從陰暗處走了出來，個個頭戴黑色斗笠，除了嘴巴和鼻子，其它什么都看不清。

    有士兵見是人不是鬼，正要拔刀反抗，卻被對方輕而易舉一劍封喉，功夫造詣十分高強。

    “他們是專業(yè)殺手，爾等不是他們對手！大家不要輕舉妄動。”蕭靜好揚聲道。

    黑衣人只有二十來人，卻叫人壓抑得猶如千軍萬馬逼近，眾人從頭冷到腳，動也不敢動！

    “閣下想怎么樣？”蕭靜好強迫自己鎮(zhèn)定，對那人說。

    里面的人忽然掀簾而出，眾人凝眸看去，只見也是一身黑衣，不一樣的是，他手里捏著宋依阮，尖刀直抵她脖子，鮮血像房屋漏水似的，從太后脖子里滲了出來，看得人心驚膽戰(zhàn)。

    “太后！”宋巖叫破了音。

    宋依阮渾身顫抖，一個字兒說不出來。

    那人仰頭對著蕭靜好，“我想做什么？九公主應該已經(jīng)知道了吧？”

    “你是柔然人？”她面無表情問道。

    他回，“可以這么說。”

    “柔然皇室中人？”蕭靜好目不轉(zhuǎn)睛盯著他。

    那人沒有第一時間回話，反倒撕了快布把宋依阮的脖領纏了起來，止住血，讓她沒那么快死去。

    黑衣人漫不經(jīng)心看了她一眼，語氣十分端莊和平穩(wěn)，“為了不耽誤時間，我不想跟你多說話?！?/br>
    他說罷，自懷中拿出卷十分罕見的錦緞——那時國與國之間簽訂協(xié)議時專門用的錦緞，像圣旨一樣。

    眾臣大驚，他要做什么？

    黑衣人轉(zhuǎn)而對宋依阮道：“簽字，蓋國章！”

    宋依阮氣若游絲睜眼看了一眼，渾身顫抖，“你要讓南齊從此歸順于柔然？不，不，不可能，哀家即便是死……額……”

    不待她廢話，他用力勒緊手中布條，宋太后因為窒息而大張著嘴，再發(fā)不出半個字。

    他在輕輕一句，“你以為，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見么？整個皇城都被控制了，你簽與不簽，意義不大，我只是想著，南齊從你的手里拱手讓人，你勢必會千萬年都被人記著，遺臭萬年的那種！”

    宋依阮苦苦掙扎，表情痛苦不堪。

    “你為何不想跟我說話？”蕭靜好才走了兩步，便被一下子冒出來的黑衣人用刀抵著脖子。

    她停步，自顧自說道，“我總覺得，我們是老熟人?！?/br>
    那廂雙手微頓，并不看她，“有什么用呢？現(xiàn)在誰也救不了你。”

    蕭靜好埋頭苦笑，懺悔到了極點，“是啊，我真蠢，不該輕易受挑撥，還親自把我?guī)煾杆瓦M牢房，現(xiàn)在……消息傳不出去，確實也沒人能救我了?！?/br>
    那人很開心，笑了笑，柔柔一句，“所以啊，人心很復雜，但也很好玩，即便是私底下曖昧不清的兩個人，在矛盾沖突面前，又有誰真正相信誰呢？正如——你跟你師父?！?/br>
    蕭靜好捂著胸口，軟軟倒在地上，悲痛欲絕的樣子，“我真不該，真不該??！”

    “晚了?！?/br>
    黑衣人說著，放開了手里的宋太后，這時宋巖想上去救自己的meimei，卻被他忽然射來的殺意得當即立在原地，像被雷劈了一樣，一動不動。

    那聲音說：“這些年……受了些亂七八糟的點化，所以不太喜歡殺人，如果你硬要找死，我會讓你死得很好看?！?/br>
    只見他走到那把龍椅前，想也不想就坐了上去，嘆起氣來，“臟，回頭我得把這些墊子通通換掉?！?/br>
    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拿起那神圣的玉璽，從善如流在那面“舉國投降”的錦緞上剁了個章。

