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哲在今天之前的打算就是這樣，利用手中的誘餌，再加以運作，就不信能把那蠢蠢欲動的火越燒越大，讓兩大方去爭去斗，而她穆莊不是想坐享其成，而是想讓別人永遠都想不起來。

    可偏偏……好的，安哲暗罵，她還不是心太軟了。

    “安安，想做什么?”不管她是好人還是壞人，都是他的安安，顛覆一個王朝又如何，他陪她就是了，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哪怕大哥曾一路想把他往好人路上引，老和尚勸他要念眾生，可正如安安所說，這些與他何干。

    不是他厭世，而是這世道已拋棄了他，他可以不主動做些什么，但為了自己想護的人，為了她想護的人與物，他可以去做個萬惡之人。

    “做什么?”安哲努力思考這個問題。

    “讓這個大楚亂個幾年怎樣?”湊到顧浩然面前，認真得提議。

    “好?！蹦请p大眼水汪汪的，本就不會拒絕她的任何要求，現(xiàn)在更不可能了。

    “切。你哄我呀?！卑舱芸戳怂肷危瑪[了一下手退了回來。

    “我沒有。”顧浩然正色嚴申。

    “你可是鎮(zhèn)北候家的人?！笨吹剿挥上肫鹆吮背堑谋?。

    “那是我出生時推不掉的標簽?！比羰强梢?，他根本不想進那個門。

    “噢?！卑舱苡痔骄康每戳怂谎?，許久才給了一個音，仰頭喝了一口，才將視線別開。

    “我們都選擇不了出身?！彼坪踝约荷砩系难膊惶蓛魜碇?，安哲有些小糊涂了，搖了搖頭，回到了剛才那個話題。

    “你知道嗎?那人真的在天上盯著我呢，愣是不讓我做這樣的事情?！崩狭髅グ?，老流氓，你真是陰魂不散啊。

    “那是安安善良?！鳖櫤迫话凳嬉豢跉?，她想做的他愿意陪她，可對于她來說，還是太過危險了，放棄了，便好，她想護的，他來。

    “善良?呵呵，你別搞笑了?！卑舱軐⒕茐旁谧约和壬?，伸出兩只手?！斑@雙手早已浸滿了鮮血。”

    她盯著自己的手，似又看到了無數(shù)生靈因為它而消失，猛得一雙大手覆了上來，蓋在了她看起來很干凈的手上。

    “我信安安有許多不得已。”從一開始他們討論打殺的問題，顧浩然就一個直相信這一點，安哲是有苦衷的，有不得已的，否則，以她的性子，是不愿去做那樣的事。六子，七兒，還有黑八都是動物中的姣姣者，心靈黑暗的人，是近不了它們的身的。

    “不得已?為什么要有那么多不得已?！卑舱芸粗鴥扇私晃赵谝黄鸬氖州p問。她不想殺人，可有人殺了老流氓，殺了穆莊的鄉(xiāng)親，她不滅了那群土匪，可他們想攻打穆莊，她也不想讓這大楚鬧騰，可它不鬧騰，便會去鬧騰穆莊。

    “別怕，以后這樣的事讓我來?！彼脑挷欢啵矝]任何的悲哀與憤慨，可莫名就讓顧浩然覺得心疼，疼到他想發(fā)泄，想滅了這個世界，為什么要逼這個可愛的人兒，她做錯了什么。

    輕輕得把她拉到自己懷里，告訴她有他在，讓他來。別樣的溫暖包裹著安哲，她眨了眨眼，心情似乎好了些，不過……“為什么不說我們一起來?！?/br>
    輕撫她背的顧浩然聽到這話，手頓了一下，心底炸開了花，安安說的是我們，將她與自己放在了一起，說了我們，是不是表示……好吧，沒什么特殊的含義，但總歸是肯定與喜愛了他的存在。

    “好，我們，我們一起。”肯定得重聲，鄭重得許諾。

    “為在一起，干杯?！卑舱芡顺鲞@個懷抱，舉起了她的酒壇。

    “干杯?”這詞顧浩然不太好懂，見她將酒壇與自己的碰了一下，似明白了些，兩人同時飲下了一大口。

    縈繞在安哲心頭的煩悶散去不少，哪怕她什么都沒說明白。也許真的如顧浩然分析的那樣，自己的良善還沒完全喪失。心下是明朗的，腦筋卻開始糊涂了。

    為了避免自己過多得透露什么，安哲決定放下這件事，挑起另一個話題，可是談點什么呢，都說酒入愁腸愁更愁，想起的事似乎都是不太好的，不過這人是阿丑哥哥就無所謂了。

    “子儔哥哥，今個是什么日子了。”

