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靜的酒吧后巷里被無限放大。

    江隨風(fēng)怔了怔。

    在他的印象里，這個時候的路西野還并不認(rèn)識自己，他只是好心地順手幫了自己一把。

    相比較而言，自己現(xiàn)在的行為既不禮貌，也不紳士。

    室內(nèi)室外像是兩個世界，一個熱鬧喧囂，一個冰冷寂寥。

    路西野抬起手腕來揉了揉，翹起嘴角說：“你勁兒還真不小?！?/br>
    江隨風(fēng)將手收進(jìn)外套口袋里，不動聲色地往后退了一步，輕聲說：“對不起?！?/br>
    又說：“謝謝。”

    他穿了很厚的棉服，但還是覺得很冷，那種冷刻進(jìn)了骨頭一般，揮之不去。

    而路西野卻只穿了件薄薄的大衣，松松地纏了條圍巾。

    “沒事，”路西野將手放下來，笑意在燈光下很柔和，這種柔和，他以前從未有幸擁有過：“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江隨風(fēng)搖頭，又將眼睛垂下去，他怎么忘了呢？路西野喜歡這樣的眼睛，上輩子他身邊跟著的所有男孩子都長了一雙和他一模一樣的眼睛，他的聲音重新冷了下來：“我們又不認(rèn)識，你已經(jīng)幫我很多了，謝謝?！?/br>
    他不知道路西野有沒有聽到他的話，因?yàn)檎f話間，他的頸間驀地一暖。

    路西野頸間的那條圍巾到了他的脖子上。

    圍巾上有路西野的溫度，和他的手指一樣，溫暖干燥，還有淡而熟悉的煙草味。

    江隨風(fēng)微微愣神間，路西野已經(jīng)將圍巾系在了他的頸間，并將圍巾尾部掖進(jìn)了他的衣領(lǐng)里。

    他似乎很滿意，笑著后退了一步，歪頭看他。

    江隨風(fēng)的呼吸驀地急促了起來。

    曾在夢中重復(fù)過千萬遍的窒息感再次席卷而來，洶涌著淹沒了他。

    他抬起手來，細(xì)白的手指顫抖著摸上去，抓住圍巾的一角用力拉了下去。

    空氣被隔絕，他被巨大的海浪掀起又拉低，拉到了旋渦最深處。

    海草猶如惡魔般纏繞住他的手腳身體和脖頸……，將他的呼吸盡數(shù)奪去。

    大概是不能活了吧，他想，他才25歲……

    冰冷的空氣再次灌入肺里的時候，他正被路西野抱在懷里，劇烈地咳嗽著。

    他的頭埋在路西野的頸窩里，背后有一只大手正隨著他咳嗽的節(jié)奏不停地拍打著，為他順氣。

    “好點(diǎn)了嗎？好點(diǎn)了嗎？”

    ……

    他聽到他的聲音就響在耳邊，急切又恐慌，而那條闖禍的圍巾則被凌亂地踩在了腳下。

    他退開一步，彎下腰劇烈地喘息，淚眼朦朧中看到那條圍巾被風(fēng)卷出了視野。

    “沒事了，”他說，深吸一口氣慢慢直起身來。

    路西野就站在離他極近的地方，眸子里既驚又痛。

    他沒再看他，轉(zhuǎn)身緊追了幾步，在拐角處撿回那條圍巾，遞還給他。

    “臟了，不好意思，”他說：“我賠你干洗費(fèi)，可以嗎？”

    “阿姨會洗?！甭肺饕敖舆^去，手軟到幾乎抓不住那條輕飄飄的圍巾：“你剛才是怎么了？生病了？”

    “沒什么，”江隨風(fēng)說：“我要回家了，明天還要上學(xué)。”

    “我送你?！甭肺饕伴L腿一邁，追了上來。

    江隨風(fēng)的眉心蹙了起來，他停下腳步，眼睛變得又冷又不耐煩，強(qiáng)調(diào)道：“我們根本不認(rèn)識?！?/br>
    路西野的腳步驀地頓在了原地。

    他太知道面前這個人了。

    上輩子，他說不見他就不再見他，說和別人訂婚就和別人訂婚，說死就死了，他連他的夢都不愿意入……

    他所做的每一個決定他都無能為力。

    他忽然記起自己上輩子離世前做過的那個夢。

    那是唯一一個不是他自己對過往點(diǎn)滴重復(fù)回味的夢。

    他夢到了少年的江隨風(fēng)，在一所學(xué)校門口。

    他穿了件白襯衣，戴著耳機(jī)背著書包。

    書包不再是上一世那個被他背到破破爛爛的軍綠色書包，而是一件很干凈的藍(lán)色書包。

    他的發(fā)烏黑柔順，在陽光下泛出淺淺的光澤，身姿則修長挺拔，又白又瘦，和現(xiàn)在一樣。

    很多人對他側(cè)目，羞澀或閃避地偷偷看他，而他卻恍然未覺。

    夢中的自己則和現(xiàn)在一模一樣，眼眶很熱，強(qiáng)壓著情緒叫他的名字：“江隨風(fēng)?！?/br>
    但他卻只略頓了頓腳步，隨即又邁了開去。

    沒有回頭，更沒有看他。

    路西野也看到了夢中的自己，那么年輕，和現(xiàn)在一樣，少年氣十足。

    他緊趕著追上了他，并抬手搭上他的肩頭，又叫了一聲：“江隨風(fēng)。”

    少年人終于停下了腳步，偏頭看他，冷眉冷眼，沒有說話。

    他對他的態(tài)度很不好，可他還是喜悅地笑了，笑得眼眶發(fā)酸。

    “江隨風(fēng)，”他說：“兩年前，你在H市幫過我，還記得嗎？”

    江隨風(fēng)的眉目依然冰冷，他搖了搖頭，并把他搭在自己肩頭的手拍掉了：“不記得?！?/br>
    路西野抿著唇，喉口干疼，他想像夢中那樣叫他的名字，于是本能地開口：“秦……”

    一個字吐了一半，又被驀地頓住，他難受地抿緊了嘴唇。

    他對他的愛始于江隨風(fēng)，偏執(zhí)了十年后卻最終落在了秦默彥身上。

    明明他們是同一個人，可在他去世后，那么多年里，他心里卻極少想到江隨風(fēng)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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