    那個被他們當神一樣信奉的至高無上的地方，竟這么隨隨便便被人玩弄于骨掌。堂堂中原大國，被敵國jian細登堂入室，再九五之尊之位上如此肆意妄為，實乃國之大恥！

    之前還主張李代桃僵的大臣們紛紛掉下淚來。

    “我等既然已淪落到這個這步田地，閣下還有什么可遮掩的，不如讓我們死個明白?！笔掛o好仿佛才從悲傷中回過神，抬頭不緊不慢說道。

    那人恍若未聽，又把毛筆塞在宋依阮的手里，就像在教她寫字一樣，順其自然在落款處寫上南齊政權交替人的名字。

    看得出宋太后在抵觸，可在對方手里竟那力道軟弱孩童，完全不起作用。

    之后他滿意地將卷軸收近懷里，對同伙吩咐道：“飛書回去，這邊已被控制，大軍可南下。再去幾個人，把南齊已歸降于柔然的消息散出去！”

    只見那黑衣人們?nèi)サ胶诎堤?，不知從什么地方消失的，忽然就沒了蹤影。

    察覺到那人有意無意地避免與自己說話，蕭靜好直接起身，揚聲道：“天啟五年，你手里這位太后自北疆購得數(shù)十個女娃，養(yǎng)于暗室，這支殺手組織名為紅藥！”

    高臺上的人抬頭，似是在看她：“你果然跟這女人說的一樣，未卜先知。放心，就算今日全部人都死了，你也會好好的，因為，我會把你帶去柔然！”

    蕭靜好恍若未聞，繼續(xù)說自己的，“但是太后不知道的是，自己圈養(yǎng)長大的人，竟是柔然故意投入南齊的jian細，且一直男扮女裝！”

    黑衣人這次正兒八經(jīng)地看著她，用他陰陽怪氣的聲音說道：“將所有綁起來，倒上油，九公主先留著?！?/br>
    “不……不要……”

    “不……”

    黑影似乎無處不在，誰只要一反抗，立馬就會死于非命。

    “想多活一刻就閉嘴！一時之快吼幾聲高昂的話就能活了嗎？”

    蕭靜好一語驚醒夢中人，所有人瞬間閉上了嘴。

    jian細是個絕頂聰明的人，他自知蕭靜好或許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身份，并不打算多做逗留，臨空一腳把宋依阮踹去跟眾人捆做一團，又不費吹灰之力，把九公主禁錮在掌中。

    始終顧左右而言他，“如今這朝堂，有的被調(diào)去賑災去了，有的因為反對宋依阮登基而被扣押了，有的因為情所傷萎靡不振，有的……則被公主殿下誤會因而鋃鐺入獄，我的人已經(jīng)潛伏在各個牢房，雖然很可惜，現(xiàn)在……應該都死了吧。

    成王敗寇，公主就別掙扎了，事情能進行得這般順利，多虧了自作聰明的你推波助瀾，南齊子民不會放過你，天下之大，已沒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倒不如等我接管南齊后，封你……為后？”

    “哈哈，”蕭靜好好不畏懼他時時刻刻讓自己死于非命的手，忽然笑了起來，“所以啊，我說你簡直是個天下奇才，憑一己之力，多年蟄伏，單靠人與人之間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就將整個王庭攪得天翻地覆?！?/br>
    “你借宋依阮殺手之名，知道所有厲害關系。

    殘忍將蕭明玥害死，張繼因此而萎靡不振，至此，皇城失去了保駕護航的禁衛(wèi)軍統(tǒng)領；緊接著，你慫恿我皇兄弒母奪回政權，導致弒母未遂，被太后軟禁了起來，這點上，我猜是你主仆二人唱的雙簧，因為我這位母后，實在太想稱皇了。”

    黑衣人依舊很風雅地笑著，鉗制著她一路走向門邊。

    “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么用呢？百里燁是忠心之人，聽見健康有難，自然會調(diào)兵前來，屆時便是我柔然四十萬大軍揮軍入主中原之時。”

    蕭靜好被他捏得幾欲窒息，她堅持繼續(xù)說道：“你將多年前我?guī)煾概c我娘之間那些盤根錯節(jié)的糾葛從深淵挖了出來，試圖用它掀起軒然大波。確實，我開始懷疑我娘是jian細的同時，又對我?guī)煾赣兴岱?，直至徹底鬧翻。