    見她又如此叫自己，顧浩然知她已調整過來了，把剛才兩人的對話牢牢記住，希望在將來能完全弄明白，是什么讓她失態(tài)至此。

    “今個應該是臘月二十了吧。”真是個小迷糊。

    安哲眨眨眼算了一下，還真是，初八開始進京，路上走了八天，來了有四天了，剛剛好?！岸搜剑　卑舱茏猿?，仰頭對月看了一眼，飲下一口酒，這一天的天氣果然還是那么冷。

    “有什么特殊的嗎?”她感嘆的語調有些特別。

    “特殊?算是吧?！卑舱艽蛄藗€酒嗝，后勁上來了，頭有些疼，人也有些微熏。

    “可以說說嗎?”剛才的話題確實太過壓抑，這個應該還不錯吧。

    “說?沒什么好說的。”明顯這也是個雷區(qū)。

    見她神色黯淡，顧浩然心中一緊，似有什么劃過心底，想要抓住時，卻又滑走了。

    “安安，看著我?！彼纳袂樽屗麡O為不喜，拿開她捧著的酒壇，扶著她的雙肩，讓她面向自己?！翱粗?，我是誰?”

    “顧浩然。”安哲不明白。

    “還有呢?”他不喜歡這個名字，更不喜歡她叫出來。

    “子儔。”安哲換了一個。

    “平日里你可不是這樣叫我的?！鳖櫤迫徊环胚^她一絲一毫的表情，總覺得不能錯過什么，果然見她迷茫的眼神一亮?！白觾壐绺??！毙闹形⑺伞?/br>
    “你瞧，你叫我哥哥，什么都可以跟我說。”見她神色變得莫名，自己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安哲下意識得伸手去摸。“別皺，成小老頭了?！?/br>
    “安安?！眲偺崞饋淼囊稽c氣勢，被她就這樣弄沒了，只得無奈得喚她。

    “子儔哥哥，我要看眼睛。”酒上頭后的安哲，開始無理取鬧。

    “眼睛?”顧浩然一時沒反應過來，這話題的跨度有點大。

    “那種顏色的眼睛?！卑舱芏⒅麧M是期待。

    “給你看，你會告訴我嗎?”他也不知為執(zhí)著這個日子的特殊。

    “好呀，好呀?！卑舱芏紱]想想就答應了。

    顧浩然暗暗搖頭，這怕是醉了，更小心得扶著她，依她之言，閉上眼開始轉換，一雙藍眸亮了出來，印入安哲歡天喜地的小臉。

    “它真美。”輕聲昵喃著，伸手去摸，卻被顧浩然攔住了?！澳氵€沒說呢。”

    安哲有些不愿意，輕輕掙扎了一下，沒甩掉，撅了一下小嘴，不太情愿得開了口?！斑@可是個小秘密，告訴了你，可是不能告訴別人?！焙⒆託獾眠€四下看了看。

    顧浩然現(xiàn)在已肯定這小丫頭醉了，也是，如此烈的酒，三壇下了她的肚子，再好的酒量，也經(jīng)不起呀?！昂?，不告訴別人?！眽阂值娜崆?，在這一刻不由傾泄而出，不再怕她看出端倪。

    安哲歪了一下頭，手指在他手心扣了一下?！斑祝觾壐绺?，有些不一樣了?！?/br>
    “怎么個不一樣法?”顧浩然略緊張了起來，莫非自己判斷錯了?

    “變得，變得，變得更溫暖了?！卑舱苷伊嗽S久，才找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他的氣息給她的感覺。

    “溫暖?真的嗎?”沒想到她醉了，直覺還這么敏銳。

    “是啊，子儔哥哥最暖了?！边呎f邊向他靠近，手指滑向他衣袖，輕輕捏住，整個人都撲到他的懷里。

    “冷嗎?”她的動作，讓他做了這個判斷，咬咬牙，雖有些趁人之危，仍把她摟緊了些，沒挑明她是女子時，或者說沒把她同女子身份等同時，倒還好，但現(xiàn)在……

    不由手心里開始冒汗，動作也更加小小心翼翼，僵硬了不少，但總比讓她凍著強，只是她的體溫并不低，應該說不比她平日的低。

    “冷，每年的這一天，都非常冷?！眲傁朐賳枂査鯂@息的聲音傳了過來，而整個人邊說還邊往他懷里鉆，更加貼近他，甚至第一次環(huán)住了他的腰。

    顧浩然并沒有留意她的動作，而是在反復咀嚼她這句話，有什么東西明朗起來。“是因為曾在今天這個日子里凍著了嗎?”斟酌得開口詢問。

    “嗯?！卑舱軐⒛樢猜襁M了他的懷中，他的氣息很好聞，雖清冽但溫暖。