    隨后你又弄了幾份逼真的證據(jù)，讓我不得不信他已經(jīng)賣國并打算逼宮。你知道我是個有一說一的人，大是大非面前，一定會向著正義，不論師父對我曾經(jīng)有多大的恩情，為了國家，我會毫不猶豫對他下手！”

    這時黑衣人已經(jīng)走到后門，正要開門之際，他頓了一腳，“晚了，現(xiàn)在的南齊就是一個被掏空內(nèi)臟的怪獸，掙扎不了多久了?！?/br>
    他兩根手指呃住了她的咽喉，只留得一絲絲喘氣的地方，蕭靜好腦子像罐了水似的在發(fā)脹，雙目充血紅成一片。

    那人開門之際，她用盡全身解數(shù)，開口已接近無聲，“你確實將人心、人性算得分毫不差，可是，你卻……你卻忽略……”

    她話未說完，只覺刀刮般的冷風撲面而來，眼睛被忽然而至的亮光刺得睜也睜不開。

    也就是此時，“嗖”一聲長嘯，什么東西帶著勢不可擋的殺氣劃過長空，那劈山填海般的攻勢，直接把空氣都劈開了一條道，快到她甚至覺得那時錯覺，是幻覺。

    這措手不及的冷箭讓黑衣人猝然一驚，連把手中人擋在胸前的機會都沒有，被迫放開人飛身躲開箭羽。

    蕭靜好被卡住的喉管一下被放開，大量涌出的氣體嗆得她咳得肺都抖了起來，被猛力甩開的剎那，跌入另一個懷抱！

    那人抱著她轉(zhuǎn)圈的同時，還不忘拉弓，數(shù)箭連發(fā)，打得對方措手不及！

    成與敗，錯與對，愛恨與情仇，皆在此刻她聞見那股熟悉的檀香味時，通通化作了烏有，她把頭埋在他頸窩里，像是哭了：“嗚嗚嗚，師父，你剛才的箭要是射不準，直接捅在我胸口上怎么辦？”

    她并不知道，湛寂手心里的虛汗直到現(xiàn)在都還在往外冒。他必須搶占門被打開后的第一時機出手，如此方能有十成的把握讓黑衣人棄她而保命。

    對方武藝高強，能不能救人，都只有這一箭。雖然他對自己的箭術從不懷疑，但門被打開看見她被扼住咽喉的剎那，他手中的汗還是像水一樣流了出來！

    “不會的。”良久后，湛寂才在她頭頂沉沉地說道。

    黑衣人那一躍，直接躍去了宮墻上，當看清眼前景向時，瞳孔陡然睜大！

    只見諾大的皇城，從九千云梯到小橋流水，皆站滿了南齊軍隊！被宋依阮關起來的官員，被放出來了！

    原本該為情所傷的禁軍統(tǒng)領張繼，銀甲、長/槍、戰(zhàn)馬，雄姿英發(fā)立與十萬大軍之前！本該死在牢房的湛寂……此時正如獲至寶似地抱著自己的徒弟。

    而自己的人，數(shù)以千計的黑衣人，卻被刀夾在了斷頭臺上！

    這一切的一切——

    “你是不是難以置信？為什么跟自己預想的結(jié)果偏差如此之大？”

    蕭靜好從湛寂身上跳下來，挑眉看著墻上之人。

    他不答，她繼續(xù)說：“開門前，我沒說完的話是，你將人心算得那么準，卻忽略了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絕對的信任！”

    那廂坐在墻上，遲遲沒有答話，許久才帶著失望的口氣說道：“你們是……何時發(fā)現(xiàn)我的?！?/br>
    “殿下，此人到底是誰，我一定要手刃他！”這時張繼插話道。

    蕭靜好看了眼目光熾熱的湛寂，垂眸說：“你男扮女裝成太后的御用殺手！六年前，應該是她讓你去執(zhí)行一項任務，此任務……便是刺殺當時名聲大噪的湛寂圣僧。

    于是，你便順理成章地女扮男裝變回了自己——通過考核，你成了清音寺的一名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